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漫漫》静待离人

3、林若惜，林若希

　　这一节课，我几乎是怀揣着幽怨上完的，只是孟菀在台上落落大方，毫不知情。
　　下了课后她也没半点耽搁，揣起教案便脚上生风似的洒脱地离开了。一下子倒显得我小家子气。
　　同桌上前给杨亘贺喜道：“可以嘛，上来就当了美女老师的科代表了啊。”
　　杨亘只是笑笑，没说话。
　　我在后面沉默地收拾着，没好气地瞪了眼他的后脑勺。
　　“听说你上学期是孟老师班上的？她人怎么样啊？”杨亘上前主动向我搭话。
　　？？？？
　　搞半天，杨亘不是孟菀班上的？那她还选人家当科代表？我靠，我还以为多熟呢，名字记这么清楚。
　　“不知道，她挺烦的。”
　　“啊？不会吧，她看着很温柔的样子啊。”
　　“呵呵，她温柔？算了吧。”这话虽带着几分怒气但也不全错，孟菀以性格来看私下相处应该是温温柔柔的，但她的课却不是这样。
　　虽不知道她哪个大学毕业的，但她的大学老师一定把她教得很好，讲话有条不紊，思维逻辑循循善诱，轻柔明亮的嗓音却也不乏几分力量，课堂上也不曾带有几分笑意，后来我听进去她上课后哪怕是早上第一堂课倒也没怎么困过。
　　这一点后来也引起了众多学生的八卦之心，对于她的年龄和是否有男朋友这一点众说纷纭，当时听信谣言我甚至差点真的相信了她已经有对象从而难过了好久。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现在的场景只是杨亘狐疑地思考些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收拾完东西便准备离开。
　　晚自习结束，我独自走在回寝的路上，已经入秋了，南方的温度也不见得霎时就会降下来，但许是下了点雨，今晚的风竟有些凉。
　　我叫林若惜，惜本来该是希望的希，是后来母亲觉得林若希不大好看便临时起意改了一笔，不过本意并没有变。
　　我自小出生就是带着希望出生的。出生前是带着父亲对儿子的希冀，出生时是带着母亲对他们支离破碎的爱情挽回的希望，出生后是带着父母对姐姐没曾抵达的高度而放予我身上的期许。
　　我叛逆过，讨厌过，厌恶过这种被别人的想法拼凑起来的生活，但我无可奈何。他们是我的亲人，是我至亲的人，我不能也不可能丢掉他们的希望独自飞翔。
　　我记得那时他们知道我在一个年级最好的班上时他们好开心好开心，我也好开心。
　　可是后来的生活并不如我所想象中那么好。这个班太优秀了，优秀到我只能在金字塔的低端怀抱着自己仰望着他们，那是一种无可奈何，一种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掉的无可奈何。
　　甚至于安瑶，安瑶也无法成为我聊以慰藉的稻草，她很优秀她在高峰，而作为朋友的我总不能把她拉下高峰……
　　怀想着过去的种种，我甚至有些意识模糊。
　　今天成绩刚下来，周末回去应该又会被骂吧。
　　在一片氤氲里，人间的灯火也被晕染成色块的模样，四周都是彩色的，但又都是暗的，只有前面，前面有一点蓝，很亮。
　　意识到那是个人我下意识抹了下眼，看清楚前方是孟菀后顿时觉得尴尬。
　　上课时光顾着生气没怎么注意她的穿搭，现在才发现她今天穿着一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件蓝色衬衫，但又好像和一年前不太一样。
　　好像没那么好欺负了。
　　孟菀坐在另外一名老师的小电动车后面，她的发丝随着晚风在空气中流动，擦过她白皙的脖颈，掠过她敞开了一颗纽扣的衬衫边缘亲吻起那抹若隐若现的锁骨。
　　下辈子，成为那一缕发丝吧，或许可以和她永远在一起。
　　不过，万一脱发了呢？想到这儿，竟有些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孟菀在不远处的前方驰骋而过，抬手向我这边挥了挥，明亮的笑容险些让我心脏漏跳了一拍，但我知道那不是对我，因为我看到左前方的那个男孩子也向她挥了挥手。
　　“回家注意安全！”孟菀的声音和香气共同弥散在冷风里，风好像显得格外的冷。
　　“你为什么不能争气一点？”父亲愤恨的声音从木门的缝隙里钻进来，准确无误地刺在我的心脏上。
　　“养头猪都比你有用，不知道你这个脑子是干嘛的，我养头猪现在都该变聪明了，你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熟悉的声音一遍遍说着那些恶毒的语句，我的心脏在刹那间仿佛已经停止了跳动，也是在这一刻我才知道心痛不止是形容词。
　　房间里还有姐姐，可是她好生气，她拿着一本很厚很厚的书，一边骂着一边把书砸在了我的脸上，脸上火辣辣的疼。我的喉咙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说不出来任何话，我想吼想叫想喊，可我喊不出来，只有哭，只有哭。
　　源源不断的眼泪模糊了周边的一切，我无助地捂着胸口蜷缩成一团，仿佛有些耳鸣但那些话又为什么那么清楚。
　　恍然间，我在一片模糊里看到一块很亮的蓝色，她在不远处驻足但我抓不住。
　　身边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我有些呼吸不畅，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是，要死了吗……
　　我皱着眉，猛然睁开眼睛，一滴泪从眼角迅速划过。
　　我大口吸取着这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沉重的呼吸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我呆滞地凝视着眼前墨黑色的天花板，伸手想去触碰那道墙，但我碰不到。
　　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坐了起来扫视过四周，这是哪儿？
　　我深吸一口气蜷缩起双腿扶额试图努力想起来什么。
　　这是学校，我在学校，我今天上了一天的课。过了很久，我的脑子才输送给我需要的信息。眼前仿佛还残余着刚才的场景，我疲倦地重新闭上了眼，有一张温柔的笑时隐时现，但是她对我说：“注意安全。”
　　第二天醒来，我清晰地感受到了眼睛的肿胀，这下上课得困死……我郁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