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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文贞其人 ...

  •   宁北公府的马车刚刚准备启程,车夫一扬鞭子,甩了个空。

      从渊的佩剑卷了马鞭,朝着车夫笑了笑,让出秦谦和的位置,秦谦和一露脸,朝里面示意,车夫笑着放他上马车。

      聂羽宁察觉到不对劲,问道:“怎么还不走?”

      “我不是让你在马车上等我吗?你想先走是怎么回事?”

      恰好秦谦和刚刚踏上马车,听到聂羽宁的话,顿时抓了个正着,质问着聂羽宁。

      这姑娘也知道做的事不对,不敢等他一起走?

      宁北公府的马车来了三辆,三个姑娘分散坐在各自的马车上,聂羽宁的马车上除了她自己,就是段柳和林彤二女。

      现在她看到秦谦和大大咧咧,不经通报就登上马车,肯定是看到另外两辆马车了,猜到她单独坐的。

      她心下微微懊恼:早知道如此,出门时就应该蹭妹妹们的马车,看他还敢往上爬不?

      “没有的事,是我看你久久没有来,还以为陛下不放人。”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秦谦和走到里间,聂羽宁笑着给他斟茶,不露一丝尴尬暗恼。

      秦谦和没有接过她的茶水,一振衣袖,坐在侧边的软塌上,笑着反问道:“这茶,我先不喝,咱们来算一算,你答应过我什么?有没有做到?”

      聂羽宁放下茶碗,正襟危坐,摆出一张无辜脸,茫然道:“我有答应过什么吗?没有啊,不存在有没有做到!”

      只要我不承认,错误就不存在。

      秦谦和拿她没有办法,心道:怎么没看出她就是个小无赖呢?

      他捏了捏眉心,长舒一口气,提示道:“我帮助你之前,你可是给我承诺过,不再做危险的事情。今日落水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河水寒凉,一个不注意就是伤寒病痛?而且还差点……”

      聂羽宁反驳道:“我也不想的,本就是计划外的事情,谁想到七公主她算计我!我能怎么办?”

      越说越无辜,她道:“我只能将计就计,顺着她的算计破局,幸亏你来得早,不然他们指不定扣我一个谋害皇室公主的重罪。”

      秦谦和想到她的处境又心疼几分,这是她能做的唯一事情吧。

      他不忍心苛责,顿了顿道:“没有下次。”

      “我发誓,没有下次。”聂羽宁举着手指,笑盈盈地说道。

      这事肯定没有下次了,敌人哪有故技重施等着再失败一次的?

      段柳和林彤侍奉在外间,听到二人的对话,不禁面面相觑,而后抿唇轻笑。她们心道:这秦相看着威仪极重,又年长姑娘,谁想到姑娘三两句话说得他败下阵来?算是一物降一物!

      秦谦和倒是想到另一件事,心里泛酸又郁闷,想问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认识蒋计相的侄儿蒋明朔?”

      “认识,他叔叔和我老师是同门师兄弟,算起来我得称呼他一声师兄。”聂羽宁回得很快,张口就来,今日不只一个人问她这事。

      她想到段柳和林彤的汇报,蒋明朔过来看她,恰好她昏睡着,当时秦谦和也在。她道:“你们遇见了?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秦谦和摇摇头,满目疑惑不解,蒋明朔是晚辈,还能把他怎么着?

      聂羽宁看出他的不解,也放心蒋明朔没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也没什么,蒋明朔这个人和他叔叔一样傲气,蒋计相有才,傲得不惹人厌。蒋明朔傲在家世,他有点看不起非世家且非嫡系之人,甚至连家师……他也是轻视不屑的。”

      这大概也是她不喜欢蒋明朔的一个原因,偏执又桀骜……

      “难怪!”

      秦谦和见聂羽宁看着他,眼中似有疑惑,他解释道:“你没醒来时,他过来看你,言语中似乎误会了你老师。”

      又补充道:“你落水受了惊吓,口中呓语不断,呼唤着‘老师’,看起来你和你老师关系很好。”

      说到后面,他略微带着酸意,比对蒋明朔的酸还重几分,而不自知。

      睡梦中还惦记着老师,关系能不好吗?

