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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怪胎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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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颜一进屋就撞上蓝洁羽奇怪的眼神,她猜到那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果不其然母亲回身把一个红色的特快专递交给她,显然是录取通知书。但是等等,哪里?B大,那不就是这里吗?怎么会?她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第二志愿确实填了这个,那是因为B大一向取分都不低,她认为第二志愿不会有作用,才胡乱添的,谁想到赶上小年,她作为子弟被录取,又可以降一点分,于是她被这个从小就混迹其中的大学录取了,远走高飞的梦想彻底打碎。
“我以为你会报得离家远一点,没想到你自己愿意留下来,这样也好,我们有个照应。”蓝洁羽其实非常高兴女儿留在自己身边,但表现得尽量平静。
哑巴吃黄连,此之谓也,蓝颜瞅着手里这份录取通知书,想象自己还要在这里呆上四年,觉得莫名的不甘心,其实B大是个挺好的学校,她要是家不在这里就完美了,更要命的是她妈妈教中文系,她报的也是中文系。
“通知下来就没什么担心的了,你假期有什么打算?”妈妈见她发呆,问了一句。
“啊?还没想好。”
“你要是想去什么地方玩,我可以赞助你点钱,当然,一切都在你。”这是蓝洁羽对女儿的一贯态度。
“其实,我想写点东西……”她犹豫着开口,偷偷看她妈妈一眼。
蓝洁羽沉吟一刻,说:“最好还是不要。”
其实早知道会是这样,她低头喃喃:“哦,知道了,我干点别的就是了。”
其实蓝颜还是挺怕她妈妈的,这说起来也没什么来由,从小到大蓝洁羽重话都没对她说过一句,更别提动手,一向是放任自流,不过多约束,但只要妈妈提出要求,她一定会做到,比如她学习一直都只能算马马虎虎,高三的时候妈妈说希望她能上个像样的大学,她也就努力考个高分。毫无疑问她是聪明,学东西不管喜不喜欢,都能学得像模像样,聪明且没有雄心,她觉得这样活着挺轻松。大概蓝洁羽也只是希望她的孩子活得轻松,于是不太愿意她和自己一样写作,毕竟那是很辛苦的事情,且永远与简单的幸福无缘。
蓝颜已经决定好做什么了,她可以尽她所能做想要做的事情,拉着麦田陪她玩,或者整天呆在简白那里,怎么疯都可以,只要不让妈妈发现她在写东西——有些事情不是能够禁止的。但她对自己这项爱好并没什么自信,写了也不敢示人,她觉得自己好像永远也写不出母亲那么有深度的小说,甚至写不出简白那么有感觉的诗句。
“吃晚饭吧。”母亲叹了口气,轻声说着转身进屋。
她觉得母亲的眼神有点怪,好像是在等着她问起关于父亲的事情,但她就是没有心情。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应该去了解一下父亲的情况,尽管她一直认为没有父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父亲和她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但这个人现在出现了,就不能不承认。可她此刻不可能知道有些事情是会来不及的。
半个月之后,她从简白他们乐队排练的地方晃悠回家,远远就听到小区里面哀乐的声音,想着又是哪个学院的老先生死掉了,说不定那个学院的排名又要往下掉几个,走近看到一栋楼前面搭着黑色的灵棚,她走过去,就看到那张只见过一次的脸,她的脸上有着和那个中年男人相似的眼睛。不可能不愣住,她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她的生父名字叫颜之帆,原来她的名字里也保留了父姓。同时她也才清楚了她的父亲就是这所大学哲学系的教授,也就是说,她的父母是经常要碰面的,母亲这许多年竟是这样过的。
其实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对她意味着什么,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没有爱也无所谓恨,夜里隐隐听到母亲的哭声,她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只是既然选择了不在一起,恐怕也不是爱或者恨那么简单,理智上这个父亲与陌生人无异,但血缘是很奇怪的东西,她感觉心底莫名的空。母亲的脆弱没有在她面前表露丝毫,第二天的反应只是带她到医院去检查,父亲心脏病突发而死,虽然她是非婚生女,但遗传到疾病的几率是不会因此减小的。结果并不严重,心脏的构造有点小问题,完全不影响正常生活,如果不会长期过度劳累,基本没有发病的可能,不建议治疗,母亲只是买了点急救药。她突然确切地感受到了父亲这个人的存在,因为这身体里隐藏的危险。
这件事麦卓言知道后的反应没有人比他更正常,说的都是“你没事吧?”或“节哀啊!”而当她对简白说:“我不知道应该怎样难过,但也不是不难过。”简白只是揉揉她的头发,什么都没说。她想她是喜欢麦田那种和自己不一样的按部就班的个性,心里非常踏实温暖,同时也喜欢和简白之间那种不需要言语的默契,好像是刀尖上的美丽舞蹈,两者缺一不可。她的生活似乎没有因此发生什么变化,假期很快过去,她成为留守少女,要送走两个哥们儿。送麦田是和他家人一起去了火车站,兴高采烈约好一定会去看他,而送简白则是在乐队训练的地下室,其他人都走掉之后,她给他剪头发。
剪刀下得非常狠,两个人都不说话,空气里漂浮着燥热,只有剪刀剪断发丝的声音。纷纷落下的碎发似乎是过往的时光,剪掉了就长不回来,她从初中开始认识他,一直以来他都是个特例独行充满艺术气息的人,他强烈地吸引着她,以至于她总是像跟屁虫一样缠着他,但并非异性相吸那一种,他们都在对方的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却也同样嗅到了危险。
“我一直不能明白,你怎么会和麦卓言成为朋友。”简白突然打破寂寞。
“他哪里不比你好?你他妈不正常,凭什么让我跟你一起不正常?至少我还有跟正常人交朋友的权利吧!”她不是没听出简白的严肃,但本能地害怕这种深谈的感觉,她在简白面前说起话来向来是粗话连篇没有正经。
简白没有接话,也没有如往常一样也暴出粗话来,其实这两个人就经常是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变味儿。他只是沉默了好久,才说:“颜,丢下你一个人,对不起。”
她心里突然清醒,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
2000年,似乎是一个新的纪元的开始,蓝颜十七岁,第一次见到了她的父亲,很快的失去,好像没发生过的事情。她送走了她仅有的两个朋友,独自一人开始了在家乡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