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没想到你也喜欢我这件事》粗茶一一

8、第8章

　　对钱绒来说，如果这世界上有魔鬼，那它的名字一定叫做数学。

　　如果魔鬼有狗腿子，那这个狗腿子的名字一定叫陆芳。

　　其实在初中的时候，钱绒的数学成绩还不错，不然中考也不会考上行远这么好的学校，但是到了高中之后，数学这个东西对钱绒来说，好像是突然地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幅她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尤其是行远高强度的学习节奏，高一在钱绒还没有完全记住对数运算公式的时候，陆芳就已经开始带着同学们嗖嗖地练习对数函数的题目了。钱绒还没有明白A是什么，C是什么的时候，陆芳就已经开始带着同学们嗖嗖地练习怎么让十个人站出满足各种各样的排了。

　　上了高二以后，钱绒对数学的讨厌简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钱绒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发明出来这种过程一写就要写一大篇子的东西来折磨人？每次看到数学好的同学在写题目的时候，钱绒也总会想，这题解析上用了快二十步才写出来，这些人是怎么想到答案的？

　　十五班的数学课基本都在上午第二节的时间，这四十分钟是钱绒最恐惧的四十分钟，钱绒怕在练习时同学们都嗖嗖嗖地写题目，只有自己什么都不会，怕被陆芳提问，自己一个字也答不出来，更怕陆芳的杀手锏——随机找个倒霉蛋，在众目睽睽下，去黑板上做题目。

　　正如此时此刻，钱绒这个倒霉蛋正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站在黑板前无从下笔。

　　从走上讲台的一刻开始，钱绒的心便突突地跳得厉害，眼看着旁边陆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钱绒害怕极了，很怕同学们之后会在背地里笑话她现在的狼狈样子。

　　她捏着粉笔，看着黑板上的条件想着能想到什么便写什么好了，但也只是写了几行便发现再也写不下去，钱绒鼻子一酸，眼泪开始忍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转。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左右，陆芳看着钱绒实在写不出这道题目，便叹了口气让钱绒回到了座位上，然后对着班里的同学厉声训斥了一番，每个字都像针扎一样扎进了钱绒的耳朵里，扎进钱绒的心里。

　　钱绒只能低着头，死死地握住笔，以此来借力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毕竟教室里这么多人，真哭出来可就太丢人了。

　　小白在后面拍了拍钱绒，小声安慰了她一下说：“没事儿，我也不会。”

　　钱绒转过头对小白笑了笑，但却不敢说话，因为她怕说话会有哽咽的声音。

　　旁边的许沐阳看着搭着脑袋像刚淋完雨的小猫一样的钱绒，想着自己要是能抱抱她就好了，他想抱抱她，捂住她的耳朵，让难过也好，自卑也好，任何事情都伤不到她。

　　或者哪怕就摸摸头也好，他想让钱绒能开心一些。

　　下课后，钱绒依旧没精打采地坐在座位上，眼睛直直地盯在桌上教材封面“数学”那两个字上，心里满是伤心与无助。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洪水里扑腾的落汤鸡，用尽全力挣扎着不被水流淹死，可还是快被淹死了。

　　许沐阳看着耷拉个脑袋的钱绒，冲着她做了个鬼脸，想逗钱绒开心。

　　可钱绒现在实在是没心情，于是转过头对着许沐阳说了一声“无聊”，便把头扭到另一边去了。

　　“其实你不用太难过，大扫帚的教学方法本来就不适合所有人。”

　　听见许沐阳这么说，钱绒忍不住好奇，于是把头扭了过来，然后问道：“什么意思？”

　　“行远的理科老师很多都这样，想行远这种学校，基本上对外已经不需要宣传升学率了，像行远和一中，基本上每年只比较各自有多少学生能考上清北，或者能拿多少竞赛奖牌，所以老师们的讲课也会更注重讲给那些有清北潜力的学生听。”

　　听见许沐阳这么说，钱绒眉头一皱：“那就是我没有清北的潜力呗…”

　　虽然心知肚明自己定然是没那个潜力，但这么听人讲出来，钱绒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许沐阳从钱绒的书桌里随便抽出了钱绒的一张卷子，然后指了指上面的分数：
　　“你觉得呢？”

　　钱绒撇了撇嘴，许沐阳接着说：
　　“比如数学课好了，你难道没有发现，大扫帚每次上课都会花很少的时间讲解基本概念，然后就是做练习，而练习也基本上一上来就是综合性很强的题目。”

