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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火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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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上有一间台球厅,在西街中央的二楼,作为为数不多的娱乐场所,不良青年们几乎都会不时光顾此地。
一楼的网吧,烟雾缭绕,有人已经彻夜未归几日,通宵达旦的玩游戏;有人在此睡觉,尽管身边人来人往,墙上也写着丢失物品,概不负责的标语,但这里似乎是这些人最好的去处;每台机器都闪着光芒照在他们的脸上,映射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林格的表哥坐在靠角落的电脑前,拿着手机发送短信:
“晚上有球,过来。”
简短的文字,文字里似乎带着命令的语气。
林格听见手机的震动,睁开眼,扶着头看着短信,看着所剩无几的电量,来不及充电了,无奈地穿上外套,向屋外走去,骑上单车便往镇上赶。
这是他工作,或者说目前的工作。
等他来到台球厅时,二楼还有些人来人往,人群中并没有发现表哥,这时在角落的一只手伸出,喊道:
“表弟,这边。”
表哥穿着一身黑色外套,挂着一条长长的项链挂着胸前摇晃,细长的皮鞋,外穿的皮带扣子,搭配高瘦的身材,留着一小撮背头,一脸痞笑的招呼着林格。
林格心里并不太喜欢这个痞子一样的表哥,却还点头回应,并且快步走到他身边。
表哥将他领进一个包间,里面大概有五个人,全部人都看着被引进门的林格,带头的大哥带着耳钉,身材魁梧,拿着球杆。
“我表弟林格,球技一般,大家玩小一点,二十块一把吧。”表哥笑着对带头的大哥说,就像古代的店小二,介绍着菜品。
“一把五十吧,这么晚了不想慢慢玩。”带头的人说。
“这....”表哥转过头,有些为难地看着林格,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可以。”林格回答道。
林格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打球,那时就开始混迹这种地方与各种各样的人切磋球技,技术也日益长进,于是便被表哥发现,两人开始在台球桌上以此赚些零花钱,不知是不是运气好,少有败绩。
第一局,林格开球一个球没进,带耳环的大哥打第二杆,顺利进球,接着继续挥杆,这次没进,林格大概知道了他的技术,第二杆进球,之后的林格故意有来有回,但最后他都能打进先打完。
几局过后,带头的大哥没有赢一把,钱也照样给,林格看着眼前这个冤大头,打算今天就到此为止,毕竟对方人多,万一输急眼了就难搞了。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林格在打入最后一个球后,对拿着球杆的大哥说。
听闻其中一个小弟站在门口,把门锁按下,挡在门口。
“你说不玩就不玩吗?”带头的人语气嚣张的说;“跟我小弟打几局吧,一百一局。”
身后一个瘦弱的小弟见势,起身接过大哥的球棍。
“我陪你打几把,连杆清台两百吧。”看起来瘦弱的小弟,一边擦拭杆头边说。
林格看着表哥,表哥站起身。
“东哥,给个面子,我也认识花哥。”表哥希望这样说能给自己个面子,毕竟对方人多势众。
“花哥的面子,我当然给,你的底细我也清楚,给你面子,现在把赢的吐出来,再拿五百请哥几个出来吃夜宵,要不然就继续打。”带头的大哥坐在沙发上,打开烟盒,点燃一支烟;“再说哪有人赢了就想跑的,不给别人翻盘机会呀。”
林格和表哥见人多势众,口袋也没那么多钱,便只好接着打下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表哥坐回沙发,林格拿起球杆,继续开始。
这次是瘦小子先开球,第一杆便进了一球,之后一个接一个,第一局就这样输了两百,而林格一杆为开。
林格知道寡不敌众,主动掏钱,心想大不了输的还给他们就好。
“不急,这次你开球,先欠着。”瘦小子挡住林格掏钱的手。
林格第一杆,也进一球,而第二杆却落空,轮到瘦小子,又是一个接一个的清台。
“继续吧,这次我开。”瘦小子说。
几个回合下来,林格一局没赢,还输光了自己带的。
“我不打了。”林格知道再打下去一定会输;“钱都还给你们,我也给你们面子了。”
