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盯着兄长,语气更急:“那该咋做?小又等不得!”
伯父身边有无人监视,事关女子在那人心中分量,柳如青再急也只能慢慢见机行事。
许姑娘的事不能耽搁,但正如柳如青所说,事关他们能否顺利救出许姑娘,绝不能贸然行事。赵南拙思索间回想起在许家问许秀的话,眼光扫向二人,道:“许姑娘在家不常提外头的事,要说只说过一个好看的男子。……那男子可是李玉?”
“好看的男子?”少男回忆李玉的相貌:“李玉快三十岁嘞,咋都说不上好看,准不是他。”
赵南拙眼眸微垂,思索着看他们,“如此说来,许姑娘与李玉相识不足十日。”
不足十日,说上心未免草率,何况那个渣滓的营生,身边应当不少女人。
赵南拙沉思的双眸瞥柳如青,隐隐觉他所言在理。
“不到十日就能把小又绑回家,不晓得还会有撒子疯癫行事!”少男忍不住地来回踱步,神色焦急地甩头看他们,“要是莫得人盯着我爹,咱该咋问也老板?不晓得那人会盯到几时,也老板能说吗?”
“晌午你们去过一回,不怕再去第二回。等食馆闭门,咱们去,但不问她何人能助。”兄长把落他脸上的目光上移侧向男子,“叫她知道咱们真心想救许姑娘,她要是同样真心,许会派伙计告知。”
“那岂不是要耽搁更久?!”他神情满是不愿,大步走到兄长面前,“不能有更快的法子?”
兄长看向他的眸光依旧没有波澜。
“不论李玉有几分上心,若是想从他手里把人救出来,便不能操之过急。”兄长的手拍上他的肩,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接着听兄长温和的语气添一丝柔,“眼下不是空等,伯父也在寻人相助,说不定先有准信。”
兄长的话唤他被急躁推走的一重希望,觉爹或许比也老板先有法子。
“那咱先回医馆等吧,若是我爹回来,也好快些问他。”
天正热的时辰,三人快慢无序地上街,他眼光掠过对面的茂仙楼,侧目抬手抹了一把额前的湿热。
正要将手放下,忽听后面有动静,猝不及防险些别了腿。
“啊哟!”
兄长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他喘息间猛然听中年男子的叫声好惨。
发觉声有些耳熟,他转过身,循声看,竟是西街的贾大夫!
“贾伯父!”他赶紧蹲下细端详伯父,伸手把人拉起,“伯父,你莫得事吧?”
后侧男子向前搭了把手,使他能更顺利拉伯父起身。
伯父赶紧提起自个儿的药箱,借他们的力道起身后,眼珠子一直往后看,“哎呦!我的酒哦!”
伯父神情愈发不忍,甩开二人的手,单手捏药箱提手,俯身拍瞧着自个儿的少男。
“瓜娃儿!不晓得正经走道!”伯父怨怪的眼神瞪躲开的他,十分不舍地说:“白白糟践我的酒!”
“啊!”赶紧躲兄长后侧,他夹带遭打的气,哼声说:“分明是你撞我身后头!咋能怪我?”梗着脖探头,看滚一边的是茂仙楼的酒坛,“得酒坛子便灌水当酒,还想同上回那般吓我!我不遭你的蒙骗!”
听他好像小狗崽子似的汪汪叫,伯父虽觉得逗趣,但也不能认他冒犯的猜测,拎起地上的酒坛指向他,“说撒子胡话!老子难得买坛好酒,叫你这瓜娃儿糟践嘞,你今儿不赔我一坛,我就叫你爹拾掇你!”
且不说他有几分错处,就算他没错,他爹看伯父年长,也会怪他不敬长辈。
有心自己做事自己当,正要从兄长身后窜出来,他兄长先上前一步,俯身,颔首含歉意的笑,道:“我与宴生只顾讲话,令他未曾留心身后。这是我错,我赔伯父的酒。”
伯父留意到他露了怯,便没再多说,不稳的身子慢悠悠朝茂仙楼转,喝两口酒的嘴冒着酒气,“走!同我去问伙计我有莫得买酒!”
原伯父置这个气,他晓得这回的酒该是真的,打算自个儿去担事,便真窜了出来。
“如青兄,你和南拙兄回医馆帮我看顾,我自个儿和伯父买酒去。”
弟弟叫伯父的男子酒气虽说不重,但柳如青忘记男子性情如何,免再生事端,故温和的语气落了踏实,伴着笑意道:“我也许久没去过茂仙楼了,正好去瞧瞧。”
他们走得实在有些远,张宴生方才所言并非借口,他思索着将目光看向兄长身边的小赵先生,稍显克制地说:“南拙兄,你先回去等我爹可好?”
