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怿炜静姝

2、第 2 章

　　之前停了的雨，到了这个时候，又有淅淅沥沥下的趋势。

　　荆言顾不上下雨，洗了碗之后，就撑着伞出门了。

　　他要去一趟药店。

　　唐新红吃了晚饭之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道儿子冒着雨出去。

　　家里拿出来的伞，是某一年某个五金厂做活动，在路上发的时候，荆言顺手拿回家的。

　　可能是质量不太好，又或者是用的时间太久了。
　　伞面和伞骨，在撑开之前，需要先小心的用手将它对上，这才能完好的撑起来。

　　换成别人家，也许早就扔了换一把新的。

　　然而哪怕是一把破伞，放在荆言家里，也是一个还能继续凑合用下去的家具。

　　他踩着门口的积水出来时，顺手把大门关上。

　　古旧的木门，发出了“吱呀”的一声响。

　　他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喂。”

　　荆言转过身，从伞下看人。

　　是隔壁刚来的那个大小姐，之前又是跺脚，又是哭，嚷着说要走，现在却撑着一把漂亮精致的伞，站在他面前。

　　荆言不是故意留意对方的声音，可他记忆力好，许多声音听过一遍，就能牢牢记住那个人的音色。

　　所以面前的小少女，虽然长相白净清丽，眉眼也娇俏精致，穿着好看的衣服，像是电视里演出来的小女主角。荆言眼底也没有流露任何的意外和惊艳。

　　他不知道对方喊自己干什么。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舒伊雪撑着伞，脚上一双软底的红色小皮鞋。

　　她浑身上下，看着都和这个老旧的胡同格格不入，一身新衣服，就连手里的伞柄都是白色的，伞面上有可爱的动物图案，似乎是哪部卡通动漫里的画面。

　　“有事吗？”荆言不想多耽误时间，言简意赅的问。

　　舒伊雪眼眶红红的，刚才哭过闹过，然而一向疼她的爷爷奶奶，这次却没有把她送回爸爸那边去的意思。

　　她心里很慌，也很难受。

　　“我借一下你们家电话。”舒伊雪小脸精致。

　　和对面的少年说话时，微微仰着精巧的下巴，紫葡萄一样清亮的眼睛，是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对着荆言的。

　　对于大小姐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很糟糕。

　　空气里的那股下了雨的霉味，让人闻了作呕。

　　老旧的胡同，一看就很穷。

　　哪怕面前的少年其实长相很清俊，挺顺眼的，但在舒伊雪眼里，也是这样的糟糕。

　　她迫不及待的想打电话联系上爸爸，然后离开这里。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种地方。

　　她想念自己的小洋楼，想念她干干净净的房间。

　　荆言挪开了眼神，抬脚离开，淡淡的留下了一句。
　　“没有电话。”

　　舒伊雪愣在那儿几秒，见着对方离开，气急败坏的追过去。

　　“喂，你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没有电话！

　　家家户户都有电话！

　　她只不过是想要打个电话而已，怎么那么小气！

　　舒伊雪第一次见荆言，就对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她气呼呼的开口。
　　“我又不白用你们家电话，我给钱。行吧。”

　　要不是爷爷奶奶不让她打，她何必这样低声下气的问别人借电话打。

　　这里她人生地不熟的，舒伊雪也不敢走太远，害怕走丢。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要是碰上了人贩子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荆言这会儿在舒伊雪眼里，是个同龄人，长得也不难看，至少她愿意和他说上几句话。

　　然而前面那少年好像脾气很怪，又或者是耳朵不好听不见，她都那样说话了，他依然头都不回。

　　“喂，你等等我。我脚上都沾到水了。”
　　舒伊雪皱着眉，追在荆言后面。

　　胡同里一下雨就有积水，这已经是荆言从小就习惯的环境了。

　　可是在这大小姐眼里，竟仿佛是一件完全无法忍受的事情一般，对积水避之不及，甚至语气都显得厌恶。

　　他没有回头，走路的步子也没停，只专注的朝着胡同外走去。

　　忽然听到后面“噗通”一声！

　　“哎呀！”

　　好像是大小姐摔倒了？

　　荆言脚步微顿，抿着唇回眸，就见刚才还冰雪一样漂亮的小少女，现在脸蛋上沾着一点污水，正顺着刚才蓬松的头发往下滴水。

　　她跪坐在泥泞的地上，那把带着一点儿蕾丝边的精致雨伞，也朝天翻到在地上。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小少女，现在看着很像一只被水泼了一点儿的小落汤鸡。

　　她似乎是对面前发生的这一幕，感到不可置信，所以呆呆坐在那儿，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荆言觉得大城市过来的这大小姐，好像有些傻。

　　摔倒了连自己爬起来都不会，还傻乎乎坐在地上继续淋雨。

　　他不想多管闲事，过早被艰辛世事磨砺过的脾性，也早就没了那种同情心。

　　但大小姐是隔壁刚搬过来的邻居，他今天听到很多人聊天，知道这女孩家里有钱，如果他放任不管，就是在结仇。

　　想到这里，他退了回去，撑着伞走到了舒伊雪跟前。

　　“你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荆言犹豫的伸出手，想让少女站起来。

　　然而舒伊雪却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她像是被这一跤摔傻了，坐在那里“哇”的哭了出来。

　　哭起来的样子，就像个小孩子。

　　荆言沉默，将手缩了回去。

　　他很少见到女孩子哭，哪怕哭，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也没有像舒伊雪这样…不管不顾张扬的。

　　这种生动鲜活，因为摔了一跤就坐在地上不起来的样子，荆言从来没有干过。

　　他不会哄人，这会儿还有事情，也没有功夫哄。

　　见舒伊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揉着眼睛大哭，他俯身将对方的伞捡了起来，递给对方。

　　舒伊雪哭得正伤心，见到荆言把自己最喜欢的这把伞递过来。

　　伞面上已经被弄脏，都是污水，难看死了。

　　她手一挥，打掉了荆言递过来的伞。

　　荆言沉默，不再说话，直接转身走了。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

　　他这样一走，舒伊雪忽然不哭了。

　　荆言没有回头。

　　他大概能看出来，对方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大，十三四岁。

　　这个年纪不是三四岁，要做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有基本的判断力。

　　雨还在下。

　　荆言去药店赊了一堆感冒药回来，花了八十多块钱，说好了这两天就把钱还上。

　　踩着积水，他沉默的把撑着伞，拐进胡同。

　　然后看见那大小姐，连伞都没有撑，就这么站在拐弯的地方。

　　他差点和对方撞上，手里的药也差点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