《天使の画像》祭の物语

8、第八章

　　当灵魂转轮偏离轨道，天谴骤至。

　　——巴比尔

　　公司的董事会气氛严肃而紧张，在董事们口若悬河地讨论着公司的内部改革计划的时候，神木一直低着头，跟以往一样把自己当成了哑巴。而掌握公司最大股份却毫无作为的父亲只是嬉皮笑脸地听着他们的计划，不时表现出很赞同的表情。最后，议案提到了出国实践队伍的问题，那个女人可来劲了，开始极力列举神木出国的利益，然而却空洞无用。
　　“少爷自己的意见呢？”其中一位从小看着神木长大的老董事提出了问题。
　　“他！厄……隆肯定不会反对的，对不对？”那个女人用着可怕的眼神温柔地“询问”神木的意见。
　　“我当然……”这个时候，神木慢慢抬起了头，站直了身体。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那是他以前从来不敢做的事情，然后他一字一句地回答，“不同意。”
　　他的话震惊了每一个人。至少他的父母亲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他完全知道，董事会议是他争取的唯一机会，尽管后果说不定是十分可怕的，但是他已经不是以前无依无靠的他了，不是还有一个自己最信任的人在吗？
　　“首先，我只有17岁，还没有成年，不应该离开监护人独自生活。另外，我从未接触过公司的任何事务，就经验与责任方面完全无法当担。再者，就我个人的意愿，我不愿意出国，这是我的任性也是我的权利。以上就是我的发言，谢谢。”
　　他的言行举止，他的笑容声音，他的一反常态，完全震撼了董事会议。
　　结果显而易见，出国的决定因为缺乏可行性方案，临时取消。

　　在人群散尽之后，神木被单独留了下来。他所谓的母亲强行将他拽到了隐蔽的走道上，在停下来的瞬间，“啪！”她狠狠地甩了神木一巴掌。
　　神木感觉到一阵剧痛，因为力道的关系，头偏向了一侧，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红印。他只是慢慢地转过头来面对她，即使内心极大的委屈但是他的眼睛澄澈而坚定。
　　“你算什么东西！？啊？要不是我们，你早就不知死哪里去了！你竟然敢当着董事们的面给我们难堪！我就知道你骨子里流着她的血，你就和你那死去的母亲一样的没用……”无论她说自己什么，至少神木是可以忍受的，然而，侮辱他的妈妈，这却是令他极端愤怒的事情。神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耳边嗡嗡地响，开始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看见她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做着哑剧，神木担心自己真的会冲上去打她。就在神木快要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她及时发完牢骚转身离开了。
　　神木站在原地，足足花了两个钟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整个公司静悄悄地，没有半个人影，神木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让他觉得心里有些恐惧。当他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把书包落在了会议室。他无奈地沿着原路走了回去，因为不想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因而走得很轻很安静。就在离会议室门口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他听见了那两个熟悉而恶心的声音——他的父亲以及他的后母。
　　他的第一反应是离开，赶紧离开，远离他们，什么都不想听见，然而，事实是，他听见的第一句话便使他无法移动任何的步子，他听见的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心。

　　“早就跟你说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一样不能留！”后母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彻底将神木的行动制止住了。她说的是自己还有自己的妈妈？“不能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不能留”？神木努力压制心中可怕的想法，完全不敢往那个方向去理解，然后他们后面的对话却完全证实了他从小那个微妙而隐约的判断。
　　“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孩子呀……”男人显得有些无奈。
　　“孩子，孩子，就是因为你觉得我生不了你才留着他，现在都成了祸害了！”女人带着哭腔。
　　“不是……我只是……”男人试图辩解。
　　“哼！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个吃软饭的，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吗？！说不定你还被压在那个女人的底下呢！”
　　“……”男人沉默。
　　“告诉你，要么把他送走，要么……不然，等到哪一天，他发现他母亲是被我们弄死的，你后悔都来不及！”

