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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   “小青菜,菠菜,一百文一把了,韭菜黄五百文一把……”韩王卖力吆喝,只是喊着喊着发现了不对劲儿,因为喧嚣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而且自动散开,让开一条道。

      他诧异地抬头,就看到两排带刀侍卫将摊位围了起来,而着黑色常服的安庆帝面色铁青地站在他面前。

      韩王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父……父皇……”

      混账东西,安庆帝一脚踹了过去。

      韩王吃痛扑通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

      人群中户部尚书彭文石犹豫片刻,站了出来,匆忙行礼:“微臣参见皇上,此地风大夜凉,皇上还是先回宣德楼吧。”

      安庆帝瞥了他一眼,再看看四周噤若寒蝉的百姓,转身离开。

      韩王没反应过来,依旧跪在地上,彭文石赶紧拽了他一把:“四殿下快跟上。”

      回到宣德楼,安庆帝连赏灯的心思都没了,睨了韩王一眼:“你错在哪儿?”

      韩王赶紧说:“儿臣不该去卖菜的。”

      “你也知道,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安庆帝气不打一处,老大想种地,老四跟着胡闹竟做起了小贩。

      韩王怂了,赶紧如实交代:“儿臣做错了事,大哥就让儿臣到灯会上卖菜。”

      楚王在安庆帝背后听到这话,眼底滑过一抹极浅的微笑,他就知道,依老四的性子,若非刘昶威逼利诱怎么可能跑到大街上卖菜。这下刘昶也别想跑了。

      果然安庆帝怒火中烧,吩咐福安:“去,将齐王带来。”

      ***

      元宵佳节,齐王府不当值的下人都去逛灯会了,因此府中格外安静。

      刘昶靠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卷杂记,慢悠悠地翻着。

      看了一个时辰,他有些累了,连打了三个哈欠。

      刘昶将书放到一边,正打算沐浴更衣,却见孙田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殿下,福公公来了。”

      刘昶诧异:“他有说什么事吗?”

      孙田摇头,一边帮刘昶披上雪狐裘,一边低语:“他脸色有些难看,怕不是什么好事。”

      刘昶点头,穿好衣服去了偏厅。

      听到脚步声,福安连忙放下手里的热茶站了起来:“奴才见过齐王殿下。”

      “福公公免礼,今儿个福公公怎么得了闲?莫不是父皇今天特意放了你的假?”刘昶伸手扶他。

      福安叹气:“殿下就别开奴才的玩笑了。奴才是来传旨的,皇上要见您。”

      大晚上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刘昶不是很意外,扭头吩咐后面的孙田:“备车。”

      福安连忙拦住了他:“殿下,不用了,皇上派了车来接您,请吧。”

      连马车都准备好了,这么急?

      刘昶挑了一下眉,很好说话:“既如此,那咱们走吧。”

      上了马车后,刘昶支着头,将车帘拉开一条缝,看着外面闪过的风景,很快就发现马车并不是去皇宫的,而是驶往了永昌门的方向,他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福安在一旁打量着刘昶的侧脸,见他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禁有些泄气。别的人大晚上的突然被传召,肯定坐立难安,变着法子从他嘴里挖出点消息,可齐王倒好,异常淡定,半点都不急。

      齐王能淡定,他却淡定不了。

      现在的齐王性格大变,不能以常理度之,不提前打好招呼,只怕他待会儿又要跟皇上杠上。

      须所以福安主动开口劝道:“殿下,皇上素来最宠您。您缺什么,跟皇上说一声就是,又何必自己去费那个力气呢?一会儿见了皇上,你千万别再惹他生气了,好好认个错吧。您跟韩王殿下今日也做得太出格了。”

      只最后一句,刘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老四被父皇逮着了。

      不应该啊,父皇虽说也会参加灯会,但往往是在宣德楼上看看灯会便罢了,不会下去与民同乐的。韩王卖菜的地方距宣德楼还有一段距离,父皇应该瞧不见才对。

      见刘昶不接他的话,福安都快哭了,苦口婆心地劝道:“殿下,您何必跟皇上置气呢?奴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这样,背后不知道多少人欢喜呢。”

      刘昶轻笑:“福公公,多谢你的好意,只是人各有志,我只能答应你尽量,我也不想惹父皇生气。”

      只是他老子贵为九五至尊,唯我独尊惯了,掌控欲极强,哪愿儿子们脱离他的掌控呢?

