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护犊 ...
-
同时，四楼的女生宿舍。
赵夜趴在床上，乖乖写着日记：
11月18日，晴：
晓钟今天又抱了我。她的怀抱总是很温暖，我有点不舍离开。
晓钟以后可以多抱抱我吗？
女生宿舍都是四人间，上床下桌。但赵夜除了写作业，从来不会用床下面的桌子。
她一直尽力减少自己出现在舍友面前的次数与时长，但不管自己再怎么小心翼翼，她们好像都很不满。
三个女生围在宿舍公共的长木桌上吃夜宵，汤汤水水洒了一桌，残屑掉得七零八落，都没有人去收拾。桌面上一片狼藉。
女同学甲：“今天某人没有在下面写作业呢。看不见她，感觉这些外卖都美味了许多。”
女同学乙：“可不是嘛！天天回来看到她我就犯恶心，哪里还有心思去吃什么东西，作业甚至都写不下去！”
女同学丙稍收敛一点。她指了指甲乙背后的床铺，轻轻咳了两声，道：“你们……还是收着点吧。今天她才在班里动了手的啊。你们是没看到王嘉丽那脑袋，啧啧啧……”
甲乙俱是一声冷笑，倒也没再说下去了。
赵夜躺在床上，合上了日记本，鼻头一瞬间酸涩无比。
她抚摸了下封面的晨鼓暮钟图，轻轻将它抱进怀里，好似想在其中找寻些慰藉。
——
第二日一早，周而艰难地把傅始从被窝里扒拉了出来，推着拉着哄着把人带去了教室。
教室里一如既往的热闹。
二人在座位上坐下，看到赵夜的座位空荡荡。
周而走过去，问到一旁的陈晓钟：“赵夜她人呢？今天学习小组就可以开始正式工作了吧。”
“是。夜夜她去交检讨了。上课前应该能回来。”
赵夜正在办公室门口来回徘徊着。
办公室里，朱老师正在和王嘉丽交涉，她不敢贸然闯进去。
“王嘉丽啊……这次的事情，赵夜确实有错，但我了解了，也是你先嘴巴不干净在前，对不对？大家都有错，所以你要告诉你的父亲，不能只怪人家一个人啊，对吧？”
朱老师嘴上苦口婆心，但心里对这位王先生简直无话可说。
王嘉丽一大早就来学校找到他，说自己的父亲看到了她头上的伤口，非常生气，打算联系赵夜的家长好好“处理”这件事。
王嘉丽自知这次自己也有不对，心觉丢人，只好来找老师。
朱老师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王嘉丽别扭地解释着：“我也没办法嘛！我劝过他了，他不听我的，我能怎么办？再去劝一次就有效了吗？怎么可能！”
朱老师又道：“但你也知道，你们都知道，赵夜她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来城里上学的机会，如果又让她家里那位知道了，肯定……”
“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事我也没办法，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摊上这么个爹，又不是我的问题。”
“你这孩子……唉，走吧走吧，回去上你的早自习去，抽时间再去校医室看看脑袋，听见没？”
王嘉丽闻言，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知道了！”
赵夜慌忙跑开，躲到一旁的盆栽后面，看着王嘉丽走远，才慢慢把身子从盆栽后挪出来。
她缓缓走到办公室门前，轻轻敲响了门。
“进。”
赵夜乖乖把抓着检讨的手背在身后，走到了朱老师办公桌前后，才拿出来，“老师……”
朱老师转过头来，看到她手上的东西后，又接了过去，说：“检讨拿来啦？行了，你回去吧，别耽误了上课。下次再犯，可就不是写个检讨这么简单了！记住！还有，记得班会课公开道歉！”
“好，谢谢老师。我记住了。”赵夜鞠了一躬后，才往外走。
陈晓钟早在教室里等候多时。
赵夜一回去，她便立刻凑了过来，“怎么样？朱老师说你了吗？”
赵夜乖巧地摇头。
