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养》sryyy

2、第 2 章

　　6、
　　我最喜欢假命题，希望我的人生都是假命题。
　　假如何仲平没犯罪的话。假如我妈很有钱，假如继父很有钱。假如边度和何丽华很善良。假如我没有自尊心，假如我不要脸。假如我去报警，假如我去告状。
　　我会好过很多。
　　我大声呼救，我朝着那个影子喊堂哥。有人按住我的手，有人压住我的腿，我惊慌失措地要挣扎，有人捂住我的嘴。
　　我以为他们要打我一顿。那么多人揍我一个，我一定会被打死的。
　　我一直看着堂哥，堂哥一直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为什么你就站在那里看。我还以为我们是亲人。
　　我们曾经那么好啊，就因为我爸爸犯罪吗，就因为我住在你家，打扰到你了吗？
　　我听见有人说，“让他也试试被伤害是什么感觉。”有人说，“□□犯的儿子也是□□犯。”
　　我也不是□□犯，我真的不是。
　　为什么他犯的罪，要我来承担？
　　堂哥你也是那么想的吗？□□犯的儿子也是□□犯，那□□犯的哥哥也是□□犯吗？
　　我意识到什么，之后就是痛。我的头摇摆，那只手攥住了我的脸，我摆不开，任何一个该自由的地方都没有自由。
　　好多人的喘气声，越来越痛，有人出去有人进来。
　　然后我听见有人说，“他在翻白眼。”我只想睡一会，就闭上了眼睛
　　7、
　　没人跟我道歉。
　　我在这一死局里熬出来，烧得昏昏沉沉，迷糊了三四天，猛地惊醒，那么多人，我会不会染上艾滋病。这一想法迅速占据我的思想，且越想越怕，我下了床，手抖脚也抖。想到生理课上老师说的，我几乎要呕出来，而呕也只是干呕，我什么都没怎么吃。或许我要死了，我摸到身体上每一寸的痛。我数了数假期以来存的钱，服务员只做了十几天，只有六百多块钱，加上之前我妈给我的，只有八百零五十。我找出压在蛇皮袋底下的旅游帽，打算去医院做个检查。
　　房门拉开一道缝，他们还没走，齐齐在沙发那看AV。电视上那一闪而过女人迷蒙的脸。说不出什么感觉，心脏跳得很快，她被摊在电视上，就好像我前几天被摊在地上一样。我迈不出一步，只是怕。
　　表哥的脸突然出现在门缝后，我被吓了一跳，往后退摔坐在地上。他推开门，回头对那群人说，“他醒了。”然后他们进来揪住我的衣领，问我是不是要去报警。
　　我不敢说话，不知道这时候该求饶还是该反抗。
　　离我最近的男生把我头上的帽子扔在地上，将我身上所有的口袋翻了一遍，拿走了我的钱。我的钱，我去抢，最后被他们又一次压住，硬邦邦的瓷砖磕到我的脑袋。
　　8、
　　街口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我去帮同事买的时候，给自己也带了一杯。
　　跟以前奶茶店的味道大有不同，奶是纯奶味，茶是香茶味。高中学校小卖铺里也有卖奶茶的，不过是纯糖精，甜是甜，很甜。
　　我看着同事手上三十七元一杯的焦糖玛奇朵，下次也想尝试看看。
　　9、
　　之后我请求他把钱还给我。
　　阻断药很贵，我咬咬牙还是买了。七十二小时早就过去，我只能又花三十块钱做血检。
　　那时候网络不发达，我在游戏厅搜了很久男性性侵的相关案例，被弹出来的黄片广告烦不胜烦，最终也没得到什么有效的回答。有网友说这不犯法，我疑惑了很久，这怎么不算犯法。几个新闻下面也全是调侃，剩下的就是捡肥皂之类的笑话了。
　　吃了一个月的药，检查报告也出来了，所幸我没有得艾滋。早知道没得，我就不买了，八百块钱一瓶药，攒了好久读书的钱，又要从头来过。
　　10、
　　因为我旷工好几天，所以暑期工的工作丢了。于是跑到镇区的电子厂，求了工头很久，答应他每个假期都来打工，他才同意下来。电子厂还有宿舍，我晚上就在宿舍睡，二十平米大点的地方，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我在小桌子上写英语日记。蹩脚且勉强，但要坚持写，初中的英语老师说，英语要多练多听多读才能学得好。
　　我爸爸那些事，表哥那些事我不敢再回忆。如此一来，便没有什么生活素材。只得枯燥地写到今天按了多少个螺丝，隔壁宿舍的弟弟挨了多少顿骂、为着什么挨骂。
　　宿舍外面挂满工人的衣服，连着几条电线，电线后面就是橙红的天。走出宿舍区，过一道小桥，桥那边是菜市场，可以买点蔬菜和生米，问隔壁借个电磁炉，做点晚饭吃。
　　整个暑假，我没有回过母亲的家。
　　临近开学，我在公共电话亭给她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吴佳怡。“我妈妈出去买菜了。”我忍不住想，怎么就成你妈妈了。终究还是要拘束着身份问“我明天去你那玩，行不行？”
　　“我要问问我爸爸。”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答了这么一句。
　　“行，那你问问吧。”
　　晚上我又打电话过去，这次是我妈接的，“来啊，你回家，我给你煲个排骨汤。”
　　第二天难得是个好天气，衣服晒得刚刚好，有股淡淡的香味。
　　母亲月份大了，挺着大肚子，撑着腰，还在厨房忙活。我接过锅铲，把鱼翻了个面。母亲欣慰地拍拍我的肩，夸我长大了。
　　继父回了家，把汤端到饭桌上。
　　吃到最后，他说没钱给我交学费，以后别来了。母亲跟他黑了脸，两个人在餐桌上吵起来。妹妹像是见多了，熟练地跑回房间，“啪”地一下关上门。
　　没有房门给我关。
　　我只能说，“我来不是要学费的，我打工有钱，我就是来看看我妈。”
　　最后汤没喝上，我坐上公车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