      但刘昶现在偏偏生出了反骨,向往另外一种生活,不愿意再扮演以前那个好儿子,好臣子,好哥哥了。

      这与安庆帝对他的期望不符。

      所以他们之间的分歧是注定的,很难调和。

      很快马车停在了宣德楼前,不远处灯火阑珊,欢声笑语不断,近处却异常肃穆安静。

      刘昶随福安走进了楼里,便看到韩王沮丧地跪在地上,上首坐着一脸阴沉的安庆帝,旁边还站着楚王和几个大臣。

      大臣们都是一身常服的家常打扮,户部尚书彭文石脚上甚至穿的还是一双厚厚的棉鞋,很显然,这些大臣们应该是在逛花灯时听到风声仓促赶来的。

      刘昶收回打量的目光,恭恭敬敬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安庆帝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长子,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最后都化为了一声厉斥:“刘昶,你可知罪?”

      刘昶淡定地说:“父皇,儿臣刚从府中过来,不知发生了何事,还请父皇明示。”

      福安差点昏厥,齐王殿下快认错啊,这时候装什么糊涂。

      安庆帝被他这态度气得不轻,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朕是短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的喝?你自己不务正业,自甘堕落也就罢了,还把老四往歧路上领,看来朕关你半年是轻了。”

      刘昶不认同:“父皇此言差矣,民以食为天,民,国之根本,儿臣不认为让四弟去卖菜就丢人现眼,有失体统了。古有周天子扶犁亲耕,今有韩王卖菜,此乃一桩美谈,又怎算是歧路?传出去,那也是父皇您教子有方,韩王方能亲身体察民情,观民间疾苦,当在史书上记一笔,流芳千古,引后人效仿。”

      韩王一听刘昶将他拔得这么高,又诧异又激动,恨不得给刘昶竖个大拇指。

      大哥真会说,大哥也真敢说。

      就连安庆帝也是一愣,总觉得这是歪理,可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见状,楚王站出来道:“大哥,您一向严于律己,也时常教导我们,知礼守礼。四弟身为堂堂一国亲王,竟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做那市井小贩,与民争利,成何体统?此事若传到南楚、西川,只怕要贻笑大方。我知道您与四弟最是亲近,但正因如此,您才不能放纵他啊。”

      这不是刘昶以前最擅长的戏码吗?

      他乐了,轻轻摇头道:“二弟,我且问你,四弟今日可有偷窃、抢劫、抗蒙拐骗之举?”

      楚王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摇头:“不曾。”

      刘昶摊手:“那不就得了。不偷不抢不骗,靠劳动挣钱,有什么可丢人的?四弟能放下身段,在这个合家团圆的好日子,顶着寒风出来卖菜,这等吃苦耐劳的精神不该表扬褒奖吗?四弟这行为总比那等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混吃等死、贪图享乐的强!”

      怎么感觉这话在骂自己的呢?

      皇帝,大臣们都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可又找不出证据。

      楚王也感觉自己被内涵了,但又不敢多言,免得把自己搞得对号入座。

      他咳了一声,义正言辞地说:“大哥,您这是强词夺理,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这不合规矩。”

      拿规矩压他,刘昶也拿规矩压回去:“二弟,从古至今,没人规定王爷就不能去大街上卖菜,大乾律中也没这么一条律法禁令。二弟说说,哪里不合规矩了?”

      “大哥,不管怎么说,四弟贵为亲王,当街卖菜,辱没身份,有失体统。我知道,您当初只是为了给四弟一个教训,应该没想这么多,但这不合适,您给父皇认个错,以后改正就是,您也不经常教导我们,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吗?”楚王暗示刘昶居心不良,说一套做一套。

      刘昶笑了:“二弟的意思是亲王当街卖菜,辱没了四弟亲王的身份,也丢了咱们皇室的脸对吧?”

      楚王很想点头,但直觉告诉他不能应。

      刘昶讥诮地勾起唇:“二弟可记得□□他老人家是何出身?□□当年是个杀猪匠,出身跟小贩没什么差别,四弟的意思是□□他老人家这身份也是上不得台面,有辱斯文,羞于提及……”

      “刘昶,你休得血口喷人,我没这么说。”楚王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刘昶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你是没直说,但你言语之间看不起。□□当年凭一把杀猪刀创下大乾偌大的基业,晚年时还曾多次回忆在乡间杀猪的生活。他老人家一代枭雄都知人不能忘本,你倒好,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享福,倒看不起踏踏实实干活的了。”

      啪啪啪!