陈晓钟放心了，拍拍心口：“那就好，那就好。乖，坐。我早上来的时候，给你带了牛奶。多喝点，争取再长高高。”
赵夜依言坐下，看向桌上的金典，拧开盖子，先递到了陈晓钟的嘴边。
“你先喝。”
陈晓钟一愣，随即便开怀地笑了：“哎！夜夜，这是我买给你的，我已经吃了早饭了。喝你自己的，不用管我。”
赵夜乖巧地点头，没再说话，转过身去一手交作业，一手抓着牛奶盒子小心点啜饮。
一瓶牛奶喝完，早自习也正好结束。
唱完国歌，语文老师踩着铃声走进来，身后跟着她的课代表，抱着作文本。
傅始靠着墙正打着盹儿，看到讲台上两摞高高的本子，瞬间精神。
他戳了戳周而的腰。
“怎么了？”
傅始朝着讲台上的本子努努嘴，道：“哎，你看那是什么？看着像作文本。你说我们两个不请自来的，会是个啥情况？”
周而也正看着那堆本子想这个问题，答道：“也许会跟我们的成绩一样？按照曾经上学时的情况来定。”
傅始激动了，声音跟着变大，：“那感情好啊，我可是文科生，啧啧啧，你们搞理科的作文肯定比不过我，嘿嘿！”
周而看着他笑，也就跟着笑，笑而不语。
教室里小声讨论的声音嘈杂的很，语文老师不耐，拍了拍桌子，台下的人们瞬间安静。
“好了啊，还有什么要说的留着下课去说。上个月你们的作文，我该出来了。”
“上个月！？”傅始瞪大了眼睛，低声吼了一句。
“……傅始，你在说什么？你有什么想说的就上来说，来，我给你让位子。”
话毕，她真就挪了步子往旁边一站。
傅始态度良好，腾地站起身：“对不起老师，老师我错了，老师您继续。”还顺带鞠了一躬。
语文老师依旧面色淡淡，又站了回来：“好了，来，我们继续。刚刚说到作文了对吧？”
“我能理解，大家平常做物理化学很累，这些逻辑性强的题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你们的思维。”
“但是！这不是你们一个个地把作文写得跟报告书一样的理由！”
语文老师一边火冒三丈地理骂着，一边随机挑选了一本出来，看了眼名字，又翻开来，道：“来，我随便选了个幸运儿的来读一下。”
“题目——世间百味。‘人常说，世间有百味，可何为世间百味？要我说，那百味，不外乎就是酸甜苦辣云云。’”
“开头写得不好也就忍了吧，你们才高二嘛，还有时间训练。来我们再看看他的主干部分——‘有一天，我的父亲带我回老家。夜晚，我陪着家里的老人们去老家独有的集市逛了逛。在这里，我品尝了……’，后面他品尝了什么我就不念了。胡菲妍，你给我站起来！”
众人一听那老掉牙的开头“有一天”，就已经有人用校服领子挡着嘴开始笑了。
但见一贯温和的语文老师发了飙，大家笑不出来了。
“我作文都白教了是吧？还‘有一天’呢！你是初中”三年白读了还是高一整一年白读了还是我带你们的这两个月白学了？啊？你看看你写得什么东西！拿着你的本子站到后面去，去去去……走快点！还要我请你是不是？”
那被点名的可怜见的胡菲妍一个跨步冲上讲台，抿着唇拿了本子后忙不迭跑开。
“剩下的，我就不一一再念了，不然连着下午那节延时我都骂不完！至此，我不得不夸一下我们班的赵夜同学。”
赵夜被点了名，愕然抬头。
语文老师和善地看了她一眼，又移了目光，“我们班的赵夜，写得这篇作文啊，在两个班里都是非常优秀的，堪称文中翘楚！字迹工整格式整齐等等的，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要夸的，是人家的文笔和立意。同学们也应有所耳闻，赵夜同学的文笔一直是细腻细致的，她善于从很微末的角度来描写许多事情。这是连阅卷老师们都会眼前一亮的写法。”
“这次啊，咱们班很多同学写百味，便真是写百味，写舌尖上平常的酸甜苦辣。但赵夜同学却用生活百态以比拟酸甜苦辣，生活的酸，友情的甜，分离的苦，眼泪的辣。立意新颖，在考场里非常加分的！”
“下课后我会让课代表把这篇作文的复印件贴到墙上，同学们可以观摩学习一下。好，接下来我们继续上节课没讲完的……”
傅始偷瞥了一眼教室对面的王嘉丽，看到她抿着唇，皱着眉，神情怪异。
