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茧》喵阿户

3、垃圾

　　迎着陆酉时的目光，她倾尽自己所有的勇气。

　　说：“陆先生，你认错了人。”

　　秦臻的神情浅浅近似于无，甚至外人看来还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我没有。”陆酉时心中炸起惊雷，僵直着脖颈，斩钉截铁的否定。

　　秦臻不急，也不怒，她只是走近，站在距离陆酉时一步远的地方，冷冷的逼问，“陆先生，你仔细看看，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她不染粉黛，未经修饰，眼神冷漠，唇色清淡，与酒店中高贵典雅的秦小姐相比少了几分金银堆砌起来的精致，却也是常人不可攀的人间富贵花。

　　陆酉时生生的向后退了一步，时间的河流湍急而汹涌，带着往昔不见踪影。

　　他可以揍向秦臻求婚的那个男人，他可以和警察横冲直撞，可是当真正面对秦臻的时候他胆小得如同一个懦夫，毫无悬念的退却了。

　　“对不起。”

　　陆酉时耸着肩膀，缩着脑袋，宛若一只犯了错垂头丧气的大狗，毫无脾气的问：

　　“你的伤，大夫怎么说？”

　　“不碍事。”陆酉时的反应在秦臻的意料之中，也在秦臻的意料之外，她只有一个目的让陆酉时赶快离开，换个城市，以后再也不相见，所以她安静的说：“回去吧。”

　　平静才是最伤人的武器，生气是在意，愤怒是爱之深，只有陌生人的疏离和毫不在意才不会引起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陆酉时不懂却感到一种恐慌，他好像真的丢掉了曾经的爱人，那些在他的记忆中反复掂念的时光如水中月，刚刚碰到便碎了。

　　“等，等一下。”陆酉时拽住出租车门，“小宝还在饭店，顺路捎我一段好吗？”

　　“你把小孩子一个人留在饭店！”秦臻心里一跳，一阵不安，“和饭店管理人说了吗？”

　　可是当时场面那么混乱，谁会去照看一个小孩子？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秦臻攥紧衣服看向陆酉时。

　　就在她犹豫这段时间，陆酉时挤上了车，“去和悦饭店，师傅。”

　　师傅回头看了一眼秦臻，见秦臻没有说话，车辆便慢慢行驶起来。

　　两人同时坐在后面，挨得很近又离得很远。

　　“为什么不告诉警察。”秦臻问，“警察会照看小孩。”

　　总不会让一个小孩子留在陌生的偌大的酒店内。

　　陆酉时看着窗外，黎明破晓，天光一点点将黑暗驱除，然而自己心里的怒气、烦躁一点都没有少，不想和岁岁说话，一说话就是冷漠就是疏离，又想多靠近一下，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深怕一不留神……人就又丢了。

　　秦臻只能看见陆酉时的侧脸，紧绷的下颌，抿着的唇角都在告诉她陆酉时在赌气，可是现在是赌气的时候吗？难道不应该是孩子的安危更重要！

　　“陆酉时。”秦臻压着声音喊道，肩膀上丝丝疼痛不断，脸颊烫得厉害，状态不是很好，不过隐晦暗的车厢内不显分毫。

　　陆酉时别着脑袋，蚌住的嘴巴终于开口，“你不是把我当陌生人吗？”

　　“岁岁，你对谁都心软，就对我和小宝最狠。”

　　车辆猛得一停，秦臻惯性向前载去，头晕恶心。

　　陆酉时扭身护了一下，温软落进臂膀间一阵心悸，马上抽身开门下车。

　　下一秒已是心软，可是他还是强硬道，说着车内的人心软善良却不见半分感情，“岁岁，你舍得把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无辜的人指尚恒。

　　车门关上，车辆迟迟未离开。

　　“姑娘，小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你快去看看孩子去吧，小孩一个人肯定害怕。”司机师傅劝解道。

　　“师傅我不太舒服，你送我去医院吧。”秦臻缩在椅子上，掩了一下口唇，“有袋子吗？”

　　接过袋子又狠狠地呕了两下。

　　师傅一看她这状态，结结巴巴道：“那我先送你回，回医院。”

　　陆酉时待车辆走远，才在清晨干爽的风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偌大的酒店，能藏一个小孩子的地方有哪些？其实可多了，但能满足小宝条件的寥寥无几，首先要是不会或很少有人去的地方，其次陆酉时回来找他，他能出去，再者视野宽阔，可以观察到外面。

　　很快锁定一个地方，酒店的后围，堆放着拆卸下来的纸箱，油盐酱醋的空瓶子，大大的垃圾桶歪歪扭扭的放着，附着一层油乎乎的污垢与空气中飘荡着的下水道的恶臭味相得益彰。

　　纸箱堆放的地方很明显要优于其它地方，陆酉时小心靠近，怕吓到小孩，轻轻的唤：“小宝。”

