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越》王一北

16、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一个人在黑暗的通道里跌跌撞撞的蹒跚，漆黑冰冷的岩壁散发着无垠灰色的雾气，雾气笼罩看不到的咫尺之遥，熟悉而又刺鼻消毒水的气味萦绕，江辰掉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隧道，恐惧和无助一下下侵蚀着他，但前方的通道似乎有时断时续的致命诱惑，蛊惑着他一步步向前走去。
　　“来吧，江辰，这里是你的温柔乡，是你穷极一生都不肯醒来的美梦......”
　　所以，走吧，不停地走，半步半步，尽管迟缓，但毫不迟疑，越是离呼声越近，声音越是像天使的梵唱，散发着光芒万丈。
　　“回到我们的身边，来吧......”
　　江辰的眼皮轻轻地抖动，似乎在挣扎，但最终沉入了梦魇之中。

　　另一边，七中，高二一班
　　“哎，奇了怪了，我家辰哥怎么还不来？”第一节下课，还迟迟不见江辰的踪影，周卓知道江辰赖床的坏毛病，这位爷平常最晚早读下之前就赶过来了，难不成老毛病又犯了。周卓一边心急一边担忧。
　　第二节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周卓趁着老师还没到的空隙，悄悄凑到方凯身旁：“哎一会班头要是问辰哥在哪，咱们统一口径说他拉肚子在厕所还没上来。”
　　方凯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好了！上课了！”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板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今天是月考出分的日子，各科老师加班加点总算是把成绩核出来了，早上周卓去交作业，办公室里一派紧张严肃地气氛。此时一些人不由得缩了缩身子，生怕被班主任抓出来祭天。
　　‘完了’周卓暗叫糟糕，班头这脸色，明显是大家成绩都不太理想，辰哥这个时候不见踪影，八成会被骂！他悄悄抬头，目光正对上班主任犀利的眼神，周卓抖了抖，迅速把头埋了下去。
　　蛙趣，好可怕！
　　“咱班这次考试成绩相对于其他几个班还可以，成绩排名已经全部出来了，在大屏幕上大家自己找。咱们这节课就不讲课了，所有人，按照座位一个一个排队上来，我给每个人单独分析一下这次考试的情况......”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班头缓缓地拿出了一沓语文卷子：“那开始之前，我先说一下咱们班语文成绩。”
　　“大部分人成绩都在80分上下，也有一些人没有及格，一百分以上有两个人。咱们语文现在还没开始正式复习，这次就当给大家试试水了，你们只要努力，老师们一定都尽全力把大家全部送进大学！”
　　本来还有些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七中和他们是什么水平大家心里都清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升学率惨淡的惊人，从踏进七中的第一刻起，很多人就放弃了自己，不甘心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可突然有人告诉他们：“你们可以上大学，有什么不可以”
　　是啊，有什么不行的？我们拼不过市重点，状元学校，可是我们能站在高中，哪怕是再普通的高中，自认为平庸的我们，也已经有了很多人没有的--博弈高考的资格。
　　班里很快有人低下头，掩饰住发红的眼圈，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那句“把大家都送入大学...”太直白了，直白到让人频频想要落泪。
　　“江辰112，郭婷107！来，给这两位同学鼓掌！”周卓手拍的哐哐作响，脸上一副骄傲的小表情，江辰考第一简直比他自己考150还高兴。
　　郭婷已经把卷子拿了下来了，周卓一边讪讪地举手一边观察班主任的反应，接到信号，方凯施悠悠地起身替江辰领回了卷子，还不忘乖巧地说一句：“谢谢老师”
　　“江辰回来后，你让他单独拿卷子来找我...”
　　后面老师说什么周卓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盘旋着巨大的问号：这TM是怎么回事？？？？
　　“不是，大佬，你知道我家辰哥去哪了？不是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害我白担心这么久！”周卓义愤填膺地控诉着某人的行为。
　　方凯放下手中的红色水笔，不紧不慢的开口：“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我”周卓被噎了一下，转过身，表示糟心。
　　“江辰生病住院了，早上他家长请过假了！”方凯淡淡地开了口，这话是说给前面的周卓说的。周卓的身子顿了顿，倒也没在回头。
　　“卧槽，这个排名...”
