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春天》广木北花

7、第 7 章

　　一连几天洛寒都没有找到机会跟易沉说出那句谢谢，两个人白天在学校里是同桌，晚上放学后在同一间酒吧里打工，但是整整过了一个星期，除了那天在英语课上洛寒用胳膊碰了易沉一下，其余的互动几乎为零。
　　易沉每天晚上都会到解忧演出，上台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是开场嘉宾，有时候最后一个才出场，但不管他什么时候上台，总是能收到许多的欢呼声。
　　他在台上话不多，也很少和观众互动，自己抱着一把木吉他坐在椅子上，垂着眼静静唱歌。
　　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点微微的沙哑，唱歌时总是给人一种忧郁的感觉。
　　那天之后洛寒就没有听他再唱过那个乐队的歌了，他唱很多歌，不同的歌手，有男有女，民谣也唱，流行乐也唱，涉猎范围虽然广，但每一首都很好听，至少洛寒是这么认为的。
　　每次他上台时洛寒总是悄悄找一个角落躲起来，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他唱完了，洛寒才急匆匆地跑到后厨去给客人拿餐食，因为这个他已经被领班说过好多次。
　　今天是周六，酒吧里人非常多，气氛嗨到爆炸，易沉却出其不意地选了一首安静的老歌，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人跟着他的音乐一起融入他的情绪里，当灯光熄灭，吉他声响起时，整个酒吧都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没有烦恼没有那悲伤，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 。”
　　他的声音很低沉，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依然冷峻锋利。
　　“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一看这世界并非那么凄凉，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望一望这世界还是一片的光亮。”
　　副歌的曲调轻快温柔，洛寒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莫名地从他的歌声里听到了那份埋在内心深处的寂寞和温柔，说不上为什么，也许只是自作多情，但洛寒就是能感觉到。
　　一曲唱完，易沉鞠了个躬就下了台，洛寒也打起精神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送完手中的餐后，他又去后厨将客人新点的单子递给厨师，临走时，厨师让他顺带把垃圾拿出去扔了。
　　酒吧的垃圾桶在门口的西北角，他拎着两袋垃圾走到酒吧门口，正准备往西北角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黑暗的角落里站了几个人，大概有七八个，围成一个圈，将一个瘦高的人围在了中间。
　　那人身上背着一把木吉他，洛寒几乎在一瞬间就认出来，那是易沉。
　　“易沉！！”他叫了一声，扔掉手中的垃圾便冲进包围圈，跑到易沉身边。
　　靠近了才发现易沉脸上已经受了伤，嘴角在流血，颧骨也青了一块。
　　易沉低下头看了他一眼：“操，你过来干什么？！”
　　“我……”
　　洛寒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男人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洛寒这才看清，原来是那天被易沉打跑的那个男人。
　　那天走的时候这人就说过会回来报复，洛寒为此提心吊胆了好些天，但一个星期过去了也没见有事发生，洛寒原本以为那人只是放放狠话，不会真的再来寻仇了，却没想到他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来堵他们。
　　男人捋了捋头发，笑得很欠抽：“哟，这不那天那个小贱人么？来得正好，省得老子再去找你，今天老子就让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知道惹了老子的代价。”
　　“兄弟们，给我打！”
　　男人的话音刚落地，围在他们周围的七八个人就一哄而上挥着拳头往他们两身上砸，易沉一把搂住洛寒，将洛寒护在身下，另一只手攥成拳砸向离他们最近的那个人，那人被易沉揍得连连后退，然而不等易沉缓过劲来，更多的人又从侧面冲了上来。
　　洛寒听到了肌肉被重拳捶打的闷沉声，易沉被打了，而且不止一下，他搂着易沉的腰时听到了一声闷哼，是易沉发出来的。
　　易沉这样的性格该有多疼才会哼出声来！
　　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怎么能只躲在易沉的怀里让易沉替自己挡伤，而且这一切还都是因为自己才引起的。
　　他奋力从易沉怀里挣开，这时正巧有个人冲到易沉身后，他抬起脚就往那人身上踹了一脚，长大之后他从来没打过架，连踹人都是第一次，力气小的可怜，那人不痛不痒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嘴里嘟囔着骂了一句，又挥着拳头砸了过来。
　　“你他妈在干什么？！”易沉冲他吼了一句，拉着他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身后，抬起腿往那人身上狠狠踹了一脚，将那人踹得扑到了地上。