      韩王激动得使劲儿拍手。

      大哥不愧是大哥,就是牛。

      大臣们看到这一幕很是庆幸自己刚才没开口,不然这会儿被齐王怼得哑口无言丢大了的就是自己。

      安庆帝看到楚王气得浑身发抖,无言以对的模样,心里竟找到了一丝安慰,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不过齐王。

      没看这些精明的大臣们都老老实实闭嘴了吗?

      哎,老二还是太年轻了。

      只是任由老大这么胡来,万一其他儿子也有样学样,以后岂不是乱套了。

      安庆帝板着脸,冷冷地盯着刘昶:“闭嘴。齐王,你身为长兄,当以身作则才是,却带着弟弟胡闹,该当何罪?”

      刘昶不肯认:“父皇,儿臣带四弟体会民间疾苦,体验民生多艰,哪里不好?以前四弟五谷不分,连小葱和韭菜都会搞混,现如今能说得出好几种蔬菜,变得既勤快又懂事,还有孝心了,您该感到欣慰才是。依儿臣说,四弟不但不该罚,还应该奖赏。”

      韩王两只眼睛里都快冒星星了。

      大哥真好,是他误会了大哥了。

      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大哥,他以后保准老老实实听大哥的话。

      安庆帝的心情就没那么美妙了,他冷笑道:“这么说,朕也该嘉奖你了?”

      刘昶知道他说的是反话,但假装听不懂,还借机表达了自己的诉求:“谢父皇,儿臣不要赏赐,儿臣只有一个请求,儿臣觉得此事应在皇室中推广。凡皇室子弟,不分男女,十二岁以上者,皆躬耕于皇庄,一来体察民情,知民间疾苦,厉行节约,二来也能增长见识,省得哪日被下面人糊弄闹出指鹿为马这样的笑话。”

      “诸位大人,你们意下如何?”

      最后,他还把几个大臣给拉上了贼船。

      看到安庆帝投来的征询目光,几个大臣心里叫苦不迭,早知道今日就别来献殷勤了。

      这下好了,碰上齐王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想糊弄过去都不行。几人都不想说话,一是摸不清安庆帝的态度,二来也是不愿得罪齐王或是宗室其他人。

      但安庆帝开始点名:“彭大人,你怎么看?”

      彭文石想到刚才刘昶把楚王说得面红耳赤的样子,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齐王惹不起,讪讪地笑道:“回陛下,微臣觉得齐王的提议可,夫农,天下之本也,皇上亦时常春耕,又何况其他人乎?”

      此话一出,再也没人反对了,纷纷附和。

      是啊,皇帝每年都要亲手春耕以示重视农耕,体恤百姓,宗室子弟去皇庄种种地有什么好抱怨的?

      韩王也在这个时候兴奋地举起了手:“父皇,儿臣愿意去。”

      安庆帝目光挪到他身上,韩王今天身上虽然沾了一些泥土,衣服有些凌乱,但精神状态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而且也比以前老实听话了许多。

      而这一切都是老大的功劳。

      老大能将老四治得服服帖帖的,是他的本事。

      琢磨些许,安庆帝总算是开了金口:“可,种地行,卖菜不行,朕念在你们是初次就罢了,再如此,朕定重罚。”

      明显是雷声大雨点小。

      楚王很不甘心,父皇的心眼真是偏到天边去了,刚才还很生气的,齐王来说了几句,父皇就什么都不追究了。

      为什么?齐王这么顶撞父皇,父皇还是偏疼他。

      他到底哪里比不上齐王?

      不过齐王忽悠得了父皇,却骗不过宗室那么多双眼睛。

      皇室中可不是人人都是老四这样的二愣子,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身为天皇贵胄,谁乐意去皇庄种地,灰头土脸的,又辛苦又没面子,稍微表现不好还可能触怒圣上,而这一切都是拜刘昶所赐。

      只要他稍微在背后鼓鼓劲儿,大家都会对刘昶不满。

      到时候失了人心,犯了众怒,看父皇还如何偏袒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5 19:40:13~2023-07-26 21:1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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