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此情·空余恨GL》皮得不行蛋

93、中毒的人

　　当伊奥把小佐抱起来，人群就开始陷入一种慌乱的疯狂中，牵着孩子的，怀了孕，甚至是刚才已经反悔的朴朴阿娘，也开始举着孩子挤上前了。
　　这样的效果伊奥倒是没有料到，北芒断掉面具的供应之后大家一直在生死的边缘徘徊许久，如今伊奥怀里那个安然酣睡的孩子仿佛点燃了他们心底最深的渴望，没有人想要在死之前怀疑生的希望，这是盲信，也是挣扎。
　　谷子衿和古兰穆也没料到人们会如此疯狂，等她们反应过来，人群已经挤到了身边，古兰穆甚至已经瞧不见了就在身旁的谷子衿。
　　人群往谷子衿身边拥挤，朴朴阿娘一马当先，将自己的孩子往谷子衿怀里递，谷子衿不接，她就一直推，不停的推，好像谷子衿只要抬手接下，她的孩子就能成为下一个小佐。
　　谷子衿举着手，不想碰到朴朴阿娘递来的孩子，她想退可是人群包围着她，她想找穆儿，抬眼却只看到一群木然冰冷的面具围着自己。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球球你也救救我的孩子！”
　　朴朴阿娘尖着嗓子叫着。
　　谷子衿摇头，她就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就会奋力地挤开人群，继续往谷子衿面前凑。
　　伊奥维持秩序的声音从远处弱弱的传来，但收效实在微小，根本没人听他说话。
　　谷子衿被挤在中间，面对着没有表情的面具，和不停伸过来抓她的手，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眼前天旋地转，各种奇怪的味道涌进她的鼻腔，她第一次觉得戴着面具其实也不错。
　　不知是谁，似乎是踩了朴朴阿娘，朴朴阿娘嗷的一声尖叫，扯着嗓子就骂。
　　“谁啊！踩我做什么！我先来的！”
　　然后其他人也不服了，有人去扯她的头发，她单手抱着孩子又挥手不知打向谁，人群开始转移目标，但却比刚才还要混乱。
　　混乱之中谷子衿觉得自己也挨了几下，她抬手用力的想要推开失去理智胡乱拥挤的人们，只是刚推开眼前的几个，却又不知道哪儿冒出几个挤过来。
　　谷子衿按住自己腰间的剑，努力的压制着自己内心的焦虑和暴躁，她开始觉得从心底厌恶眼前这些人，她不是楚泽，没有那种心怀天下的善良，但她也不是上官云澜，没有滥杀无辜的凶恶，所以她仍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想要呐喊却又觉得浑浊的空气阻塞了她的咽喉，她甚至不愿张开嘴，好似一张口，就会有什么东西涌进她的身体，让她感到厌恶和恶心。
　　她紧抓着剑把，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她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却迈不出第一步，就像赢熏说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
　　她真的在找回家的路吗？
　　“大人——”
　　冰冷的手指轻轻碰到了谷子衿紧握的手背，她猛地低头，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是拓跋佑狼，他借着自己瘦小的身形，不知怎么钻到了谷子衿身边。
　　“大人矮下些身子，随我来。”
　　拓跋佑狼招招手，引着谷子衿在人群中钻行，那些拥挤的人群偏偏只要一瞧见他，就不自觉的让开些位置。
　　拓跋佑狼引着她，趁着空隙遛出了人群，躲在一旁的石块后面，虽有少数人还在附近拥挤着，但却比适才好多了。
　　“谢谢……”
　　谷子衿坐在地上，背靠着石块，长出了一口气，对眼前的孩子说道。
　　拓跋佑狼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客气，他蹲在地上，身子瘦弱，整个脸颊都已经凹了进去，他看着谷子衿，和其他人一样，他眼中也有着殷切，但更多的是一种胆怯。
　　“神，神明大人。”
　　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
　　“你可不可以，也救救我？”
　　谷子衿一愣，也没有太过于惊讶孩子的话，毕竟他已经快死了，求生有什么不对？看着刚刚帮过自己的孩子，谷子衿有些不忍心，来之前她本就不赞成这个计划，毕竟要牺牲的是做无辜的孩子，是古兰穆说服了她。
　　即使她不做这件事，还是会有很多孩子牺牲，如果她做了，说不定还能一举捣毁这个组织，救下更多的孩子。
　　谷子衿急着回家，答应了，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她才醒悟过来，当她参与进来时，关于牺牲的看法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拓跋佑狼摘下面具不过三天时间，但此时似乎已经走到了生死的边缘，他说一句话都要连咳带喘缓很久，看着让人揪心。
　　谷子衿直了直身子，尽量让自己显得认真，她拍了拍拓跋佑狼的脑袋，放缓声音道。
　　“小狼，人各有命，你很伟大，但是……”
　　她说不出的话显然拓跋佑狼已经猜到了，他没有接，而是皱起了眉，捂着嘴，像是要压制着自己哭出来的冲动。
　　谷子衿也没好受到哪儿，明明只是说出事实，她却内疚得不行。
　　“小狼，我知道你很勇敢……”
　　她在脑子里搜索着各种安慰小孩子的词，可是拓跋佑狼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对劲，好似他捂得太用力，让自己呼吸不能，小脸憋得发青。
　　谷子衿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小狼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
