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机器人同居》沉默治愈系

15、世事转眼变

　　翌日。
　　一觉醒来，睁开眼见到天色已经大亮，管红缨赫然惊起，快要迟到了！
　　飞快地洗漱完毕，她走到自己房间的门边，侧耳偷听。

　　小心拉开门缝，外面客厅依然寂静无声，管红缨拉一拉背包，轻手轻脚，走到大门口，快速转动门把，猛地打开大门。
　　她抬起左脚。

　　“主人。”清冷的男子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手脚僵硬地停住，半晌管红缨才讪讪收起偷溜的姿势，她不敢转身，只顺手把大门阖上，然后低着脑袋问，“有事吗？”

　　那人站在远处，也不走近，依旧冷淡地问，“主人，你今晚在家吃饭吗？”
　　想想昨晚冷面熬的那一锅火候十足、香喷喷的莲藕汤，和外面吃到不想再吃的油腻快餐，管红缨即刻应道，“不用。”

　　冷面淡淡地逼问，“主人，不用什么？”
　　听出他刁难的语气，管红缨只觉心虚，还是不敢回头，她乖顺地回答，“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不用麻烦了。呃，谢谢。”

　　然后不待对方回应，她轻喊一声，“我要走了。”再度推开门，就想逃走。
　　“主人。”
　　管红缨长叹一口气，放下拉住门把的手，缓缓转过身。

　　清爽淡逸的冷面男人，远远地挺立于明媚晨光中，不言不语，静静看着她。
　　那样美，那样地诱惑……
　　她垂下眼帘，不敢继续直视。

　　“主人，这是你的护眼茶。”冷面不咸不淡地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递出手中的保温杯。
　　是了，她昨天回家的时候曾经随口向他抱怨过自己天天对着电脑屏幕，用眼过度会眼睛痛。
　　没想到之后被自己那样对他，他依然没有忘记照顾她这个主人……

　　管红缨心中感动，瞬间觉得自己是被他原谅了，可是一抬头，见到男人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手臂僵直伸出老远，明显是戒心犹存，防备着自己再次偷袭。

　　他是在生气吧……
　　虽然作为仿生人，他们不得不遵从主人下达的命令，可是这并不等于他们没有自己的人际关系判断标准。
　　冷面这一版的仿生人原本就在情绪反应和思维模式上更像人类，自跟随她以来，更是被她这个主人悲喜无常地折磨，时不时还要被她以哭闹相逼，被强迫着与她亲近……
　　他的好恶情绪此时应该是被她培养得越发明显了吧。

　　一时间，管红缨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何滋味。
　　因为和自己相处冷面变得更有人类特征，她明明应该高兴。
　　可是，一想到他会在心里记恨，会默念：主人是个大色魔，小心勿近，她就觉得沮丧。

　　管红缨怏怏地回话，“这个茶我今晚回来再喝。”
　　仰首鄙视她，冷面伸出来的手臂纹丝不动，“主人，这个护眼茶不能饮用，它是给你中午作蒸熏治疗用的。”

　　“哦，谢谢。”被他时不时鄙视一下，管红缨已经适应了。
　　她心里只想着，他应该是吃进去了中医药模块，才配出来这茶。冷面待自己真好。

　　将感动收在心里，她疾步走上前，自他手里接过茶，转身就想走。

　　“主人，还有一壶是给你的养颜茶。”
　　“养颜？”管红缨愕然回头站好，直盯着眼前的男人。
　　他是在嫌弃她丑吗？还是他吃进了什么美容美发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模块，打算在她身上做实验了？
　　冷面淡淡回答，“我的数据库里有资料说，人类女性提倡二十五岁之后开始养颜。我想，主人身为二十九岁的女人，应该也是需要的。”

　　管红缨愣愣看着他，觉着自己的仿生人和自己讨论这个话题，真是太古怪了。
　　可是同时，被他这样细心关怀着自己的面容、自己的身体，那就像是两人之间的某种距离被打破了。
　　这样极私密的关怀，应该是只属于情人或是夫妻之间所有的吧。

　　他愿意这样无微不至地关怀她，是因为他其实还是喜欢她这个主人的？
　　他先前并不是生气，而是暂时的不自在？就像自己一样？
　　他是喜欢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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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自己愿意与他这样亲密相处吗？

