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机器人同居》沉默治愈系

25、指间滑青丝

　　“主人，吹干头发。”温柔的男声在她耳边淡淡提醒着。
　　管红缨昂首望着虚空，感觉到困住她的那只大手，虽是松松圈着她的手腕，却紧实贴着她的肌肤，像是想要透过那暖热的触觉表达出他的呵护。
　　就像是，此时，在她眼角余光里，他专注的凝视，仿若他关心她。

　　她想要就此屈服，可这些又是真的吗？瞬间灰心，管红缨轻甩开他的手。
　　与她抵肩而立的冷面诧异看着她异常凝肃的侧脸，终于问出口，“主人，你为什么生气？”

　　因为你骗我。
　　如果她这样说出口，冷面会承认吗？还是会淡定地说出更多的谎话将她劝服，最终反而让她自己承认那只是她的多疑？
　　沉默着木立片刻，管红缨忽然觉得这样闹脾气真是无聊兼矫情。
　　自己既然不想做这些无谓的对质与争吵，那又何必继续矫情地冲他撒娇冷战呢？
　　垂下头缓和片刻，她转头看他一眼，敷衍道，“大概是生理期吧……”

　　话未说完已经心头无力，她扯一扯落在胸前的湿发，闭上嘴转身走回浴室，然后拿起风筒，一个人默默站在镜前吹发。
　　小巧的风筒在她手中无声运作着，发丝凌乱飘飞，她的目光对着镜子渐渐茫然，手腕不自觉地停住。

　　直到手指被人轻柔掰动，手里的风筒被另一只手拿走，她虚茫的目光这才慢慢凝定，看向镜面。
　　淡淡的灯光下，身着西装的男人静静立在她背后，俊美的面庞低垂着，右手徐徐晃动风筒，他眼帘半掩只专注地为她吹着一头湿发。

　　满室沉静。
　　渐渐，末梢的水汽差不多被吹干，半干的发丝渐次飘动起来。

　　柔和凉风中，男人的手轻伸入乌亮湿润的帘幕中，五指分开，柔缓按摩过头皮，一缕缕流入指间的发丝就此被温柔带起。
　　风筒吹过，指间青丝霎时如弱花迎风，飞扬绽放。
　　男人的五指眷恋着，轻轻滑过那恣意飞舞的一根根情丝，然后柔缓放开，再回来撩起更多的发丝，为她细心地呵护着每一根长发。

　　他按摩头皮的温柔力道，他这样亲密地碰触她……
　　体会着冷面指间的每一分温柔，管红缨不觉怔怔望着镜中的他。

　　自己的那些柔韧发丝，正不羁地随风狂舞，如一道道长鞭拍打在他胸膛上，纠缠在他的脖颈间，狂傲任性，无休无止地戏弄着他。
　　而那人却始终温柔淡定，甘之如饴。

　　这镜中一心为她的冷面，是真的吗……

　　镜中人轻摇风筒，静静为她吹发。
　　她站在他的怀抱之中，默默望着镜中人。

　　这一刻的时光忽然变得悠远久长，望着镜中那一对亲昵相伴的身影，她忽然恍惚地以为自己身在梦里，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正独自旁观着这一幕柔情幻像。

　　她正迷茫着，镜中幻像忽然起了变化，两道眸光倏然在她头顶亮起，找到她的视线。
　　镜中男人无声看着她，双眼隐约含着温暖笑意。

　　深深望进去，她认出其中蕴含的情意，却不知真假，霎时惶惑，管红缨慌地垂下眼，避开那幽幽目光。

　　穿梭于发间的大手霎时顿住，随即却又仿若无事般继续动作起来，他依然轻柔地为她梳弄着头发。

　　许久之后，管红缨想，那目光应该退却了吧。
　　僵立的她慢慢掀动那一对眼帘，再次看向镜子。

　　那里面，幽然发亮的，依然是他微笑等候的目光，那模样像是他一直都在留意着她的举动，随时看着她。
　　管红缨愣愣望着，终于不再逃开。

　　于是，镜中的他，镜外的她，隔着一方薄薄镜面，彼此目光缠绵交汇，却心思各异。
　　见她愣怔许久不说话，镜中男人眨眨眼，温暖笑问，“主人，情绪好点了吗？”

