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系虫族生存指北》掷海

3、正文

　　军靴踏到了装有血样的柜子旁边，然后站住不动了。
　　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了起来。伊莱眼中的大面积红黄色块以每秒钟五厘米的速度缓慢移动。然而那些色块是柜子，柜子是不应该动的。

　　在这个令人困惑的世界里，只有白言捂住他嘴巴的手是真实的，温热的。
　　伊莱不打算动，也不打算回头。
　　他知道只要一回头，那张清冷高贵的脸就会在他的眼里抽象成黑色的剪影，就像刚才他眼中的二皇子一样。
　　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本就如此，旁人都习以为常？

　　于是伊莱在心里问光脑：“现在是什么情况？”
　　光脑：“白苏·克拉夫特·纪伯伦，即帝国的二皇子，刚才绕到了存放血样的柜子后面，我推测他在窃取血样。”
　　伊莱：“我没问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我眼中的世界……”
　　光脑：“哦。你有病。”

　　伊莱难得地感觉被噎住了。他问：“是我有病，还是原主有病？”
　　光脑说：“你等着看吧。”

　　忽然，伊莱眼中的种种诡异猛地褪去。扭曲斑斓的柜子恢复了原本朴实的金属色，他的世界里色彩正常了，异样消失了。
　　二皇子白苏没有露头，可能还在对血样做什么处理。

　　这个时候，捂着他嘴的白言的手，轻轻地在他嘴唇上摸了一下。
　　伊莱估计是刚刚的视觉恢复让自己在身体上出现了某些异样，比如不自觉地抖一下之类的。白言的动作一定是让他别出声。

　　于是他静静地等着，等到白苏的皮靴声再度响起，门被拉开又关上。
　　等彻底听不到脚步声了，白言放开了对他的禁锢，接着走了出去，把他和轮椅扔在了刚才躲藏的柜子后面。
　　伊莱艰难地从柜子后面伸出半个身子，看见白言站在刚刚白苏站过的位置，取出了一支试管。

　　白言捏着试管，举在眼前端详，甚至闻了闻。
　　然后挑了挑眉，发出一声“啧”。
　　他一手拿着试管，一手打开柜子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两支稀释剂。

　　白言对着伊莱扬了扬下巴：“帮你也兑一支？”
　　伊莱说：“我自己来。”
　　虽然他是个穿越者，不懂如何操作，但光脑能给他提供操作指南。

　　白言：“没意思。”
　　他将伊莱的血样倒进了其他容器，又倒入了一些不明试剂。
　　充分混合后，形成的液体与之前的血样相比，在外观上没有什么变化。

　　但白言知道，经过他的计算，这份血样的等级会降低一级。
　　如果伊莱是双S级的，那么这份血样就只有S级。
　　凭着这份血样，伊莱就不够格成为虫神的侍从，也不会超过他的等级。

　　白言现在这么熟练，是因为他当初对自己的血样也是这么操作的。
　　他推测伊莱很有可能是双S级的雄虫，判断的基准是他自己的血样数据。

　　忽然，伊莱眼中的世界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切都褪去了原本的颜色。柜子是无色透明的，墙壁也是透明的，只有几道横竖勾线作为轮廓。一切像是一个巨大的透明泡泡。
　　接着，黑色的触须从所有的角落包裹了这个大泡泡。在触须严丝合缝地把空间填满之后，世界开始慢慢染色。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和井然有序，伊莱感叹着，因为他重新看清了白言的脸。
　　那张宛如仙子的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正在把一管含有大量彩虹色油斑的液体，与另一管微带彩虹色的透明液体进行混合。
　　试管中，彩虹色的油斑慢慢从液体上浮，像煮开水时冒出的泡泡。只不过是有毒泡泡。

　　光脑：“彩虹色？”它无情吐槽：“你又犯病了。”
　　按照视觉发生变化前，白言手持试管的位置分析，彩虹油斑含量的那一管是伊莱的血浆。伊莱想：“我的血浆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光脑：“你还认真分析幻视的世界？”
　　伊莱：“假作真时真亦假。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幻视的存在，一定有他的道理。”

　　光脑：“什么道理？”
　　伊莱面无表情地讲了个冷笑话：“提醒我该在这个世界飞升了。”
　　光脑：“一点也不好笑。再讲这种没逻辑的话，我会怀疑你除了眼病还有疯病。”

　　白言稀释好了血样，把试管放回原位。
　　他心情不错地打算吹个口哨，考虑到自己是偷溜进来的，又生生忍住了。
　　他瞥了伊莱一眼：“我走了，再见。”

　　不知白言踩了哪里的机关，墙壁忽然移动，显现出一条通道来。他走了进去，一头银色的短发像振翅的鸽子似的。接着通道闭合，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伊莱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白言操作前，两支含有不同浓度油斑的试管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如同拍过照一样。接着他睁开眼睛，盘点对方处理过后的试管油斑数。