　　一阵天玄地旋，神木似乎瞬间失去了重力与空气，整个人掉进了一个无底的黑洞，拼命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想呼吸，可是完全感觉不到空气，脑袋似乎遭到了重击，疼痛欲裂。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说：
　　妈妈，是被杀死的。
　　被自己的丈夫杀死。
　　被自己的丈夫和他的情妇杀死。
　　被自己的父亲杀死。
　　被自己的父亲和他的情妇杀死。

　　他们杀死了她，还把所有的错误推给了她，她死了，死的那么无辜却背着一身的骂名，而她的儿子却要在杀人凶手的折磨下生活……神木急速地喘着气，脑子里不断回响的声音使他濒临崩溃，他用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不断地发抖，他好害怕，他非常非常地害怕，害怕这个难以置信的充满罪恶与谎言世界，害怕身处于这个世界的自己，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本乡奏多。是的，现在神木脑子里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本乡奏多。他必须见到他，他需要他。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永远爱着自己，永远不会欺骗自己的希望。
　　神木跌跌撞撞地逃离了公司，至于他是怎么走出公司的，连他自己也没有记忆。街道上人来人往，车辆行驶，乱哄哄的，他从衣服里摸出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自己的指甲刺破了，但是他毫不理会，直接拨打了本乡的手机，他希望听到本乡只对自己温柔的声音。
　　“嘟嘟嘟——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一次，两次，三次……神木接近疯狂地重复按着重拨键，天知道他此刻是多么希望见到本乡奏多，然而电话那头却一次又一次地响起了令他失望的冷冰冰的机器应答。他缓缓放下电话，直接向本乡的住处跑去。虽然距离十分遥远，他却毫无停下来的意思，他不过是想借着剧烈的运动消耗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与彷徨。
　　当他终于到达了本乡的房间的时候，已经几乎把自己弄得喘不过气了。打开门的时候，房间就如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一样，安静而简单，然而，却多了一份空旷。因为现在只有一个人在，神木觉得这里真的太空旷了，太冷清，太寂寞，甚至给人一种害怕的错觉。
　　确定本乡不在房间的时候，他整个人瘫坐在了沙发上，过量的运动以及激烈的情绪吸走了他几乎所有的生命力。可是越是安静下来，脑袋里妈妈被杀害的画面便一幕一幕地闪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详细，越来越可怕。他没有办法，再次拨通了本乡的手机。
　　熟悉的手机铃声在耳边响起，彻底将神木的希望宣判了死刑。他迟缓而安静地循着声音的来源，翻开了沙发上的枕头，依然发出声音的手机，屏幕显示“来电—隆”。神木无奈地笑了，拿起本乡的手机，看到屏幕显示53通未接电话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需要冷静。然后他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在噩梦与等待中度过了一分一秒。
　　为什么？为什么在自己最需要你的时刻，你却似乎消失不在。
　　你，永远都不会背弃我的不是吗？
　　在这个什么都是假的罪恶世界，至少你是真的不是吗？
　　奏多。
　　奏多……
　　奏多？

　　时间是怎么样流逝的，神木显然已经不清楚了，然而当他再一次听见那个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反射性地拿起本乡的手机，激动地站了起来，一大堆一大推的话语和情绪需要发泄，反而导致了他一时的哑口无言，然而，那边却是响了tomo十分愠怒的声音：

　　“本乡奏多！！！你这个笨蛋！！！你说你都干了什么！竟然找几个流氓去找隆麻烦！？你到底有没有事先经过你那精细的大脑考虑，啊？后来出了多大的事情你不是无所谓吧！现在你还打算一个人处理掉，把他们送去警察局就算了啊！我问你，你打算骗隆到什么时候，你不是知道他最怕的是什么吗？最更重要的是你敢告诉他吗？够了，我不准你乱弄那些人，等我去处理！听到没有！”

　　“嘟嘟嘟——”电话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