　　他们自得其乐，把这当作一场捉迷藏，每一次都能获得胜利。

　　而这次，他猜错了，没有小宝。

　　陆酉时僵在原地，孩子呢？

　　没有从酒店中出来？还是……在昨天的那场混乱中被人抱走了？出了什么意外？

　　陆酉时拿出手机，捏了一把眉心强迫自己清醒，报警？

　　如果可以让小宝去警局，也不会每次把小宝丢下……

　　把手机塞回口袋，陆酉时继续不停地翻找，之前出现意外时都是白天，他找小宝很容易，甚至小宝都能自己刷脸躲在一家小商店中啃着冰糕看他打架，今天是不一样的，对于小宝来说酒店过于硕大，环境过于复杂，他可能连出口都找不到，又怎么能找到这里来？

　　陆酉时这一刻终于有点慌不择路，声音不由的打抖起来，“小宝……”

　　咚！身后的东西倒了一地，垃圾桶躺在地上，垃圾倾泻了一半出来。

　　陆酉时快步走过去看到一颗黑色的小脑袋。

　　头发上挂着汤汁，一张小脸上蹭着泥污，身上更是不能看，就像是被丢弃在垃圾桶里的垃圾……

　　小垃圾……

　　他和他的孩子都是被丢弃的垃圾……

　　陆酉时把小宝从垃圾桶里抱出来，拿衣服给他擦脸，压着声音里的难过，“怎么跑垃圾桶里去了。”

　　小宝似乎睡着了，迷迷糊糊由陆酉时抱着，“爸爸，冷。”

　　“那也不能跑垃圾桶里去，万一收垃圾的师傅把你带到好远的地方，爸爸应该去哪里找你。”陆酉时一时间情绪万千，不知道哪一种情绪更让自己难过了。

　　小宝往陆酉时身上蹭，小小的手掌拍拍陆酉时的后背，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爸爸，不怕，小宝在哦。”

　　陆酉时看着小小的孩子，最终把脸埋在小宝的身上一瞬间又类似于呜咽的声音传出。

　　小宝不懂陆酉时的情绪，到是完全清醒了过来。

　　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想见的人，撅着嘴巴不开心，“爸爸没有带妈妈回来啊。”

　　“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啦。”小宝伏在陆酉时肩膀上。

　　妈妈把他手指一根一根的从那件漂亮的裙子上掰开，转身时带起的风都带着香香的味道，不是靠近是远离。

　　小宝难过极了，他强忍不哭，因为爸爸说过妈妈不喜欢爱哭的小孩，就是因为他哭得太厉害，妈妈才出门才迷了路回不来。

　　可是他好难过，他在很努力的没有哭，但妈妈还是推开了他。

　　他是一个糟糕的小孩。

　　太阳懒洋洋的升起，落下炙热的光辉，好似前路也没有那么黑暗、无望。

　　“岁岁只是有些害怕，等她不怕了，就会回来。”

　　陆酉时撩了一把小孩的头发，垂着眼睛没有表情，“不哭了，我们回家。”

　　小宝蹭蹭陆酉时的脸颊，含着哭腔说：“我想妈妈。”

　　“爸爸知道。”

　　默了，陆酉时又说：“我也想。”

　　陆酉时和小宝的家是一个小小的房间，带着一个露天的小阳台，不大却充满了温馨。

　　进门通地铺满垫子，不软但人在上面坐或者躺都没有问题，往里放着沙发，沙发的对面的墙上挂着电视机，电视机的旁边放着一张小桌，堆满小宝喜欢的图画书，紧挨着沙发的是床，床的对面一个单人衣柜，在往外面就是小阳台了，摆着一张小桌，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插缝隙摆了几颗绿植。

　　整个房间十分的富有生活气息。

　　不过厨房和卫生间是公用的，但好在房主是一位老爷子，没那么避讳。老伴早些年走了，儿女都在别的城市深造，就剩下老爷子一个人，老爷子说把房子租出去也是想找个人陪陪他。

　　小宝自然成了老爷子手中的掌中宝，喜爱的不行。

　　把小宝抱到洗浴间放在盆里上下刷了一遍，自己顺便也冲了个澡。

　　小宝一直睡的香没有醒，陆酉时却清醒了许多了，一会儿小宝可以接着睡，他还要去完成今天的工作。

　　一个剧组的龙套角色，演男主身边得侍卫，导演看他形象好，就给他安排了一个还是比较有戏份的角色，引得一众人的羡慕。

　　戏份不戏份的吧，关键是钱多。

　　陆酉时匆匆收拾一番，和锻炼回来的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出门了。

　　坐上公交车，陆酉时排除一切杂念，抓紧时间休息，恢复精力。

　　手机铃声把他从恍惚中惊醒，是帮他们联系角色的陈哥。

　　“今天不用过来了，你的角色给了别人。”

　　手机滑了下来砸在腿上，陆酉时甚至都来不及问一句为什么，对面匆匆挂了电话。

　　陆酉时赶到剧组，那边空荡荡的，拍摄的场地都换了他却不知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生活接连的打击让他忍不住弯下腰深深的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