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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闲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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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未亮,周嚣便带着李渊骑马上朝去了。苏云寄人篱下,不敢多睡,也跟着早早起床。小彩送来了早点,苏云吃着早点,听着马蹄声渐渐远去。
“公子,这西院附近景色虽不奇特,倒也赏心悦目,将军叮嘱奴婢随公子多走走,伤口也好得快。”
“那便有劳姑娘了。”
二人便一同逛了西院的园子,西院小径旁几株梅树新点几缀嫣红,昨夜下的小雪覆在苍苍树干上,别有一番韵味,小径尽头有一松木亭,亭柱旁的风屏作的是闲云野鹤,亭内煎茶、煮酒、弈棋、投壶的用具,应有尽有。
“将军每回临淄,常与齐安王在这闲玩。”小彩介绍道。
“将军倒是个有趣之人。”
小彩又领着苏云到后院,后院墙角有一棵光秃秃的桂树,树枝宛若苍颜舞女的兰花指,缓缓抚去天空的阴云。可整个后院只有这一棵桂树,连个草皮都没有,与前院的景色大相径庭。
“将军说这块地留给未来夫人。”小彩说道。
“哦哦,原来如此。”
逛完后,苏云便进了屋,小彩带来了几本书和暖手炉,“临淄处北方,冬日冷得厉害,公子别冻着了。又怕公子无聊,便拿了几本书来。”
“姑娘有心了。”苏云接过书和暖手炉,展开书来看。小彩便出去办事了。
等到中午,小彩又送了午饭来。苏云吃过午饭,又继续一头栽在书中,沉迷其中。
“这些书奴婢从李渊那借的,奴婢不识字,担心公子不喜欢,见公子喜欢,奴婢放心了。”
“嗯嗯,这些书讲的大多是兵法布阵,倒是有趣。”
小彩见苏云手不释书,便不再打扰出去了。
这些书其实苏云在师父那早读过,不过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再多读几遍也无妨。直到苏云看到一本名为《齐国杂录》的小册子……
“震惊!!大将军周嚣竟是断袖,年已28仍未娶妻,相传周嚣与齐安王……”
“你绝对想不到齐国皇宫内的文乐公主自幼便暗恋大将军周嚣……”
……苏云不知该用什么神情来读这些书,即刻合上了书,心中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暼向窗外,正好见到后院的桂树,天色暗了一些,苏云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又到前院走了走。
不过一会,便听见马蹄声渐行渐近,貌似多了一匹马。苏云听见一爽朗的男声:“大将军,听说你扛了个小书生进府,整个皇都都传得沸沸扬扬,青鸾楼的美人们哭得梨花带雨,说是投错了胎,选错了性别……”
“闭嘴!”一硬朗的声音又传入苏云耳中——应是周将军的,当然,对话中一直参杂着笑声——没猜错的话,应是副将李渊将军的。这么说,前面的男声该不会是齐安王齐恒吧?
不过——临淄的人都这么八卦的吗?还有,他们说话能不能小点声,他都听到了!!
“哈哈——我倒要看看这小书生长什么样!”那男子又说道,吓得苏云理了理头发和衣服。
不过一会,小彩过来传话:“公子,周将军邀你在松木亭内玩乐,和齐安王和李渊,问公子是否愿意。”
“这是小生的荣幸,当然乐意。”
小彩便出了西院到主厅带话,周嚣几人便移步至西院。
苏云端端正正地站在西院口,不过一会便听到谈笑声,见着一身着蓝衫,外披白色羊绒大衣的公子,大指拇戴着一翡翠色指环,笑靥如花,一双桃花眼更添风流。
旁边的周将军脸色阴沉,李渊则一副看戏的眼神跟在身后。
“不就是来看看小书生嘛,人家乐意,就你不乐意。”齐安王说道。
周嚣没有接话。
苏云跪拜于地,“小生叩见齐安王,周大将军,李将军。”
“哎哎哎,别见外,别见外,不必行此大礼。”齐安王快步走到苏云跟前,将他扶起,坐于松木亭内,寒喧了几句。
“小公子哪里人呀?”
“回齐安王,小生齐国莒城人。”
“小公子应是读过许多书吧?”
“小生不才,略读一二。”
……
几个仆人送来了茶水糕点,又架来了铜炉,端来汤料、羊肉和蔬菜。不过一会铜炉内鲜汤咕噜噜地冒着气泡,仆人下了羊肉,待肉半熟,李渊急急上了桌,夹了菜放入铜锅中,“冬天都能吃到蔬菜,乐哉乐哉!”
“周嚣,怎么没酒啊?亏我把你当兄弟,连壶酒都舍不得!”齐安王嚷嚷着。
“明日还要上朝,你起得来吗?”周嚣冷嘲道。
苏云乖乖地站在一旁。
“别拘束,快坐下吃肉!”齐安王招手示意。
“吃吧,当作自己家。”周嚣说道。
苏云这才坐到桌旁,齐安王倒是热情,拼命夹肉夹菜给他,不过一会苏云碗里堆成了小山。
“多吃点,补补身子。”
“谢齐安王,谢齐安王。”苏云无奈的笑了笑。
周嚣瞪了齐安王几眼,齐安王这才收手。苏云埋头干饭,不敢吱声……
吃过饭后,齐安王又道:“周嚣,我们几人投壶比比,最近我可是苦练技术,必定赢你。”
“投完再说。”周嚣一如既往地冷淡,顺手拿起箭矢,偏头轻声问苏云:“会玩吗?”
“会,不过很少赢。”苏云小声答道。
“那和我一组?”
