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蛊情》半罐水

49、第 49 章

　　“小师姐不喜欢吗？”

　　扶羽摇摇头，复又垂眸，伸手将粗瓷碗转了转，碗上的花样随之移动，前面是一只雄赳赳的公鸡，公鸡后面跟着的一群小鸡崽。

　　“师父，为什么中秋节别人都吃月饼吃螃蟹，我们清虚门却是吃面啊？”

　　小小的扶羽踮起脚尖扒住灶头往锅里看，师父正弯着腰拿筷子夹起一缕面条，热气迷蒙，师父不得不眯起眼睛凑近看。

　　“因为师父刚当上师父的第一年太穷，中秋节只能给徒弟吃面条啦。”

　　小扶羽想起清虚门平日里的伙食，不解道：“可是师父现在也不穷啊。”

　　“是不穷，不过师父想记住当时的初心，所以很任性地把吃面定为咱们清虚门的惯例了。”

　　“初心？”小扶羽明亮的眼转了转，“什么初心？”

　　“希望我的徒弟寿命能像面条那么长，还有出远门了，无论到哪里，只要看见面条就能想起我这个师父。”说着，师父又从旁边夹起一块煎得圆圆的鸡蛋，“以后的人生啊，也能像中秋的月亮和这个鸡蛋一样，团团圆圆。”

　　师父讲了这么多，小扶羽却只盯着鸡蛋中央的金黄，“师父，我可不可以不吃鸡蛋啊。”

　　锅里的水又沸腾起来，师父揉了揉小扶羽的脑袋，“不可以哦，好啦，面煮好了，快回去坐好。”

　　小扶羽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可师父已经开始忙活，她插不上话，闷闷不乐地坐回师姐云若绫身边。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师姐埋在书里，她又好奇地凑过去，可惜她识字不多根本看不懂。

　　“师姐，上面写着什么啊？”

　　师姐眼睛都没抬，摇头道：“我也不是很看得懂。”

　　“那你在看什么啊？”

　　“看这个。”师姐伸出食指在插画上一点，画的是一把宝剑，“好看吧？不过上面写这个剑好像不怎么厉害。我给你看几个厉害的。”

　　师姐笑起来，又接连翻出几页插画指给她看，还没看完，一只手从上往下伸过来把书抽走了。

　　两双眼睛追着那本书走，仰起脸看见师父对她们道：“吃完再看。”

　　小扶羽低下头，碗里，面条上盖着一张圆圆的莹白煎蛋，她皱了皱眉将煎蛋放在碗边，却意外发现煎蛋另一面也是莹白的。

　　“咦？”她夹起来又仔细地来回看一遍，忍不住惊奇出声。

　　小扶羽下意识看向师姐的碗里，不成想师姐也在看她的碗，几乎同时也“咦”了一声。

　　“师妹的碗好奇怪啊，”师姐指着她的碗道，“上面怎么是一只公鸡带一群小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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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的画面和眼前重合，扶羽摩挲着碗上的花样，半晌，开口道：“师父说这只碗是他一位姓‘镜’的朋友送他的，上面的公鸡指代的就是他，而这群小鸡崽则是他的徒弟们，后来这只碗成为了我的专属，可惜的是四年前被我不小心打碎了。”

　　“你找来的赝品很像，”扶羽抬眸，杏眼盛满月光，“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我的？在意到连我吃鸡蛋挑剔的小毛病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语气平淡清冷，如浮冰相击，击中师渊的心，师渊因此而紧张起来。

　　扶羽没有表情和情绪的时候其实并不吓人，只是那双眼，明亮得太像一把剑，让人慌乱，让人无法直视，让人猜不透意图。

　　“四年前你的仇家没有这么多，我的武功也没有现在这么厉害，别告诉我你那时候就在计划让我保护你。”

　　师渊动了动嘴唇，竟不敢回答。

　　“小师姐，我……”一向桀骜的师渊心虚不安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又骗了小师姐。”

　　他以为自己这样做可以照顾到扶羽，给到扶羽温暖，他以为两人相处了这么久他可以再大胆一点对她好，可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不过是他没有考虑对方想法的一厢情愿。

　　甚至让扶羽对他的信任出现裂痕。

　　他下意识想再寻个理由弥补，然而话到喉头又咽了回去。

　　她那么聪明，总会看出他仍旧在说谎，而明天就是讨伐高柏言的日子，是她报仇雪恨的日子，事情一成她也没理由再留在逐清阁，即便有双生蛊能把她留在身边，她心里不愿意又有什么意义？

　　“师渊。”

　　扶羽忽然认真地唤他名字，他抬眼，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你对我，”扶羽顿了顿，“是不是……”

　　咻——

　　一声凄厉尖啸乍然响彻长空！

　　紧接着响起第二声，第三声，啸声停止后，周遭出现无数黑影闪动。

　　小镇的其他人也听到了这三声尖啸，三三五五或跑出门或推开窗查看，待看到包围天宝客栈的黑影时，惊讶纷纷。

　　“三声长鸣开道，又身背弓箭，竟是安州周府！”

　　“安州周府不是被师渊血洗了吗？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周府弟子？”

　　“定是来向师渊复仇的！”

　　众人七嘴八舌还没有说完，天宝客栈忽然发出巨大的爆炸响声，顷刻间火光冲天。

　　客栈小厮惊慌失措地从里面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走水啦！走水……”