　　“你没事吧？？”
　　她没想太多，抬手就去拉拓跋佑狼的手，想要让他松开自己好好呼吸，可是正是这个动作让拓跋佑狼没能压抑住自己。
　　噗——
　　一大口血面对面的喷洒在谷子衿的脸上，她连闭眼都来不及，就连半张的嘴里也弥漫着浓烈的腥味。
　　拓跋佑狼吓坏了，想说对不起，可是他发出的只有咕嘟咕嘟的吞咽声，他的嘴巴，鼻子，眼角，噗噗的冒着血，他的胸口短促而剧烈的起伏着，却好似不能让他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
　　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谷子衿抬手去揉眼睛，手背抹了长长的一道红色，她呆呆的看着，好像整个世界都有点发红。
　　又是一阵咳嗽声，拓跋佑狼反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痛苦的翻倒在地，口中不停的冒着血，好似他体内的所有内脏都已经融化成了血水，通过喉咙冒出来。
　　谷子衿回过神来，慌忙伸手去将孩子捞到怀里，她半跪着，让拓跋佑狼趴在自己的腿上，避免他被自己的血呛死。
　　她不知道古兰穆此时在哪，但她还是开口大声的连喊了好几声穆儿。
　　也不知道拓跋佑狼到底吐了多少口血，知道满地都红透了，他终于绷不住了，哑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哭喊。
　　“神明大人，好痛啊……好痛，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他无力再动，就这么趴在谷子衿的腿上，他连神明都看不到，却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行着拜礼。
　　“救救我，我不想死。”
　　他的每一声都带着咕嘟的血泡声，他的整个体内好像只有一滩血水。
　　恐惧和痛苦一起袭来，他方才还勉强地笑着，深明大义的拯救着别人，此刻他却又只是一个苦苦挣扎的孩子，他只是不想死在还未长大的这一刻。
　　“救救我，我好痛，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原来临死的人可以喊得这么惨，谷子衿只觉得每一声听起来都撕心裂肺，她甚至不敢让自己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疼痛，她连去拍拓跋佑狼的背都不敢，好像她一拍，眼前这个人就会咔嚓断开，化成血水。
　　“救救我——”
　　大概是太难受了，拓跋佑狼挥动拳头无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他好像想要爬起来，但失血过多让他头晕脑胀，浑身无力，他只动了动，从谷子衿的腿上翻了下去。
　　谷子衿想要伸手去拉他，他却猛然抓住谷子衿的衣袖，奋力地想要凑近她。
　　“好，好疼，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他一张嘴，血就从他的口中涌出来，反呛入他的喉咙，一点点地让他窒息。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加上火光的原因，谷子衿看着他的皮肤开始慢慢变成了透明的粉色，看起来异常的娇嫩。
　　他在地上翻滚着，裸露的皮肤被地上的杂草划出道道伤口，看着就疼。谷子衿便伸手想要去扶他，可手掌刚碰到他的皮肤，就感觉到异常的高温，她下意识的收手，那层粉红色的皮就这样贴在她的手上，活生生从拓跋佑狼身上撕裂了下来。
　　这样的疼痛惹得拓跋佑狼凄厉得惨叫起来，孩子的声音尖细，震得谷子衿耳膜刺痛，她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身子，盯着自己的手掌，那上面覆着拓跋佑狼的皮，她甚至忘了甩开，只觉得头皮发麻，看着眼前的孩子，牙齿不自觉的打颤。
　　周围的人群吓坏了，他们不再挤过来，而是默契的退出几米，给谷子衿和拓跋佑狼留下了足够的空地，
　　凄厉的惨叫声穿透了整个寨子，古兰穆闻声赶来，她顾不上瞧拓跋佑狼一眼，便一步奔到谷子衿面前，她那失魂落魄又满身是血的样子让古兰穆吓了一跳。
　　“怎么了？”
　　她一步奔到谷子衿面前，拉着她把浑身都摸了一遍，生怕是她受了伤。
　　谷子衿不反抗，也不回答，愣愣地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古兰穆又焦急地问了一遍。
　　可谷子衿还是不作声。
　　古兰穆心急如焚，半跪在她面前，却不知如何是好，只不停的呼唤着谷子衿的名字。
　　终于谷子衿抬眼瞧了瞧她，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嗓子道。
　　“出发吧，去神殿。”
　　古兰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下意识的问。
　　“现在吗？人还……”
　　“对，现在，现在就去，我现在就要去神殿。”
　　谷子衿打断了她说话，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她用力地在衣服上擦着手，可是那层皮却好像和她长在了一起，怎么都撕不开。
　　“我要回家——”
　　她低语着，古兰穆听不清，便问。
　　“什么？”
　　“我说我要回家！现在就去神殿！”
　　谷子衿终究是崩溃了，她瞪着古兰穆，听不到回答就又扯着嗓子喊道。
　　“带我去神殿！现在就去！”
　　古兰穆也是一愣，没想到谷子衿会突然这么激动，她下意识摸向自己腰间，生怕谷子衿发起狂，但谷子衿却没有，她只是不知疼痛的搓着自己的手掌，搓到发红、破皮，也还不肯停下。
　　这崩溃其实早该来，也不知道该说谷子衿太能忍还是太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