　　蓦然脸色一凝，不知如何面对他的关心，管红缨垂下头不理他。
　　她身后的男人终于不再说话。
　　沉默中，冷面又静静为她吹了会风，然后关上电源，将风筒放好，什么也不说，转身离开。

　　独自静立了许久，管红缨这才慢慢将头抬起。
　　五指不自觉梳过脸旁清爽的发丝，她看着镜中孤独的女人。

　　终于用冷淡把他赶走了吗？
　　……
　　她后悔吗？
　　……
　　……
　　……
　　关上浴室的灯，无情无绪地踱出门，她垂着眼慢慢向前走。
　　刻意不去寻找他的身影，全身所有的知觉却情不自禁地紧张感觉着。

　　整个屋子静悄悄，空荡的客厅里也没有人声。
　　一步步向前走，她低垂的视线忽然瞄到地板上的一扇淡光，那是旁边他房间的灯光。
　　呼吸不自觉急促，她慢慢走近那光，慢慢穿行过那扇亮光，最后慢慢离开。
　　始终，四周没有任何异动，也没有人忽然站出来用他好听的声音叫住她。

　　心里某处微微发痛，管红缨深吸一口气，猛地昂起头决定不再期待。
　　却在目光抬起的那一刻，愣住。

　　前方静静望着她，等她走近的那个男人，是冷面吗？
　　他身上那件衬衣，是自己买给他的那件吗？

　　面容淡漠看着他，管红缨缓缓向他走近，然后停在他身前一步远处。
　　“主人，这是买给我的吧？我自己穿上了，你还会生气吗？”毫不在意她的冷淡，冷面微笑问她。

　　慌忙埋下头，管红缨咬唇紧抑着被他突然激荡出的情绪。
　　片刻之后，她面无表情地再次抬起头，望着他，然后向前一步，走到他身前。

　　目光只专注看着他的衣领，她伸手为他解开紧紧扣上的第一颗纽扣，然后双手轻拽两边衣领，为他整束好领口。
　　仍旧不看他，她轻拉起他的手，低头为他解开紧束住袖口的纽扣，然后认真地一层层卷上去。

　　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温柔地为自己打理着装束，冷面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

　　很快，一左一右两只袖口都被她卷好了，再没有其他地方需要她了，管红缨垂首默默站在他身前，不愿意退开，却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主人，这件衣服我觉着很舒服，你觉得呢？”冷面凝定望着她，忽然淡淡出声，那微微拉长的语调似乎别有意味。

　　她觉得什么？这衣服是他穿着的，又不是自己穿着？
　　唇角再忍不住温柔抿起，抬眼望着眼前这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望着对方刻意逗她开心的眼神，管红缨阖上眼，无言轻叹一声，然后伸出双臂，身子依偎过去，终于抱住他。

　　那暖暖、满足的感觉……
　　“冷面。”她呢喃轻语。
　　“主人？”男人的气息在她耳畔轻拂，紧贴着她的胸膛微微震动。
　　“我想告诉你，不论未来怎样变化，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家人。即使你不喜欢我，即使你有故障……”
　　那人的呼吸轻微一滞，许久之后，他才轻嗯了一声，随即又醒觉应道，是主人。

　　前面那一声嗯，软弱而坦诚，她从未听他对她这个主人说过，他待她终于有那么一点不同了？
　　慢慢将手臂收拢，将他腰身抱紧，管红缨终于放松地贴住他的胸膛，静静呼吸着他的味道……

　　这个世界，就连人活着都不容易，更何况是被整个社会当做奴隶、商品的仿生人。为了生存而折腰，为了生存而骗她，原本也不奇怪。

　　只要他还记挂着她，只要他还愿意逗她开心，只要他还愿意关怀她，那么她愿意庇护他。
　　她愿意做他可以依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