趁着语文老师背过身去写板书，他别过手，悄眯眯去戳周而的腰。
但半天不见他反应。
傅始又戳了一下。
还是没有反应？
傅始忍不住转身去看他，看到周而眼神空洞，似在发呆。
傅始：？
傅始小声唤他名字：“周而——？周而——！”
周而好像才回过神来，眼神瞬间清明。他眨眨眼，垂眸看向面前的人。
他开口道：“怎么了？刚刚在想事情。”
傅始小心地瞄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看到她并没有注意这边，才放心回答道：“害，我刚刚想说……我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周而：？
傅始额了半天，终于额了出来：“哦对！你看到刚刚王嘉丽的表情了吗！奇怪的我想笑，但是我总感觉，她那个表情不太对劲……”
周而回答他说：“嗯。我就在想这件事，但是只凭一个表情也不能说明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还有，你该转过去了。”
傅始一心还扑在刚刚王嘉丽的表情上，一时忘了这是在上课。
他慌里慌张地转过去，刚好语文老师落下最后一个字，转过身来，扫视了一圈教室，才继续讲。
傅始松了一口气，把板凳微微往后挪，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周而闻见，没禁住，勾唇笑了笑。
——
终于挨到下课，语文老师一走，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喧闹起来。
傅始一边想着，好不容易可以不担惊受怕地跟周而讨论了，一边又转身，刚开口想说什么，就被捂了嘴。
傅始：“唔唔！？”
周而竖起食指立在唇前，又指了指陈晓钟和赵夜那边。
傅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体委站在陈晓钟桌前，好像想要说什么。
周而原本只是想让傅始安静一点，他好听听，那边三个人在说些什么。
但傅始温热的气息扑在手心，弄得那一块好像都潮湿一片……实在教人心猿意马。
周而在心里无奈的笑笑，正了神色，认真听起来。
体委嘴上祝贺道：“赵夜啊，你好厉害啊！作文写得这么好，平常可真是看不出来啊哈哈哈哈哈！”
人却是站在陈晓钟的桌前。赵夜分明坐在陈晓钟的左边。
傅始显然是发现了这点，疑惑地看了一眼周而。
周而轻轻点头，表示自己也发现了这点。
赵夜局促地坐着，手指紧紧蜷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回答。
陈晓钟看见了，几乎微不可查皱了皱眉，很快舒展，道：“我替我家夜夜道一声谢。她一直都很优秀。”
一个“我家”咬的尤其重。
体委丝毫没有听出话外之意，还在我行我素地说着，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听：“完全看不出来！赵夜平时这么安静一个人，性格也是奇怪的很——哎，我可没说你什么啊，别介意。我就觉得吧，你作文写得这么好，真是出乎人意料呢哈哈哈哈哈……”
还没“哈哈哈”完，陈晓钟先一步站起身来，直直望着体委的眼睛。
体委没来由的有点怵。
陈晓钟声音不复以前的温和，沉了下来，带着点怒气与警告，让人听了觉得不舒服：“夜夜她的性格没有任何问题，她只是安静腼腆了些。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任何有关她的，这样难听的话。自重。”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护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