“嗯。”
周嚣将箭矢分给苏云,说道:“我和苏云一组,你们自便。”
“嘿!放屁的自便!我也就只能和李渊一组!”
“又不委屈你!我投壶又不差!”
“也不好,不过更显得我技术大增,是吧,小书生?”齐安王话音刚落,李渊便翻了个白眼,苏云挠头干笑了几声。
“我先来?”周嚣问。
“好。”
周嚣随手一投,正入壶口。
“呦,技艺不如从前啊,周大将军。”齐安王手抓二箭,瞄准,二箭依次入壶口。
“到你了。”周嚣提醒。苏云抽出箭矢,投掷入壶。周嚣见状,轻笑说道:“齐安王脸皮厚,不用让着他。”苏云知自己被识破,点了点头。
李渊则一手拿三箭,自信地投向壶口……箭矢相斥,一个都没中。
“你这小子,菜还玩大的!”齐安王直接给李渊一个大比兜,李渊躲闪,
“谁没有失误的时候?”
周嚣又是轻轻一投,同样正入壶中。
“周嚣,你是不是放水!”齐安王炸毛。
“怕你输得太惨。”听到这话齐安王更炸毛了,顺势拿起两箭,双手同射,贯耳。
“厉害吧?本王不需要你让着。”
苏云手执箭矢,轻轻一掷,倚杆,箭羽正对苏云。
“不错啊!李渊,周嚣,你们别玩了,我和小书生比比。”
“不带这样的!”李渊幽怨的小眼神望着齐安王,自己拿了一壶到旁边玩。周嚣倚栏斜坐,玩弄茶壶,看着二人。
齐安王再次投壶,叭一声,箭矢落地。“噫!这风吹偏了!”
“噗——就这?”李渊嘲讽。
苏云凝神,屏息再投,箭矢投入壶口,再弹出,又入壶口,反复多次,为骁箭。
“厉害厉害!我齐恒输得心服口服!”齐安王拍手赞叹。
苏云拱手作揖,“谬赞。”
周嚣起身,“时辰不早了,齐安王是不是该回宫了?”
“不不不!我没玩够呢!”
“小书生,你给我说说理,哪有这样待客的?是吧?”
苏云只是笑,没有说话。周嚣一脚踹了过去,“滚。”
齐恒赖在椅子上不走,“不如这样,和我下盘棋,赢了我便走。”
“这有何难?你是没输够?”
“我要和小书生下!怎么样,小书生?”
周嚣望向苏云。
“小生棋艺不佳,很少赢,恐怕……”
“没事,随便下下,输了我们大将军照样把他踹出去。”
“那小生斗胆一试。”
齐恒和苏云一同坐下,齐恒黑子,苏云白子,一黑一白,似星罗斗转,乾坤挪移。
二子相争,或狐探,或鹰俯,或虎攻,或蛇隐,参差分两势,玄素引双行……
苏云心似蛛丝,游碧落,手抚白子,紧观棋盘。
齐恒亦改先前不着调,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
梅花散入亭内,周嚣手于空中轻接花瓣,玩味地看着棋局。
越到后面,苏云越是无味,一心早已二用——他已看清棋局端倪,也探出了黑子的漏洞,却不知这局棋他该不该赢……
以前和师父投壶下棋,必是分毫不让——虽然他15岁之前从未赢过师父。
可这局棋,似乎掺杂了其它……
苏云纠结着,早已分心,思考片刻后,终是定了主意——罢了,弈棋便是弈棋,不该被它物混浊……
苏云将白子置于棋盘一角,终定乾坤。
“哈哈哈,精彩!”齐恒称赞,苏云端坐的身子也松懈下来。
“小书生下棋下得这么好,不如到宫中,多陪我下下棋?”
苏云僵住了……
周嚣一脸不耐烦,把齐恒赶出府,苏云和李渊跟在身后,恭恭敬敬地坐了一个揖,“恭送齐安王!”
“等等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再过两日,太子设宴,宴请诸臣。到时候太子邀人赛马,赢的人可向他讨要东西,那对镯子……”
齐恒戴上皮手套,望着周嚣,说道。
“好,我知道了。”周嚣背对着苏云,不知神情。
齐恒没再说话,转身上马,忽又调转马头,说道:“小书生也要去哦!”便策马走了。
此时夜色渐浓,那黑马上的白袍,染上了一层阑珊灯火的暖色。
寒风扫过,苏云望着齐恒远去,定在原处,心中幽幽念着: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一想到那宴席的盛大场面,苏云不禁有些紧张。周嚣回头见苏云那视死如归的表情,忍俊不禁,逗苏云说道:“那你和我一起?”
苏云急忙作揖回道:“小生一介草民,怎能入盛宴……”
“小公子不可妄自菲薄,小公子才华洋溢,又饱读诗书,思维敏捷而又观大局,在宴会中必能受他人赏识。”
苏云被夸得耳根红透,“将军谬赞,小生无所追求,幸得获将军赏识,足矣。”
“小公子只当是陪我,顺便为我赛马出出主意,如何?”
周嚣是他的救命恩人,恩人的小小请求,他怎么能拒绝呢?苏云心想,即刻答应了周嚣:“小生必为将军奉尽全力!”
“那便有劳小公子?”
“嗯!”苏云点头。
“我派人为小公子备了件衣裳,小公子穿着去宴会吧。”
“好,多谢将军。”
“时辰不早,回府休息。”二人一同进了府。
又一阵寒风刮过,李渊站在原地,看着他家将军像只狡诈的那啥,把小书生骗到了手,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