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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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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已暮,寒冬将至。
黛玉早饭后便带着紫娟到贾母这边来请安,顺便散散闷。
方走几步忽然想起忘了手帕来,叫紫娟回去取来,一个人慢慢走着等她。刚走到沁芳桥后,就听那假山后传来阵阵呜咽的抽泣声,走到了跟前,那丫头见黛玉来了,便不敢再哭,忙站起来擦拭着眼泪。
黛玉不解的问道:“你好好的为什么这么伤心?”
那丫头闻言,潸然泪下,“林姑娘可得为我评评这个理,我就说错了一句话,姐姐就打了我。”
黛玉笑道:“你姐姐为什么打你啊?”
那丫头小声道:“就是为宝二爷迎娶宝姑娘的事。”
黛玉闻言像是隐忍着极大的痛楚,眉头微微蹙起,纤细荏弱的手轻轻抚上心口,略定了定神,问道:“宝二爷娶宝姑娘,她为什么打你呢?”
丫头道:“我们老太太同太太和二奶奶商量了,过几日老爷要起身,要同薛姨妈商量早日把宝姑娘娶过来,一则给宝二爷冲冲喜,二来说是还要给姑娘说婆家。”
黛玉已经听呆了,丫头继续说道:“我不就同宝二爷屋里的袭人说了一句,改明儿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又是宝姑娘,又是宝二奶奶,我不过就说了一句,珍珠姐姐走过来就打了我一个嘴巴,还说要将我撵出去。”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黛玉起身晃晃荡荡的移身朝潇湘馆走去,紫娟刚去取了帕子回来,却不见黛玉,正往一旁看去时,见黛玉面色苍白,褪尽了血色,在那晃悠。紫娟忙上前搀扶道:“姑娘往这边走。”
刚走到潇湘馆门口,就听紫娟道:“阿弥陀佛,可算是到家了!”只见黛玉呼吸急促,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声,身子往前一栽,一口鲜血直吐出来。
秋纹见状,忙搀扶着黛玉到屋里来,她二哥哥天天同着大夫来瞧看,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多年来的心病,急火攻心,只管好生调养着,待到明年开春方见起色。
“小姐。”紫娟早已泪流满面,满是担忧之情。
“不碍事。”黛玉倚靠在床头,眼神迷离,似是陷入了苍茫的回忆中,道:“待我去后,可否将我送回苏州?”
“好。”
黛玉闻言,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容,眼里闪过一丝欣慰,转瞬即逝,快到令人难以捕捉,幽幽开口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双眸在这抹形容中缓缓阖上……
元月十二这夜,黛玉消香玉陨,魂归太虚幻境,却被警幻仙姑告知自己与北静王还有一世情缘未了,还可以在阳间继续活下去。
黛玉闻言全无半点高兴之意,道:“就凭我这副残躯,回去又有几日好活,还不如让我找些与父母同聚。”
警幻仙姑微微动起了一丝恻隐之心来,拿出一颗灵珠来,道:“你将这个服下,可以护你□□,护你一世平安,你且去吧。”
四周很吵,像是有人再哭,又有人窃窃私语道:“她真的走了吗?想来也是要做王妃的主,怎的落的这般下场?”
“人各有命,她这算好的了。”
那丫鬟连连称是,少顷,又小声道:“也不知北静王会不会过来看看。”
老天委实待她不薄,黛玉缓缓睁开眼,望向四周,可把潇湘馆内的几日吓得魂飞魄散。
哪只秋纹回去,神色恍惚,吓得忙把刚才之事回了一遍,贾母大惊,“这还了得?”
这不,梨花带雨一脸泪痕的妇人,抽抽噎噎地哭泣,右手紧紧攥着黛玉纤细的手腕,贾母常年养尊处优,穿着锦衣华服,吃着山珍海味,保养得当。低调又不失体面,明明已是满头银丝,却不减当年英气,道:“林丫头,你的命怎就这般苦,当初我就不该听他们的花言巧语,让宝玉娶了宝钗,如今宝玉见了我,十分冷淡,我这心当着是苦啊。”
黛玉闻言轻轻抽出了贾母攥着的手腕,没一会儿夫人姑娘们衣衫靓丽,一个个的朝潇湘馆走来看望她。
不同于潇湘馆的热闹,许是今儿府上的人都聚到潇湘馆了,荣禧堂可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你是说她还没死?”说话之人正是王夫人,穿着打扮倒是富贵,无奈上了年纪,又整日操劳,便衬托的面相越发刻薄。
话音未落,一旁的彩霞忙上前阻止道:“夫人这话可不禁说,免得让那有心之人听了去。”
王夫人忙注意到自己的失言,讪讪笑道:“赵姨娘呢?一会儿莫要忘了叫上她才是。”
这会儿子一屋子丫鬟主子进进出出的,黛玉也感觉身子有些乏了,雪雁服侍着她躺下。待人走后,就见紫娟蜷缩着身子,怀中搂着药,正快步朝潇湘馆走来。方进屋就将那碗热腾腾的中药置于案几上,又朝雪雁道:“外头冷,把帘子放下来。”
“姑娘,该饮药了,方才见屋子里人多,这会儿子可算清净些了。”
黛玉闻着那股令人作呕的中药味,胃下顿觉汹涌澎湃,只得默默的举起碗来一饮而尽,紫娟见状忙从兜里掏出几颗沾满糖渍的蜜饯来递到她嘴边,方才冲淡了那股中药味。
黛玉见紫娟始终愁眉不展,问道:“有事?”