　　没想到这时候斜后方突然又冲出来一个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直接冲易沉刺了过来。
　　“易沉！！”洛寒大喊了一声，将易沉用力往一旁推，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水果刀沿着易沉的小腹划了过去，易沉的T恤上一下就见了红。
　　易沉皱着眉，捂着小腹连连往后退。
　　洛寒扑过去抱住易沉的胳膊，颤着嗓子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易沉没理他，将他往边上一推：“打架不会，逃跑会不会？去叫人......嘶......去把酒吧老板叫来，快去！！”
　　他虽然不想在这个时候丢下易沉，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形容不得自己犹豫，他看了一眼易沉的伤口，咬牙点了点头：“好，我去叫人，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你等我……”
　　说完他就站起身往外跑，围着他们的人正想扑上去抓住他，易沉便冲上去，取下后背的木吉他往他们身上狠狠地抡。
　　木吉他到底是个大的物件，那几个人连忙大叫着往后躲，他便趁着这个间隙跑了出去。
　　他慌慌张张地跑回酒吧里，见人就问：“老板在哪？程哥人呢？”
　　“哦，程哥啊，在后头呢。”
　　他赶忙又往后头跑。
　　程往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就是那个面试洛寒的长头发戴着耳钉的“非主流”，他年纪不大，店里的人都叫他程哥，这会儿他正在后头跟几个驻唱歌手喝酒吹牛逼，洛寒不管不顾地冲进来，拉住他的胳膊就将他往外扯。
　　程往莫名其妙：“嘿，嘿，干什么呢你？你拉我干吗？”
　　洛寒扭过头，一双大眼睛里水汽氤氲，纯粹是被吓得，“程哥，你快去救救易沉，易沉被人用刀捅了，就在外面，好多人，有七八个，你快去帮帮他。”
　　一听这话，程往把手里的烟往地上一扔，冷笑着骂道：“操，敢在老子的酒吧门口砍人，是他妈不想活了！”
　　玩音乐的都是热血青年，几个驻唱歌手一听这情况，纷纷跟着程往往外跑，呼呼啦啦10来个人很快就冲到了酒吧门口。
　　易沉的木吉他已经被砸烂了，散架一般扔在一旁，他身底下按着个人，正是那天的那个男人，他掐着男人的脖子，剩下七八个人围在他身边对他拳打脚踢，但他就是不放手，死死掐着那个男人。
　　程往带着人跑到易沉身边，他们到底人多，那几个人不敢再撒野，连忙往后退，程往扯住其中一个人的胳膊将人拎到眼前，抬手往那人脸上扇了两巴掌：“哪来的一群狗东西，都他么活腻了是不是，敢在解忧门口撒野，啊？！”
　　那人大声求饶：“程哥，程哥，我就是被喊来帮忙的......他......是他叫我们来的，我们也不知道这人是你罩的啊.....”
　　那人说着用手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个男人。
　　程往松开他，沉声说：“赶紧滚！！”
　　“哎，是是是。”
　　说完一群人就跑得没了踪影。
　　洛寒赶紧跑过去把易沉扶起来，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严不严重？我送你去医院吧？”
　　易沉不耐烦皱了皱眉：“没事，你别烦！”
　　洛寒被他这么一嫌弃，低下头不说话了，目光却仍旧死死盯着他小腹上的伤口。
　　那里还在流血。
　　“程哥，是这人先犯的事，我教训了他，没想到这煞笔竟然找人来阴我，以后别让这号人再进解忧了，免得给你惹麻烦。”易沉踢了踢地上的男人对程往说。
　　程往抽了根烟出来点上，冲那人说道：“听到了吧，以后我这儿方圆十里你别再出现，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能在市中心黄金地段开酒吧的都是有点关系的，不管是黑的白的，都不是一般小混混能惹得起的。那人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主，这会儿被程往这么一吼，早吓破了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低着头骂骂咧咧地跑了。
　　程往走到易沉身边，掀开他的衬衫看了一眼，语气轻松地说：“行不行啊？扛不住就去医院。”
　　易沉：“没事，就划了一下，回去消个毒纱布包一下就行了。”
　　“行吧，”程往吐出一口烟雾，指着洛寒说：“小孩，我给你放个假，你帮我把他送回家去，到家里用酒精给他消消毒。”
　　洛寒却瞪大了眼睛，大声反驳，“不行，这......这都流血了，得去医院处理，怎么能直接回家呢！”
　　“你怎么那么多事呢？”易沉瞥了他一眼，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对程往说：“不用他送我回去，本来就没多远，两三步路就到了。”
　　洛寒委屈地站在一旁，两只眼睛红彤彤的，眼看着就要哭了，程往看了他一眼，吸了一口烟，笑着对易沉说：“人家是担心你，你凶什么凶。”
　　说完又拍了拍洛寒的肩膀：“他没事，伤口我看了，不深，就是表面划破了皮，他以前受得比这严重的伤多着呢，这点小伤真不算什么，你就把他送回家，替他简单包扎一下就行。”
　　洛寒只好点头：“好，我会替他好好包扎的。”
　　“说了不用。”易沉扔下这句话转身就想走。
　　程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看看他那两只大眼睛红的，不让他送你回去，我看他能直接哭出来，你别犟，行了，你们两回去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