　　声音戛然而至。

　　小厮死得太快，眼睛睁得大大的，与提着水桶赶来救火的人碰上目光。

　　握住小厮脖子的人转过身来，火光将他身上烈火花纹照得更红、更艳。

　　他无情地丢开小厮，像丢开一块破布，几乎眨眼间，几十个身穿烈火服的人聚集在他四周。

　　哐啷一声水桶砸在地上，来人连滚带爬疯了一般跑远。

　　烈火服，竟是烈火服！

　　火莲教，真的死灰复燃了！

　　先前还是看热闹的人霎时如临大敌，有人高喊道：“快上泽风山，立马通知高掌门！”

　　有人当即拔出兵器想要上前，却被拦住：“你不要命了？那可是三十年前作恶多端极其残忍无道的火莲教，连盟主在他们手里也没讨上几回好！还得等高掌门来了再说……”

　　“救命！快来人啊！”天宝客栈临街窗户上有两个女子正拼命呼救，“咳咳，来人啊！”

　　浓烟滚滚，将她们二人熏得拼命咳嗽，火舌顺着梁柱四处蔓延，很快将她们包裹其中。

　　“轰”的一下烈火攀上窗沿，二人惊叫哭泣，不得不退开几步，最终被困在房间中央。

　　“呜呜呜，该死的，究竟是谁放火烧本小姐的客栈，”沈宁莞又怕又气，和丫鬟依偎在一起，“本小姐我还不想死啊，小银，我们该怎么办啊。”

　　丫鬟小银还没开口，一阵凉风擦着她们两人的肩膀掠过，随着“噔”的一声响什么东西定在了地板上。

　　“箭！”小银定睛一看，叫出声，“小姐，是一支箭！”

　　沈宁莞还没反应过来，瞳孔骤缩，因为她亲眼看见好几支箭穿过窗户射进来。

　　“该死！”

　　扶羽纵身一跃，直接破穿屋顶跳入房中。

　　头顶哗啦声一片，瓦片木头的碎片倾泻乱飞，灰尘扬起，和烟雾混在一起模糊掉沈宁莞视线。

　　耳闻“铮铮”几声脆响，沈宁莞才木讷地朝头上看去，一方小洞明月高挂，夜风轻拂，吹落悬空青瓦。

　　“小姐！”

　　小银眼睁睁看着瓦片直直向沈宁莞脑门砸下，来不及拉她往旁边挪动。

　　寒光一瞬闪过，击飞青瓦，两人呆呆地向执剑人看去，对上一双亮得骇人的杏眸。

　　“还能走吗？”扶羽问。

　　两人僵硬地点点头。

　　扶羽便走到窗口，一剑破开被火舌舔舐的窗柩后收剑入鞘，伸出双手道：“过来吧，我送你们下楼。”

　　沈宁莞迟疑一下，眼下也没其余逃生办法，便走过去结巴道：“谢、谢谢。”

　　扶羽两只手各揽住两人的腰部，正欲施展轻功，三个身着烈火服的人凌空而来。

　　对方来势汹汹，扶羽被拦住去路，只得被迫向客栈内部退去。

　　房门早被火焰吞噬，客栈内部恐怕早就是一片火海，在沈宁莞眼里，向里面退无疑是冲向火海。可当她被带着闯过房门才发现，内部除了烟雾暂时还未被烈火波及。

　　扶羽带着两人不方便动手，只得四处跳跃躲避，余光搜寻到第二层时，她看到熟悉的身影。

　　三个烈火服人影穷追不舍，眼看就要近到咫尺，扶羽高喊一声。

　　“阮阮、千千，”与此同时，沈宁莞和小银感受到自己被抛向空中，“接住她们！”

　　话落，两道纤细影子同时跃起。

　　这厢，扶羽盯着第一个冲上来的烈火服人影，侧身右手一抓将其反手按住，左手抽剑，凌厉几道剑光闪过后，剩余两人依次倒地。

　　“好歹也曾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你们要装也该装像点，”她右手用劲，被她抓住的活口痛叫起来，刺激之下对方还要再出招，她忽然松开手，毫不留情一脚将对方踹下楼，“闹成这样，不三不四，倒是都该死。”

　　才把三人收拾完，又有人冒出来，二层的逐清阁下属见状想要上前帮忙，被扶羽拦住。

　　“退下，谁也不许插手，”扶羽扫一眼阮阮和千千，见她们将那两个女子护住，又道，“带她们和其他无关之人速速离开。”

　　无论是安州周府，还是火莲教，不过统统都是冲她来的，至于这些人的路数，旁人看不出来，扶羽可清楚的很。

　　还以为高柏言当真是沉得住气，原来是无计可施到不得不故技重施。

　　师渊与安州周府有仇，而她作为清虚门弟子，清虚门原本就被构陷与火莲教有关，眼下找上她更被坐实一道，只要今夜她和师渊葬生此处，他的那些所作所为就能死无对证了。

　　不得不说高柏言这一招走得又险又精妙，既然他这么喜欢演，那就陪他演个够好了。

　　她快速解决掉围杀过来的人，随后又跃身回到屋顶。

　　方才她下来救人的时候，是师渊拖住对面给她争取时间，到底是寡不敌众，师渊虽没受伤，但身上的衣服已被割破多处。

　　对面见扶羽回来，安州周府的人立刻举起弓箭对准，只待一声令下，要她毙命。

　　对面发号施令的人拉开与师渊的距离，正要扬手射杀两人，却见扶羽忽然亮出个东西。

　　扶羽不慌不忙走到师渊前面，将手里的月亮形状的吊坠晃了晃，问：“如我没记错，这东西应该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