　　片刻后，他操作自己的电动轮椅，往门口移动：“走吧，我们不需要再稀释血样了。”
　　与直觉相反，彩虹色油斑才是用于稀释的成分。
　　白苏和白言，每人对他的血样操作了一遍稀释过程。

　　如果他再稀释一遍自己的血样，他的等级可能会降低到，让人无法相信的程度。
　　打个比方，如果他在初次验血中就疑似能够超过S级。二次验血却降低到B或者C。一般这样大的误差，会给他带来第三次验血。
　　他懒得再来这个房间一次。

　　操作着轮椅上的按钮，机械手打开房门，伊莱离开了房间。
　　顿时，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向他袭来。这些目光都来自于医院里，穿着白衣的虫族。

　　所有的视线都是实质的，他们血红色的眼睛里伸出黑色的触手，触手在观察着伊莱。
　　或者说，眼球是长在触手上的。
　　伊莱的动作缓慢了起来，他怕这些触手真的会伤害到他。
　　但等他的身体穿过交织纠集着，挡在他面前的视线丛林后，他却毫发无损。

　　伊莱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
　　他觉得没有道理彩虹油斑是真的，而视线触手是假的。
　　他用彩虹油斑判断血样里某种物质的浓度，如果触手为假，那么他对浓度的判断是真的吗？

　　是真的。
　　伊莱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是在修真界，他估计会把自己的折扇“啪”一声打开，接着拍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合上，说一声绝对是真的。
　　这就是大师兄的判断力。
　　忘了谁曾经告诉过他，要观察未知但不要轻易触碰未知。关于未知掌握的线索越多，就越接近真实。他的幻视就是未知，他必然能从中发现真实。

　　“大师兄！大师兄等等我们！”
　　除了幻视，伊莱好像又多了幻听的毛病。幻听到了自己小师弟的声音。
　　作为整个门派除了师父之外，辈分最高的大师兄，师弟师妹们都在等着他带领大家飞升。他得赶快去到冰原，找到回修真界的传送口。

　　“伊莱殿下，等等我们！”
　　几个护士跑过来，围绕着伊莱的轮椅，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一个护士接过伊莱的轮椅，走廊里其他的虫才齐刷刷地收回视线。
　　空中游荡的黑色触须不见了。忽然，幻视也消失了。
　　白色的墙壁，蓝绿色的地砖，井然有序、各司其职的医护人员，静谧的病房，以及几个充满关心的护士。

　　护士们松了一口气似的：“伊莱殿下，您怎么能乱跑呢？我们找了你好久。”
　　“虽然医院里没有什么危险，您一个单身雄虫在这里，也要多加小心呀！”

　　“一定要当心雌虫！上次有濒临崩溃的雌虫混进雄虫病区，强行要求未婚雄虫帮他进行精神梳理。那位雄虫殿下只是B级，根本治疗不了双S级的雌虫。没过多久，就因为精神力用光而去世了。反倒是那只雌虫，续了好久的命。”

　　护士的话里好多漏洞，伊莱懒得一一分析。
　　找了他很久，错。他进入存放血样的房间之后，就没有虫找过他。
　　当心雌虫。刚刚的雌虫二皇子白苏，明目张胆地进入了存放血样的房间。
　　这些护士们是拿他当瞎子看吗？

　　不过他很在意一件事情：“让我当心雌虫，那么你们都不是雌虫了？”
　　在他身边的护士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他身后的两个护士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好像是“检查结果”、“失忆”、“疑似视障”之类的。

　　伊莱身边的护士说：“我们都是亚雌呀。在这里，非战斗性的岗位一般都由亚雌来担任。雌虫、雄虫和亚雌，都是虫神的孩子。雌虫战斗力很强，所以会去和星兽进行战斗来保护我们的星系。战斗的时候，大部分雌虫会受到精神领域的损伤。而雄虫正好能够治疗这种损伤，称为精神梳理。像亚雌，就没有上述两方面的特长，一般会做一些普通的工作。”

　　“雌虫做什么工作？”
　　“我们的将领、首相、议长等等，大部分权力机关的首脑，都是雌虫哦。或者您去逛一逛商场，连锁商场的老板大部分都是雌虫呢，也有一些是亚雌。”

　　“雄虫呢？”
　　“一般作为雌虫的配偶存在呢。雄虫会在配偶的工作环境里担任一些职务，便于及时对雌虫进行精神梳理。不过一个雄虫可以有多名雌虫作为配偶，雄虫殿下的日程可是很紧的。”
　　另一个护士补了一句：“最接近虫神的位置，我们至高无上的虫帝，就是雄虫呢。”

　　光脑说：“雄虫主要作为吉祥物存在。部分雄虫能够掌握次级权力，比如你刚刚遇到的白言。他的那一堆头衔和勋章，可不是白得的。而且，他至今未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