　　钱绒皱着眉头，她确实注意到了陆芳讲知识点的时间很少，大部分都在做题，但没注意过题目都是一上来就是综合性很高的难题，毕竟那些题目，她也没听懂过几道。

　　“所以这种课程，只适合那些，要不然就是天赋异禀的人，要不然就是背后花了大功夫预习的人，所以…”

　　许沐阳没有把话说完，看着钱绒。

　　“所以像我这种天资平平，又不愿意花功夫的人，注定是死路一条…”

　　钱绒说完叹了口气，然后死狗一般瘫在桌子上。

　　“那倒也不是，你还是很努力的，我昨天去你家还看到你买了好几套课外题，也做了不少。只是你方法不对…”

　　说着，许沐阳抽走了钱绒的数学笔记和数学作业本：
　　“这样，这个借我，明天还你。”

　　钱绒脑子里想着许沐阳刚才的话，原来这么长时间，陆芳根本就没有真正地关注过自己，或者说自己这类学生，而她从小就背过什么“有教无类”这种话，想着自己只是因为天资平平，便要在课堂上沦为那些尖子生的“太子伴读”，不由得生起气来，觉得陆芳耽误了自己的学业。

　　“如果大扫帚真的是这样教学的，那…怎么能当得起老师…”

　　“老师也是一种工作而已，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她们也是迫于各方面压力下的无奈…但我确实看不惯，明明是她自己教学方法顾及不到大多数学生，却总是批评他们不够努力之类的…”

　　钱绒依旧趴在桌子上，不同于刚才的是，刚刚是因为被陆芳批评过后的难过，而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明明知道自己在行远是炮灰一般的存在，却无奈自己绝不甘心只当个炮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那只淋了雨的小猫，许沐阳鼓起勇气伸出手，摸了摸小猫的头。

　　“没关系，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一早，许沐阳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交给了钱绒。

　　这笔记钱绒见过，前几天钱其去找许沐阳借笔记，许沐阳给他的就是这一本。

　　“这不是…你借给钱其的笔记？”

　　钱绒从来没好好看过这份笔记，以为就是钱其上课不好好听课没有笔记，临考试了借许沐阳的课堂笔记临时抱佛脚的，都是老师上课讲的内容，自己也有记，应该都差不多。

　　但钱绒翻开笔记才发现，这份笔记跟自己的笔记完全不一样，比如说知识点部分，这笔记上有很清晰地标注出来哪些地方是不容易理解的，哪些是容易错的，哪些是容易混淆的。

　　这些东西在陆芳的课上，钱绒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笔记后面还补充了很多练习题，都是许沐阳工工整整地誊抄上的，题目旁边还有特意标注的这类题的归纳总结，解题技巧。

　　而且这笔记并不是记到现在学的模块为止，而是整个一学期的内容。

　　“你以后可以看着蓝色的这些题目做预习，这些都是比较简单的，后面红色的课后做复习就可以，那些是比较难的。”

　　钱绒还发现，笔记前几页有好几个知识点都用荧光笔特意标了出来，并且旁边写了很多很详细的补充说明。

　　“荧光笔的知识点是我昨天晚上看你的作业本你错的比较多的，应该是没怎么理解，我都写在旁边了。”

　　钱绒试着随便挑着看了一条荧光笔旁边的批注，果然恍然大悟，她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这类题目怎么做，许沐阳写得很详细，每一步都解释得明明白白，钱绒一下子就懂了。

　　“怪不得钱其唯一能及格的就是数学…”
　　钱绒一边翻着笔记，一边感叹道。

　　其实，这笔记一开始就是暑假的时候许沐阳写给钱绒的，他看见上学期期末的年级大榜上钱绒的数学排名低得可怜，便想了这么个法子。

　　但那时两人还不熟悉，许沐阳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份礼物送给钱绒，便想着先借给钱其，说不定钱绒在家也会看看，可没想到钱绒以为这只是钱其想临时抱佛脚借来的一份普通的笔记，一眼都没多看过。

　　而且许沐阳那时并不知道钱绒的具体学习情况，于是便只在笔记上写了一些他能想到的重点，难点，还有题目。昨天借了钱绒的作业本后，他又照着钱绒的错题，在笔记上加了好多东西。

　　“许沐阳，谢谢你…”

　　钱绒看着这份如此用心的礼物，不知道该怎么说谢谢才好，可是刚张嘴，就发现许沐阳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钱绒看着笔记本上的大大小小的荧光笔备注，想着许沐阳也就借走了自己的作业本一晚上的时间，他昨天应该弄到很晚吧…

　　钱绒把笔记本抱在怀里，觉得生命中好像出现了一个盖世英雄，正在拉她出迷茫和黑暗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