“倒没什么事,只是姑娘这才刚醒,唯独王夫人未曾过来看望姑娘。”紫娟一边抱怨着,边服侍着她洗手净面。
这不说没什么,一提起来黛玉冷笑道:“她还盼着我死呢?”
紫娟仓皇失措道:“姑娘,这话可不当说,谁知这王夫人做的如此欠缺妥当。”
黛玉却不以为然,“这人哪,活着真难,你活着,旁人也跟着麻烦。”
她这含沙射影的话还没说出来,探春便进来笑着问道:“林姐姐身子可好些了?瞧你这话说的,你能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只不过王夫人无暇顾及你是因为宝二爷也生了病。”
黛玉眼神有过片刻的恍惚,道:“想必这几日府中繁忙,妹妹也累了,如今还惦记着我这身子,这里有紫娟与雪雁守着就行,你也回屋去歇着吧。”
“嗳,那你好生顾念着自己的身子。”说罢便朝外走去。
又是一年春,三月,乍暖还寒之际,沐浴着久违的暖阳,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自打黛玉犯了旧疾以来,几日未曾出门。
翌日一早,黛玉听闻宝玉病了,略自照了照镜子,执了玉簪盘了发髻便急匆匆的朝怡红院走来。
路上正遇到了宝钗,宝钗见到黛玉心下一阵欢喜,“林妹妹……”
她颤颤巍巍的攥起她的手腕,喜道:“多日不见,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黛玉怔怔的看着她,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
二人便一同朝怡红院走去,只见王夫人,贾母和凤姐都在里面。
谁知黛玉刚进来,贾母王夫人便又哭了起来,贾母是上了年纪的人,打从宝玉病了就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今儿个又痛哭了好一阵儿,已是眼花缭乱,虽是心里惦记着宝玉,却也只得回到自己的屋里睡下。
黛玉透过众人像床上望去,只觉气虚微弱,宝玉方醒就见黛玉前来,忙舒了一口气,一个劲儿的念道:“阿弥陀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黛玉笑了笑,这时袭人刚从屋里沏茶端进来,就顺势拿了一杯茶坐到黛玉旁边来,“这几日忙,未曾去看林姑娘来,姑娘怎么样了?身子可好些了?”
黛玉闻言笑到:“多亏了宝姐姐送来的人参,现在感觉好多了,身子骨也比以前硬朗了不少。”
黛玉见宝玉精神略好,也便放心了,暂且回潇湘馆歇下。
贾政去见了节度使,迟迟不肯出来,外头议论纷纷。李十儿在外也打听不出什么事来,想到报上去的饥荒,实在是着急。这会儿见他出来,走到无人处便问道:“老爷进去这么半天才出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贾政笑到:“镇海总制是这位大人的亲戚,有书信来嘱托照应我,说了点好话,我们自然也是亲戚了。”
贾政心里想着薛蟠的事,便打发人回京城打听,顺便将总制求亲之事回明贾母,如若愿意,便将三姑娘接来。
雪雁从外头回来见黛玉仍旧倚靠在房门上,忙将她搀扶道屋里坐下,道:“如今虽是春分了,这早上还是冷的,免得着了凉。”
黛玉拿着本书坐下,沉思片刻道:“这三妹妹也是个可怜的人,在她管家的这些日子来,赵姨娘三天两头的来跟她闹,说到底,这贾府还是没钱了。”
紫娟也应和道:“可不是,这大奶奶不舒服,赵姨娘也生事,银子这事压也压不下来,据说老爷昨儿个夜里还给王夫人写信说要将探春嫁给那海南岛上镇海总制周琼家的公子。”
黛玉合上了书本,神情有些忧郁,道:“贾府日渐式微,如今只不过是在釜底抽薪来维持这表面的风光罢了,我如今也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一直在苟延残喘罢了,看来我们只得早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