　　“江辰是真的牛逼啊！”
　　“靠，这成绩是真的吗？”
　　“咱们这次查多严你又不是没感受到，这还能有假？”
　　“我跟他一个考场，那哥们答的是真快！”
　　等排名和总成绩出来，班里纷纷炸开了锅
　　“谁他妈以后再说咱们班辰哥，直接把这成绩单撂他脸上好吗？”
　　大屏幕上，江辰的成绩出现在了第一位，文科班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不过让大家忍俊不禁是某人的偏科，班级前十名的成绩看上去整整齐齐，语数英基本上都在七八十，更有一百的甚者，只有江辰，一个大写的四十跃入眼帘。
　　“语文112，文综220，英语110，数学...40？？？”周卓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这个成绩是有一点好笑。
　　所有人：....我们是菜的普遍，大佬是偏科严重。
　　这次的文综虽然是合卷，因为时间仓促再加上没有学完，政史地老师各找出了一张本阶段的测试题，题目倒是不难，就是题量有点大，不少人连卷子都没有答完。
　　最后一排只上下方凯一个人，他比对着江辰的卷子，一道一道地改错看着卷子上刚劲利落的字迹，看着大屏上江辰的名字，脑海里模模糊糊浮现出江辰数学课的样子，心想这实在是那人能考出来的成绩。
　　能考出40分数学的江辰此时正无知觉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苍白的手背上插着一根针头，直直地连在一旁的输液杆上。
　　“哎，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啊！”一个头发花□□神矍铄的老爷子，小心翼翼地拦住刚给江辰测完体温的护士。
　　“他现在烧还没退，加上肺部有些感染，家属平常也要注意，尽量别刺激到他....”
　　护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看检查报告这孩子最起码已经低烧好几天了，有一边脸轻微肿了起来，要不是送他过来的还有一对中年夫妻，她简直要怀疑这男生的来历了。
　　病床上的男孩安安静静的躺着，眉头紧锁，手指难受地屈起，连续性低烧和脱水早已让他的身体到了极限。
　　她看了看手上温度计，上面温度依旧没有降下来，只是叮嘱一句“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嘟——嘟-—”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老人低头，等看清上面的来电后才颤颤巍巍地接起了电话
　　“喂....”
　　“哎爷爷啊，我是小凯，我妈中午煲了鸡汤，说中午给你们送过去，我下午放学了再去医院看看辰哥！”
　　周卓此时正藏在学校厕所，先给他妈打了一通电话，在对方:“臭小子不好好上课...”的咆哮声中飞快地说清了事情原委。两通电话下来后，就屁颠屁颠地滚回教室上课了。
　　傍晚，市医院
　　“李阿姨好！”周卓提着一篮子水果，从病房外探进去一个圆滚滚的脑袋。
　　“哎，是阿卓啊，你说你，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李女士见有后辈过来，一把抹掉了眼泪，笑着招呼来人。
　　“...这位是？”面前的男孩高大帅气，怀里还抱着一束花，那束花她叫不上名字，可看起怪好看的。
　　“奥奥，李姨，他是方凯，辰哥的新同桌，今天听说辰哥病了我俩就一块过来了”
　　“好，好，行。你们快坐，我给你们拿点吃的”李女士从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拿了几个水果塞到他俩手里。
　　周卓坐在旁边没人的病床上，担忧地指了指江辰的床位：“辰哥还没醒吗？”
　　说到这儿，李女士深吸了一口气，她为江辰掖了掖被角，摇了摇头：“他烧下午就退了，到现在还没醒。”
　　周卓有一搭没一搭和李女士聊着天，方凯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目光却直直地落在江辰身上。
　　他瘦了，方凯想，为什么还不醒呢？他就真的那么不想醒过来吗？
　　江辰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右手因为输液裸露在外面，手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紫色的淤青。那么怕冷的一个人，方凯见状，没由得红了眼睛。
　　“你们先坐，我出去接个电话。”李女士抱歉地笑了笑，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方凯在她身后起身，一步跨到江辰的病床前，他缓缓握住江辰的右手，将自己掌心的温度慢慢传给江辰，因为怕弄掉手上的输液针，所以方凯的动作格外轻柔，就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江辰的右手比他想象的还要冰冷，双手交叠的那一刻，刺骨的寒意透过江辰右手直向他冲来，
　　还好他抓住了
　　周卓见方凯小心翼翼把江辰的手放到被子里，等确保针没有掉后才慢悠悠坐到他旁边，
　　“哎...”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两人相顾无言地坐着。
　　“你们，两家很熟吗？”
　　最终还是方凯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地气氛
　　“我们啊！”周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尽是藏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