三人刚入茂仙楼,就听纷杂的话语声不绝于耳,却没有外头那般吵闹。
各说各话跟着酒香菜香,叫人思绪随之愉悦不少,连他的脚步也轻快一些。
眼力见极好的伙计很快走来,朝先进门的他点头哈腰,笑脸相迎,“小张大夫是稀客啊,想买糕点还是吃食?”
“瞧不见我嘞?”伯父离开柳如青身边,上前超过他,“几时就认不得人,呵!”
猜想他们应当是一道的,伙计同他鞠了一躬,走向伯父,弓着腰说:“贾大夫,您说哪里的话?”诧异睁大眼瞧了瞧伯父两手处,很是惊讶地微挺身子,“您好酒量啊!莫得两刻便喝完嘞!实在厉害!”利落竖起大拇指,“小的佩服!”
伯父拿稳手提的药箱,自在地走两步,得意的眼光高挑地看像小崽子,“拿酒来!他给钱!”
身为晚辈不好再和伯父呛声,他看一眼走到身边的兄长,无奈地叹了一声,忍耐伯父得理不饶人的神情,拿出钱袋子,“几个钱?”
待三人跨出酒楼惬意闲语,他瞧伯父单手掂量的酒坛,没忍住,问道:“半个月莫得一个找你瞧病的,哪个叫伯父碰上好运嘞?”
听得伯父欢喜中添一抹不悦,拿酒坛顶他一下,“小崽子尽说不中听的!”提起身侧微动的药箱,颇得意地笑道:“不但有人叫我诊病,还是有钱的贵人嘞!”
他疑惑目光略含好笑地转向兄长,回眸问他:“哪个贵人啊?”
扬眉见喜的伯父不像方才直言,有所隐瞒的模样叫他更是好奇,仿佛做贼般偷着问不好开口的男人:“伯父咋不说?”琢磨藏着掖着的原因,他有一大胆猜测,“莫不是伯父上山为倭匪治病?”
“你爹的才给杂种治病!”伯父当即啐了他一口,不愿加剧他混账的猜测,左顾右望街上过客,偷着在他耳边说:“今儿李玉找我诊病。你若乱猜,宣扬出去,我叫你爹拾掇你!”
他顿时瞳孔放大,明亮的双眸看了一眼兄长,赶紧回头注视伯父,“是李玉病嘞?还是哪个?”
“瓜娃儿!”伯父蹙眉拿酒坛怼了下他胸前,压嗓子呵斥道:“还打听起病人嘞!莫得轻重!”
女子不会坐以待毙,如若冲动之下贸然行事,难保不害了自己。柳如青无奈自己不便插嘴,只得耐着性子等他揉完胸口。
他揉完胸口,手按吃痛那处,眉毛紧皱,目光紧盯着伯父,“晓得嘞!”压低的声音流露着担忧,“这几日瞧见他不像患病,我才想可是他家撒子人体弱患病?”
伯父神情不像要说的样子,眼神偏离而不定,眼熟伯父长辈做派的严肃,他马上微微屈膝,降低头,和伯父身高拉平,两条浓眉撇成八字,求道:“请伯父与我说,我好想晓得。”
少见他这般,伯父不由觉反常,疑惑、略带质问地上下打量他神情怪异处,“你要晓得那做撒子?……难不成想使撒子坏心思?”
“撒子哦!”他嘴微微张得歪,急得手锤臂下大腿,“我有坏心也遭我爹打散嘞!我就是想晓得!”
摸不准伯父晓不晓得小又在那,他一时间想不到由头告知伯父,伯父又怎会与他说清。嗔着要走,他当然不让,拦下来一时也编不出个由头。
两人像是车轱辘话滚着说,吵的动静不见小,兄长见状扯他手臂衣料,他片刻看懂兄长眼色,压住心急放开伯父手臂,后退两步。
看他叫哥的人走过来,伯父扫了几眼,而后抬腿,似要走人。
“伯父请留步。”男子见伯父停脚,他浅含笑,轻轻颔首道:“宴生近日多看医书,同我说书里有些病症极为难医,他很是伤心。”忍着无奈叹息,“我昨夜睡不安稳,他问我两个时辰有没有其他症状,怕我不护身子,患了病症。”上身微微前倾,接近伯父耳边,声极轻地说:“宴生也是救人心切。伯父若觉此处不便,咱可去人少的去处。只要伯父告知一二,我们绝不外传。待我们回医馆翻阅医书,看到可用之法,定去与伯父说。”
世间病症千万,有些非个人能救,行医者应尽力救治而非过于忧虑。
只是宴生年少,怕是难懂这些道理,他好笑少男如此憨直,思索之后觉不说明就应无不妥。便领他兄弟二人走至茂仙楼拐角处,接着眼珠子四处转,见无人靠近,同少男低声说:“李玉身子康健,莫得撒子病,你莫担心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