　　管红缨望着他，眼神渐渐温暖。
　　她想，她是愿意的，不当他是情人或是老公，而是亲人，她愿意让他这样接近。

　　她看着冷面盈盈微笑。
　　男人的眼神却猛然躲开，他垂落的眼帘凛然阻挡着她的亲近。

　　眨眨眼，管红缨黯然，是她自作多情了，她已经领悟了他的拒绝。
　　她只不过是一个主人，并不是他眼中的女人，他也并不是自己的男人。
　　他是一个受到体内模块限制的仿生人，他只是在被动地服从，被动地尽着自己的职能，被动地向她这个主人付出关心罢了。
　　在昨天之前，因为自己在其他方面的随和、不挑剔，他大概还能容忍她这个主人偶尔的毛手毛脚。
　　可是自昨晚自己那出格的举动之后，他大概永远都只会将心存不轨的自己隔离在远处吧。

　　暗暗叹一口气，她保持着微笑，接过他手中的第二壶茶，“冷面，谢谢你。可是我个人不习惯于这些养颜的繁琐步骤。如果你愿意，以后帮我做养生茶吧。”
　　“是，主人。”仿生人低头不看她脸上的伤感，只冷淡地应着。

　　迟到的管红缨走在办公室的过道里，只觉一路行来，周围的气氛总有些莫名。
　　待她回头望，却又并无异样。
　　最后她忍不住看向李云月那一组的方位，奇怪的是，今日那两人都不在……

　　疑心自己是被那女孩吓得过于敏感了，管红缨苦笑着走进自己的办公间坐下。
　　她拿出袋子里的两壶爱心茶，放好，然后打开电脑。

　　看着由昨晚堆积到现在的十几封工作邮件齐齐飞进来，她正想查阅。
　　导演敲她，“相亲怎样？”
　　管红缨犹豫片刻，只回道，“尚未成功。”

　　对方停滞稍许，“去看群邮件。你自己保重吧。”

　　群邮件？管红缨见到她奇怪的回复，心中只觉不妙。
　　目光凝注屏幕的瞬间，她已经见到一封标题为“管红缨的所作所为”的群发邮件。
　　发件人：替天行道者。

　　她急忙点开。

　　快速看完一遍，又强迫自己一字字重复看了几遍，双眼发直的她仍然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直到头顶的内线广播骤然响起，“管红缨，请即刻去会议室报到。管红缨，请即刻去会议室报到……”

　　在无数人千奇百怪的目光注视之下，她匆匆走入会议室。

　　冰冷的房间里，董事会派出来的调查委员会，总共十几个人高高在上，冷眼看着她就坐。

　　“这封群发邮件里说，你跟公司的总经理，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你去年就是以此才获得动画组长这个职位的。发件人还举证说，你曾经赠送他西装、睡衣等私人物品，这些都是真的吗？”那人只盯着自己手中的书面资料，完全不看她。

　　“没有——”
　　不待她解释，迅速有人截住她，“你曾经和李云月是恋人关系。后来在你与他分手之后，你又不顾道德，做出第三者插足行为，致使李云月的女友精神一度崩溃，这是真的吗？”
　　管红缨循声转头，见到总监阴森森的面孔对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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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后。

　　“管组长，我们调查委员会决定将你暂时停职，等待调查结果确定之后再做正式处理。请你配合临时组长做好交接工作之后，再离开岗位。”
　　一个个冰冷的面孔俯视着她，用目光逼着她自己狼狈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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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背着包恍惚走出公司门口，正遇上路过的导演。她面色沉重地看着她摇摇头，无言走开。
　　这已经是死局了，再也无可挽回。
　　就连大老板都已经被她拉下水，接受董事会的调查了。
　　只是他位高权重，这一次高层自己内部斗一斗，他最后肯定还是安全无事。
　　而自己这个小卒子，却是无力回天了。
　　这封匿名邮件虽然没有提供确凿证据，可是整个公司，人手一份邮件，那些加在她头上的罪名，最后也必定会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地落在实处。
　　更何况，还有前几日的那一场跪戏来为大众提供眼见为实的力证……

　　几日之后，那个所谓的调查结果一出来，她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自我请辞了。
　　这整个动画行业的消息，几乎都是互相流通的。
　　虽然名义上是她主动请辞，可是私底下，那些丑陋的谣言肯定一早传扬了出去。日后，自己再去其他大公司应征，背着那种罪名，还有谁敢请她？

　　一招错，招招错。明明预先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自己还不去用心解决？
　　她这几日反而不顾后果任性妄为，偶尔还会想些风花雪月之类的，自己还真是轻重不分、活该如此。
　　现代人爱情没有了，还可以继续过活，可是赖以生存、赖以自豪的工作也没有了，让她如何还能自处？

