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星河白鲤

2、002

　　002
　　斯佳译的小学念得很轻松，轻松的意思是，她不需要花太多力气，就能在村子里那个学校考到班级前三。

　　小学毕业，正常情况下，要去镇上的初中上学，但因为爸爸做工程很成功，就在市里买了房子，是别墅地基，可以自建。

　　所以理所当然，就把斯佳译的学籍弄到了市里。

　　初中是市里新建的外国语，即使考进去，也要额外交大几万的择校费，爸爸眼也不眨就掏了。

　　从黄土青麦的乡下到水泥钢筋的市区，斯佳译碰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开牛奶盒子。

　　光明的牛奶纸盒子，小房子造型，没有吸管入口，她从来没见过牛奶是这种包装，自然束手无策。

　　“开这个很简单的。”

　　同桌伸过来的手白白软软，在盒子顶部一拉一扯，喝牛奶的口子就被拉了出来。

　　斯佳译很不好意思，自卑心起，怕同桌看不起她乡下来的，但对方的表情却很平静自然。

　　她的同桌是被全班同学霸凌的周露。

　　其实从女生的角度来看，周露长得不难看，一双杏仁眼甚至像陈晓旭，身材发育也好。

　　但那个年纪小孩子，缺乏性教育，发育得太好，反而是一件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男生霸凌周露的理由很奇怪，仅仅只是因为她开学那天喷了香水。

　　莫名其妙的恶意，连带发展到周露所有的东西都是脏的。

　　她方圆几米的空气，桌子椅子，作业本——就连语文作业跟她上下叠在一起，男生都要抽纸巾在封面上来回擦拭。

　　斯佳译冷眼看周露被霸凌。

　　她不会在男生嫌弃打趣对方时见义勇为，因为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男生集体的恶作剧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而这个可怜的出口被定义上的名字，就是“周露”。

　　她帮不了她。

　　只是，如果周露开口，斯佳译的作业，她是随时都可以抄的。

　　然而斯佳译从来不会把周露当朋友。

　　因为她太擅长伪装了，只要她想，就能跟班上任何一个讨男生喜欢的女生做朋友，

　　但她不需要闺蜜。

　　维系“闺蜜”这两个字的情感投入有点高，她没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一个迟早会分开的人身上。

　　去陌生的地方交朋友真的太容易了，只是一旦轻易获得了对方超越“朋友”的感情，一旦对方将她视作“闺蜜”而死心塌地。

　　前所未有的倦怠感，只会让斯佳译觉得无聊。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十岁那年跟何媚两个人在蝉鸣声里的那种快感和刺激了。

　　初二的时候，终于在某次体育课上来了例假。

　　给妈妈打电话，却被狠狠骂了一顿。

　　妈妈生气的点在于，她来例假太早了，女生来了例假，就不会再长高了。

　　即使班上半数以上的女生都已经来了例假，即使斯佳译已经长到了163，但她依旧猝不及防挨了一顿骂。

　　狗血淋头的痛骂。

　　很莫名，但这符合妈妈做事的风格。

　　妈妈向来情绪不稳定，她第一次看到“歇斯底里”这个词，是在尼采的《我和我妹妹》那本书里，而她切身接触“歇斯底里”这个词，就是在妈妈身上。

　　妈妈发病的时候，会拿着菜刀乱挥，是爸爸拼命制止。

　　事后，妈妈躺在床上哭着说抱歉，抱歉让她看到自己这么丑陋的样子。

　　站在床边的斯佳译，情绪没什么起伏，她只是很冷漠地“哦”了一声，然后不咸不淡地说了声“你好好休息”。

　　因为妈妈道歉道得再多也没用，斯佳译知道，哪天她不开心的时候，照样会突然之间发脾气，将自己当一个趁手的出气筒。

　　这个家里，没有人会真正爱自己。

　　无条件的爱。

　　无条件的包容。

　　无底线的原则。

　　她只能让自己看上去不断有用，不断优秀。

　　只有这样，“重男轻女”这四个字，就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初三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人缘好，也许是因为性格好，归根结底，还是她装得像模像样，班长在某次查寝中，给她递了情书。

　　一班是尖子班。

　　班长是尖子班里的第一。

　　暗恋班长的女生有2、3个。

　　班长是所有老师的宠儿。

　　但班长个字高，皮肤黑，长得也算不上帅，性格沉闷，所以对看上去活泼开朗的斯佳译而言，得手也不太难。

　　男女生寝室中间有一道廊桥。

　　班长的手电筒在男生寝室那一侧的廊桥踟蹰。

　　斯佳译走过去，然后收到了一封情书。

　　班长递完情书，就装模作样走到顶头查寝。

　　斯佳译没什么顾忌，直接拆了就看。

　　事后想想。

　　一方面她本来就不喜欢班长，所以当着对方的面看情书，也丝毫不需要去顾忌他的感受。

　　另一方面，大概是对这种事情没什么羞耻心。

　　情书的内容她已经记不清了，身体却很清晰地复苏了跟何媚那天下午的记忆。

　　余光能扫见班长在最里头的走廊踟蹰，显然是在注意她的反应。

　　她将信折一折，就在廊桥一头等他。

　　斯佳译让班长把手伸出来。

　　用手电筒的光照着他的手掌。

　　一笔一划在他掌心写字。

　　“看清楚了吗？”

　　班长没说话。

　　斯佳译又慢悠悠地把答案写了一遍——

　　我也喜欢你。

　　握着班长的手写字的时候，对方微凉的、甚至有些粗糙的掌面，有薄汗，让人没来由地觉得腻腻的恶心。

　　斯佳译有点嫌弃。

　　再次清楚地肯定，她喜欢班长的时间，大概就是她看完那封情书的时间——短暂得像是昙花一现。

　　她并不喜欢班长。

　　她只是喜欢把一样大家都喜欢的东西据为己有，仅此而已。

　　好像通过这种方式，她就占有了这么多人的爱。

　　所以很快，她就对班长失去了兴趣。

　　在某次晚自习下课，班长托女生给她带话，让她去操场遛弯的时候，斯佳译没有任何负罪感地就失约了。

　　太无聊了。

　　她开始试着当着所有人的面，扔掉班长给她的情书。

　　将班长上课偷偷叠的小爱心随手放在走廊上，任风将傻兮兮的纸片吹到一楼的花坛里。

　　甚至在课间，主动跟后排的男生调笑，无视班长一起去小卖部买水的邀约。

　　她太想分手了。

　　却不知道怎么跟班长开口。

　　直到，她终于认识了应如霁。

　　浅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