      聂羽宁先是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但是师生之情没什么不能对人言的。

      她想了想,轻笑道:“老师于我,如师如父亦如友。可以这么说,他不是我的父亲,却比我父亲重要多了。这么多年,没有老师,就没有今日的我。”

      秦谦和没想到聂羽宁这般评价,偶尔他也听同僚提起过文松柏,赞誉居多,惋惜也有,这是第一次听聂羽宁说起这个人,不禁追问道:“文公是什么样的人?”

      “老师是什么样的人?”

      聂羽宁重复呢喃着,静静坐在软榻上,屈膝抱腿,下颌搁在膝盖上,满脸追思的恍惚,整个马车内变得静谧起来。

      秦谦和心中暗道:这不是个好话题,不应该好奇问出来!

      久久,聂羽宁淡声说道:“德才兼备者为圣人,有德无才者为君子,有才无德者为小人。老师……大约是名门望族中的异类,不在三者之列,有原则却不迂腐,有急智却不佞行。”

      “我记得,与老师初遇,也是不小心落水。”她说道这里,脸色转变得有些难看。

      当年,她才四岁,在家中并不受宠,有些可有可无。

      有一次,她跟着母亲林如瑜去文家做客,是文家长房的一位守寡的婶娘照顾她。她年岁小,贪玩又容易犯困,直接睡在那位婶娘的偏房里,却撞破了一些秘密。

      聂羽宁说到这里,有些难以启齿:“这位婶娘年少守寡,正是花一般的年岁,犹如芙蓉盛开,引得家中长辈与同辈叔伯觊觎,恰好被我撞到那一幕。”

      “那些男人慌神了,担心我乱说,不顾婶娘的阻拦,直接将我丢入水中,恰好我呼救的声音引来老师,是他救了我。”

      秦谦和想着她小小年纪落水必定受惊吓,心生怜惜,又往聂羽宁那边挪动些。突然马车一个震动,聂羽宁扑到他的怀里,他抱了个满怀,脑子一片空白,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见聂羽宁神色仓惶,他顾不上男女之别,没有将她推开,“你是宁北公府长房嫡女,同为世家之列,他们怎么能够下手?不怕两家结仇吗?”

      世家联姻,盘根错节,极少结仇。

      聂羽宁嘲讽道:“现在文家当家的就是长房一脉,别看文家家主已是花甲之年,慈祥和蔼,年轻时可是风流人物。他曾经有一位极其爱宠的妾室,正是那位婶娘的婆母。这位爱妾姓周,而我祖母也姓周,你可懂了?”

      秦谦和温和的脸色变得严肃,“这是你祖母默许的?”

      “内宅女子的一生困于四方小院,争斗都是在暗处,可谓杀人不见血。”聂羽宁轻笑出声,目中流露出几分讥讽几分凄凉,她道:“当时,宁北公应该在云州养了几房外室,别说女儿,儿子都有了。他待太夫人十分孝顺,而太夫人又拉扯着娘家亲戚,帮助闺中交好的妹妹除掉不守妇道的儿媳妇,赔上一个便宜孙女不算事。”

      见秦谦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又道:“其中还有些别的原因,我不便说出来。总之,这件事情闹到最后,我落水昏迷数日,那位婶娘东窗事发,也被悄悄处死,对外说不小心落水没了。那些个男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家姐妹没事,就连婶娘族中父兄闹过后,也拿着钱息事宁人。”

      “然后,我就顿悟了,有些东西掌控在别人手里,不如自己手里实在。父母有,兄弟有,不如我有。”

      “最后,老师猜出我落水的真相,心有愧疚,我提出拜师,他就答应了。”

      说起来,老师的生母也是文家女眷之争的受害者,现任家主夫人年轻时为反击婆母给丈夫塞小妾,直接反手一招美人计,安排漂亮女人勾引公爹,却连累了局外人。

      慢慢的,聂羽宁的情绪稳定下来,外间传来车夫的吆喝声,“姑娘,咱们回府了。”

      她正准备起身下马车,却被一股力量牵绊住,眼眸横扫过去,秦谦和对上她的眼眸,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飞快松开胳膊。

      “刚刚我……”

      “嗯,我明白,你只是想安慰我,没有别的小心思。”聂羽宁点点头,替秦谦和说完剩下的话。

      秦谦和点了点头,后来发现不对劲,怎么反而觉得暧昧了几分?