掏出口袋的钱,便撂下球杆要走,却和门口的小子撞了个正着。
“你**的,给脸不要脸是吧,你以为你赢了谁的钱,我告诉你,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这次横竖都要弄你。”
说完大哥抄起球棍,便招呼小弟们围了上去。
见势不秒的表哥也站了起来,退到林格身边。
“*你*”一句传统的问候之后,林格先出手扑向挡门的小子将他一把撞开,表哥也趁乱打开房门,和林格两人先跑了出去,身后的人也立马追来上来。
刚跑到一楼,身后一个小弟就一步跳五六个台阶,连续一跳,抓住了林格,两拨人厮打起来被拉扯着进来小巷。
转入小巷,林格虽然高大,但对方五人身材也并不比他小,于是很快落了下风,只能抱头挨打。
不一会,两人被打的满身伤,瘫软在地上,带头的大哥见状,也停下手,蹲在他们面前。
“你之前赢了一个叫小章的人,那是我堂弟,我告诉你们,今天本来就是要打你们,就是解气。”
说完一巴掌打到林格脸上,转头又向表哥头上吐了口水。
“这个地方不是你们说了算,没有本事就不要学别人玩。”
说完,带着小弟们离开,一群人慢悠悠地走出小巷。
今晚不仅毫无收获,还挨了打。
“草,终于栽了。”表哥垂头丧气的说。
林格看着斑驳的墙壁,狠狠地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过来许久才开口。
“栽了。”
两人休息了片刻,互相搀扶着起身,表哥走路,林格骑车,各自回家。
终于到家了,已经是凌晨,林格的父亲不知道为什么开着灯,坐着门前身边放着几个空酒瓶,看见满身伤痕的林格回家,他啐了口痰,就往屋里走。
林格长这么大,第一次受这么多伤,衣服都是脚印,就算他自己也不知道喜怒无常的父亲会怎么样。
“打赢了没。”
父亲站在客厅中间问他。
“输了。”林格径直从父亲身边走过。
父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让他停了下来。
“是不是去玩球了。”
“是”
林格坦然的回答。
父亲松开他,走到门后从里面拿出藤条,然后抓住林格的手臂,一下一下抽着他的身后。
林格咬着牙,没有反抗,也没有躲避,被鞭打的疼痛和刚被打的伤,一层一层刺激皮肤深处浅处的疼痛。
“让你玩球,让你玩球,告诉你多少次,警告你多少次,被打了吧,你以为你是谁,你本事大了,打你也不躲了,今天我就打到你长记性.....”
父亲边打边重复着说着这些话,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了一直语无伦次。
终于,林格忍受不了,挣脱了手臂,用手抓住藤蔓,狠狠甩了出去。
指着着父亲喊道:
“我不玩,我哪里有钱,你给过我什么,你自己都要大伯给钱,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说完,也来不及看父亲的反应,便跑开了,只是依稀父亲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回到自己房间,林格胡乱拿了几样衣服和手机证件,和自己存下为数不多的钱,全部一股脑塞入书包,向外跑去,来到父亲面前说道:
“我要去外面打工,再也不会回来。”
他骑上单车,朝着村外骑去,不一会就消失在黑夜里,安静的风拥抱着一个伤心少年的心,反倒让他感到舒心。
而父亲楞在原地,缓了许久,回到门外点起一支烟,摇了摇头,甚至有些庆幸儿子的离开,在外一定不容易,但总比在家里好。
他骑了很久,终于到了镇上的火车站,门外的长椅上几个流浪汉躺在上面睡觉,他放好单车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打开钱包,数了又数,一张南下的火车票是够了。
他熬着夜,抱着自己的背包,一刻也不敢睡,困了就去公共厕所洗脸,那一夜他想来很多,想了从来没有好好学习,想了父亲,想了琴水,可惜手机没电,不能说一句再见。
早晨的太阳,照过他的脸旁,彻底将他朦胧的意识唤醒,他买了最早的票,上了车,坐在车上,突然想睡觉,但是又担心扒手。
林格起身抱着他的包,跑到厕所里,锁上门,他依着墙准备坐下,而攥着手里的手机,突然滑落摔在地上,那个翻盖手机掉了很多次。
但唯独这次,它变成了两半,他捡起手机,放进背包,此刻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好好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