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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月亮往事——钟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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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六日,和往年一样轻柔的风裹挟着淅淅沥沥的雨。
钟凌在闹钟响起的前几分钟便醒来了。屏幕刺眼的光线强迫他睁开了眼,手机显示现在是清晨五点半。
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的钟凌有些昏沉,脚步虚浮地去洗漱了一番后他背倚着床沿曲着腿透过落地窗看着细密的雨。
今天是钟凌父母的忌日。
钟凌套了件黑色卫衣和黑色的长裤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自己已经褪去青涩稚嫩。
那个穿着校服和朋友一起在操场上狂奔的少年已经在回忆里越走越远了。
钟凌的心情难以言喻,细数着过往,十七年了。
十岁那年他在睡梦中被人喊醒,谢母谢父告诉他‘你的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和我们一起生活好吗?’
谢母和钟凌的母亲曾是挚友。
钟凌抗拒,哭喊着要爸爸妈妈。
“你的爸爸妈妈死了,他们命不好,被车撞死了。”伯父毫不避讳地全盘托出。
钟凌父母出差回来的那天夜里他们乘坐的出租车与一辆醉驾的车相撞,司机和他的父母都没能幸免于难。
在整理遗物时,在钟凌母亲的包里找到了几包水果糖。
知道事情原委的钟凌不再抗拒了,顺从的跟在了谢母身后,他一直在哭,只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有很长一段时间钟凌不敢睡觉,他害怕自己一睡着醒来就又是一个噩耗。好不容易哄睡了又会被噩梦惊醒,就这样循环往复了近一个月。
谢父谢母指派自己的儿子——谢泯陪着钟凌睡觉,谢泯对这个哥哥的身份十分珍视。他给钟凌讲故事,唱歌,百般解数。
钟凌的睡眠质量显著提高,但偶尔半夜会哭着喊爸爸妈妈,喊累了就含着眼泪睡觉。
钟凌不愿意说话他就陪他一起不说话,钟凌开口了谢泯就会陪着他聊天,两人就这样一起长大。
他们尊重钟凌给予钟凌足够的爱,让他不至于不安,缓解他失去双亲的痛。
十七年来,钟凌无数次思念自己的父母。水果糖舍不得吃,但很快就过期了,钟凌挑了一颗已经融化的糖含在嘴里其他的都埋进了沙子里。
谢家将钟凌视如己出,谢泯也毫不吝啬的与他分享父母的爱,两人与亲兄弟无异。
小时候的钟凌与现在的性格大相径庭,是即使受了委屈也只会全盘接受只字不提的那种。
总是有人会说“没爸没妈。”“野孩子。”“你姓钟他姓谢你们根本就不是一家人。”这样的话不绝于耳。
钟凌自觉没底气反驳只能让这些声音不断刺穿自己。
谢泯可没有这样的好脾气,谁敢这样说他就打谁,渐渐地,这样的声音也就歇了。
小钟凌常问“人死后会去哪里?”
小时候的谢泯说“人去世了会住在月亮里,而我们能看见月亮所以只要你看见月亮了那我们就在同一个家。”
“那阴天呢?”小钟凌问。
“那就是跟我们玩抓迷藏呢?”
“可是上个月下了一个月的雨,都没有月亮。”
“那是因为他们出差了,出差是为了给你带星星。”
这段话治愈了钟凌很久,即使现在他想念父母时还是习惯看月亮,月亮上总是有倒影,那是父母给他的回应。
钟凌开车疾驰到了陵园,他举着黑伞握着一束白菊。
他的步子很慢,撵着些许泥土和积水。
钟凌反复擦拭着墓碑上已经斑驳的相片,妈妈温柔的笑脸永远定格,父亲的不苟言笑在回忆里渐渐模糊。
没过多时,又几把伞的阴影遮在了钟凌身上。
“叔叔阿姨。”钟凌喊到。
谢父谢母微微颔首,将手里的花一起放在了墓碑前。
谢泯也将手里的花放了下去。
除了钟凌以外的人都往后退了几步,给钟凌单独和父母说说话的时间。
钟凌半蹲着拉了拉那条坠着戒指的项链,这是钟凌自己设计然后贺迟找人定做的。
“爸,妈。”钟凌不会再哭了,挂着一抹淡笑,像归来的游子叙述着更年过往。
“我已经能够独立办展了,我的设计有好多人喜欢。”钟凌的眼里一阵酸涩“我猜你们在月亮上也看得到,很为我骄傲吧。”
钟凌说了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前言不搭后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钟凌撑着有些麻的膝盖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便和他们一起走出了陵园。
谢父和谢母走在了最前面,谢泯中间,贺迟和钟凌则走到了最后。
贺迟紧牵着钟凌的手,雨伞极度倾斜的遮在钟凌头顶。
“凌凌。”谢母在上车之前喊了一句。
“怎么了?”钟凌笑着应她。
“晚上你们一起回家吃饭吗?”谢母围着披肩,岁月给她的青丝抹上了几缕银丝,但她的神情还是同从前一般优雅,温柔。
“泯崽叫上刘洋一起。”谢母说。
雨已经歇了,空气中含混着雨后泥土的气息。苍穹撕开一条金色的裂缝,光从中透露出来,影影绰绰地撒在了地面。
时间在消逝,爱永恒。
钟凌在谢家的庇护下自信,大方。他有热爱的事业,有一直追逐的梦想,有一直想去的远方,有永远爱他的人。
时间不定格,爱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