      却不知道,他们一开始的相处,就没有正常的界限。

      秦谦和连夜来访,连拜帖都省掉了,周太夫人闻讯,连忙穿戴整齐到会客厅见他,途中暗暗思索发生了什么事。

      双方寒暄过后,秦谦和才说起两家婚约解除之事,“是我儿常俊有错在先,陛下亲口答应废除婚约,还望太夫人海涵,愿两家情谊不变。”

      周太夫人是经历过风霜的老人,举止优雅从容,但是眼中的不满还是暴露了心绪,嘴上谦逊说道:“秦相客气,也是我们家阿宁没有福气,与令郎无缘。”

      “三姑娘是有福之人,福运还在后面,太夫人不可妄自菲薄。”秦谦和立刻反驳,在他眼里,聂羽宁什么都好,值得最好的。

      岂能是无福之人?

      又承诺道:“以后宁北公府有事,您直接遣人去我府上说一声。若是我能够相助,必定玉成。”

      周太夫人眼角流露出几分喜意,说话越发客气,她可是听老姐妹说,这位秦相年纪轻轻,软硬不吃,今日许下如此承诺,可见是真心相待,十分难得。

      最后,她亲自送秦谦和离去,又招来聂羽宁关心了一番,聂羽宁只说她与秦谦和一见如故。

      周太夫人只得作罢,叮嘱明日清点物品,归还常国公府当年送来的聘礼。

      宁北公府没有男丁,安排的管家陈伯领着家丁,抬着聘礼直接送往常国公府。人还未到常国公府,十里红妆,长如游龙,引起众人的瞩目。

      大家一问,原来是宁北公府与常国公府解除婚约,退还聘礼。

      这一块坐落的是豪门望族的府邸,又是散值时间,不少官家子弟驻足停看,隐约知道昨日芳华宴上发生的事。互相一交流,这常国公府常三郎抛弃未婚妻,攀附公主的名声传得更远了。

      常国公府门口,陈伯走在红妆队伍前面,捏着聘礼单子和退婚书,叩响了两个硕大的铜环,大门很快开了。

      开门的小厮一见这阵仗,吓得两股颤颤,半天没有问出一句话来。

      陈伯出身行伍,是云州退下来的老将,仅仅背手站在门口,就气势十足。

      “小童,烦请你们家主人出来,就说宁北公府前来退还聘礼。”

      小童撒腿就往里面跑,连大门都忘记合上,活像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追赶他。

      常国公领着众人出来时,就见到陈伯的健硕身影,连连迎上去,“陈将军,您亲自前来是为了……”

      想当年,宁北公登门定下婚约时,这位还不是宁北公府的管家,而是云州将领,跟随宁北公左右,风光无限。

      陈伯微微颔首:“解甲归田的将军当不起常国公的一声‘将军’,在下现在是宁北公府的管家。今日奉家主的命令特来归还聘礼,归还当年常家三郎君常俊与我家三娘子的聘礼,还有宁北公府写下的退婚书,从此婚约作废,男娶女嫁,各不相干。”

      陈伯递上两样东西,陈旧发黄的礼单和崭新的退婚书,常国公府无奈接了过去。

      “这是当年贵府送来的礼物名单,有些东西不能长期保存,我们宁北公府取用了。所以,宁北公府便以其他等价的物品弥补,国公爷请过目,若是有问题,可以与在下提出来,再行解决。”

      常国公自知常俊的心思,心中有愧聂家,不想把这事闹得太难看,只想迅速解决此事。

      而宁北公府的人不是贪墨财物的蠢人,不会在归还的聘礼上克扣。

      他顺手就把聘礼单子递给老妻,命人抬着东西进门。

      常国公夫人细细打量着聘礼单,看到几样价值连城的陌生物件,心里猜测是宁北公府弥补的物品,实在是太过震惊,一时惊呼出声。

      “国公爷,这……”

      常国公微微蹙眉,想问什么事,不能等退还的聘礼进门再说。难不成宁北公府真的克扣退还的聘礼不成?