　　这个偌大的城市，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难道要回家抱着冷面痛哭一场吗？
　　一旦没有了经济来源，自己这个主人，如何还能提供给他悠闲的生活？
　　她不能好好养活他，如何还有脸面回去见他？！

　　叮叮咚咚，通讯仪的铃声震动着响起。
　　她颓然坐倒在街边的长椅上，接通电话，“喂。”
　　“管红缨？”一道幽冷的声音在那头轻唤。

　　“是谁？”她颓唐无力地问道，心中惶惶然再无法多想其他。
　　“你不在公司？”男人诧异道。
　　管红缨微微一愣，他是听到通讯仪里喧闹的背景音与公司里的静音背景不同吧。这男人到底是谁？
　　“工作出了问题吗？管管，你的声音不对。”称呼着他为她起的昵称，男人温和问道。
　　管红缨终于忆起。她背靠椅背，阖眼仰首长吁一口气，才淡淡道，“你好，郁蓝。”

　　“出了什么事？”郁蓝坚持问着。
　　“没事。”她睁开眼，望着虚茫远方，心不在焉地拒绝着对方的接近。

　　男人沉默片刻，“是你的前男友在公司惹事吗？”
　　虽不中亦不远矣，管红缨心中苦笑，沉默不答。

　　那头渐渐也沉默下来。
　　管红缨闭着眼，将听筒松松地放在耳边，此时即使只有一个呼吸声陪伴着自己，那也是好的。

　　静静悠悠，时光分秒流过，她半躺在椅上几乎就要睡着。
　　“管红缨，我知道是什么事了。”

　　她蓦然一惊，张开眼想问他怎么查到的。
　　郁蓝全不留她空隙直接问道，“你记得今天是我约你的日子吗？”
　　是今日吗？管红缨眉头一蹙．

　　“晚上八点，我等你。”
　　对上他这样果断的态度，管红缨顿时懵住，慌忙道，“对不起，我——”她想要拒绝。
　　“你来，我告诉你怎样解决那个小人。”郁蓝的声调变得悠闲。

　　见他这样淡定的高手姿态，这一刻，管红缨真相信郁蓝能为自己解决这个死局，只是——
　　她沉吟不语。

　　“管管，出来见我嘛。”郁蓝开始顽皮撒娇。
　　管红缨越发觉得违和，只好继续沉默。

　　“你想这样轻易就放弃自己近十年的事业吗？”郁蓝又转作恨铁不成钢的沉痛语调劝她。

　　是，她不能放弃。管红缨深吸一口气，决定问出自己心中疑惑，“郁蓝，你为什么要和我约会？”
　　“我告诉过你一次。”他声音淡漠，像是在指责她对他说过的话毫不用心，又像是在逃避再次向她告白。
　　管红缨抚着额头，想了很久也无头绪，她终于放弃了怀疑，太累了，此刻她也无心思考这些，那就姑且相信他是喜欢自己的吧。

　　她脸色严肃，在妥协前，做出了最后的声明，“郁蓝，如果我应承了去见你，那只是因为我目前想利用你解决困难，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他喜欢她，自己却不喜欢他。这一场约会，明明应该是单纯的感情之约，可是对于她却只是目的不纯的利益之约。
　　虽然他的提议恰如一根救命稻草，她真想抓住。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去，会不会真地喜欢上他。
　　至少在目前，她是在利用他，她不愿意因为欺骗他而承担上更多的感情负债，她想要在对方接受之前说清楚。

　　静默稍许，男人淡淡地笑了，“管红缨，我找你就是为了让你利用我，让你依靠我。所谓伴侣，不就是在生活所有苦难面前，彼此依靠，彼此利用的吗？管管，我想要你来。你还没有见过我的面吧？”

　　心内微微感动着，管红缨阖上双眼，笑道，“你也没见过我。我并不好看。”说话的同时，她想起早上那一壶养颜茶，冷面也是隐约觉得她老丑，所以才要她养颜吧。
　　她自己虽然也为容颜的一天天老去觉得伤感，可是生命的起落荣衰原本是自然运行之道，她会坦然接受。
　　她相信如果他真是自己在寻找的那个男人，他也一定会接受。所以，她不忌讳直言。

　　男人淡淡回道，“管管，我见过你。我喜欢你的样子。”
　　他的语气太荡气回肠，管红缨心中一惊，不敢再问。

　　于是她匆匆告别，“我今晚八点去找你。”
　　“嗯，管管再见。”
　　“再见。”仓促地挂了电话，管红缨只觉身在梦中。

　　转眼，自己就要和一个陌生男人约会了吗？
　　一瞬间，她想起家里等着她的冷面，为什么，自己竟然有种背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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