      常雅馨误以为缺少什么物品,宁北公府给昧下,顿时一把抢过聘礼单,大声嚷嚷:“娘,是不是宁北公府克扣咱们的东西?可不能这么算了,一定要他们还回来,阿俊还等着娶媳妇呢。”

      昨夜常俊回来,跟随的仆从们脸色灰白,如丧考妣。一问之下,他们才知道陛下斥责了七公主和常俊,而罪魁祸首就是聂羽宁。

      她这个当娘的能不生气吗?可不得在退还聘礼之际找回场子?

      常国公夫人连连阻拦:“不是,雅馨你误会了。宁北公府弥补的东西太过珍贵,娘以为他们家弄错了。”

      常雅馨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可能?他们家舍得吗?”

      常雅薰把玩着指甲,笑嘻嘻地道:“怎么不可能?宁北公府有三百年的世家底蕴,要什么有什么,要不是阿俊运气好,被先宁北公看中,你以为你能够当人聂三姑娘的婆母?”

      又无奈地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常雅馨,“可惜呀,妹妹你不惜福,有天大的福气也留不住。”

      有其母必有其子,常俊能有这么大的盘算,妄图娶皇室公主,也与常雅馨的挑唆蛊惑有关。

      陈伯微微一笑,想到临行前聂羽宁的叮嘱,道:“国公夫人指的是宁北公府弥补的金银器皿、古玩摆件等物吧?这是我们家三姑娘亲自点名赠送的。因两家议亲时,贵府二姑奶奶喜欢御赐之物,要我们家三姑娘陪嫁,为此生了嫌隙,三姑娘心里过不去,叮嘱我等赠送御赐之物弥补常家。”

      常国公府的众人脸色微僵,本来只是他们自家人知道的事,陈伯一说,附近看热闹的人都听见了。

      众人看着常国公府的人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尤其是看着常雅馨的眼神,透露出浓浓的嫌弃。

      儿媳妇未进门,做婆婆的就觊觎儿媳妇的嫁妆,这吃相太难看了吧?

      难怪宁北公府要退婚!

      常雅馨的脸色刷地红了又白,叫嚣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明明不需要说清楚来龙去脉,偏生陈伯说得详尽,没有漏掉一丝一毫。

      陈伯惊诧道:“常二姑奶奶息怒,我家三姑娘的确是一片好心。这里面的东西有些还是从聂家宗祠里撤下来的供品,极其珍贵,千金难得,可见我家三姑娘的诚心。”

      低调的马车恰好路过,秦谦和听到两家的争论,推开车窗,透过缝隙看到托盘里的御赐之物,嘴角莞尔轻笑。

      每一样物品珍贵非凡,却是不能拿出去换钱的玩意儿,唯一的用途大约是供奉在宗祠里,日日膜拜。

      以后,常家众人一见到这些珍宝,就得想起今日退还聘礼的羞辱。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低声道:“真是调皮!”

      常雅馨还欲发难,人群中传来嘲讽声:“常家之女如此贪婪愚蠢,难怪聂家姑娘要退亲。换我,我也退!”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立刻哄笑着,说什么的都有。

      常国公铁青着脸,命人把常雅馨送进门,不许她出来再闹笑话。

      他看着长长的红妆队伍,尽量加快进程入库,心里默道:这宁北公府的姑娘也太小心眼,没有娶进门,也好。

      只是明日常家要沦为帝都的笑柄,也许……不用明日……

      希望如常俊所说,七公主青睐于他,陛下愿意下降公主,才能够洗清今日的羞辱。

      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辆马车朝着宫中方向悄悄离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文贞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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