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人生》一灯若水

4、阴冷少女

　　“别开灯，别说话。”女孩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发出稚嫩的声音。
　　没有人回应她。
　　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二层楼梯入口。一个十四五岁大的少女赤着脚走下楼梯。
　　一楼只有一间主卧和一间客房。她听说，在自己出生前，爸爸妈妈还住在一起，姥姥偶尔会在客房住几周陪着妈妈。
　　后来，她出生了，身体只有F级，弱小到爸爸的触碰都有可能伤到她娇嫩的皮肤。在她的记忆中，爸爸从来就没有抱过她，妈妈也没有，她出生没多久，妈妈就和爸爸离婚了。
　　从此这个家里只有两个主人，而大多数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但是今天不一样，管家告诉她，客房里有了一位家庭教师。
　　女孩的双足在地板上没有发出声响。走到客房前，门便自动打开了。她看到卧室的床上合衣躺着一个男人，窗帘敞开，月光在他身上铺上一层薄被。
　　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她还从来没有在家中见过爸爸以外的人。
　　女孩坐到地板上，双手叠放在床边，悄悄观察男人。她发现这个人好像有些不一样。
　　男人的胸膛没有起伏，他有些过于安静了。
　　女孩有些紧张，但好奇心很快驱散了紧张的情绪。男人的侧脸出奇的好看，与这几年域网上流行的男明星风格不同，他长得不精致也不阳刚，骨相如竹皮相如水，让女孩砰砰直跳的心慢慢平缓下来。
　　“他的睫毛好长啊。”女孩叹道。而且这个男人的头发比爸爸长很多，她忍不住伸手触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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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眠状态即将终止。”
　　曾文华正在苏醒这具身体，他的呼吸和心跳慢慢恢复，同时也感受到了他苏醒的原因。
　　外界对身体的触摸和打量让编号872-S001自动终止了休眠。
　　女孩咬了咬嘴唇，终于把手伸向男人的眉眼。睫毛刮过女孩的手指，男人睁开了眼睛。女孩一声短叹，迅速把手收回。
　　“你……你醒了。”
　　女孩苍白的面孔在月光下看起来有些惨白地吓人，眼下的乌青让她看起来气质阴冷。
　　曾文华看向女孩，突然不自主的涌现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情绪。
　　是被支配的感觉。
　　当他对编号872-S001产生任何质疑时，就会感到被支配。但那种支配在他面对这个女孩时，显得毫无存在感。
　　“这就是我的雇主，夏长安。”
　　他知道无论这个女孩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服从，甚至不需要编号872-S001给他任何指令。
　　这不对劲。
　　这具身体有问题！
　　在他开始质疑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头瞬间爆发剧烈的疼痛！
　　但他的身体却保持着良好的状态，面颊带着温柔的笑意。
　　“夏小姐，您来找我是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曾文华的意识挣扎着，却听见自己语气柔和地回话。
　　女孩也愣住了，她并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是好奇来看看家里的新客人罢了。
　　“你，你是我爸爸请来的家庭教师？”
　　“是的。”
　　“但是爸爸说任何人都有可能伤到我，所以从来不让我见外人，你为什么可以住在我家？”
　　“因为我绝对不会伤到你。”
　　“这不可能，从小连我爸爸都不敢抱我，是管家和育儿机器人把我带大的……难道说，你和我一样是F级？”
　　“不是，我是S级。只不过我可以像机器人一样精准控制我的身体力量，保证不会伤害到夏小姐。”
　　“我爸爸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为什么可以……难道你是域网上前两天很火的那种人？”
　　“复生人。”
　　女孩听到这三个字，眼眸低垂。
　　她很失望。
　　因为她知道复生人是什么。
　　“死人。”
　　女孩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足以伤害到男人的词语，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和以前家里的机器人没有区别。
　　她抬起头盯着曾文华的眼睛，果然看到一片沉静，没有丝毫伤心或愤怒。
　　前一秒的她有多期待，现在的她就有多失望。女孩站起身，离开了客房。
　　一阵脚步声过后，夏宅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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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长安走后，曾文华剧痛的脑袋渐渐恢复正常。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他总算是意识到自己的招聘出了问题。
　　窗口的员工欺骗了他。而他身体里那个碍事的人工大脑，根本没有存储相应的信息。
　　他的身体和人工大脑受雇主支配！
　　曾文华不禁冷笑，好不容易看完的联盟宪法制定的复生人回归和工作指南，转眼间就变成一纸废文。长生科技公司公然践踏律法，把他们的身体当成了物件贩卖，而他，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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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长安跑回房间，扑进自己的床铺。床上的玩偶、柔软的丝被将她包裹。
　　“他宁愿找个死人来陪我……”
　　她立刻给夏恒发了信息：“我不要家庭教师！我不喜欢复生人！”
　　她越想越委屈，随即打开自己的个人光脑，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一堆内容。
　　“爸爸太忙给我找了复生人家教怎么办。”
　　“复生人和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复生人是不是没有心跳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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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她漫无目的地浏览各种鱼龙混杂的论坛各种帖子。突然，一个帖子的标题进入了她的视野。
　　《复生人使用指南》
　　夏长安点击了这个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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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之后，她退出了域网。
　　目光看向楼下客房的方向，少女沉默不语。
　　夜很深，爸爸并没有回复她的信息。她点开对话窗口，重新发了一条消息。
　　“如果不在家里做家庭教师，他会去哪里？”
　　发完这句话，她关掉了个人光脑，房间陷入黑暗。少女的眼眸却还在深夜里映着一抹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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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怎么了？不喜欢曾文华老师？”
　　“爸爸工作太累了，刚看到你的消息。”
　　清晨，夏长安被个人光脑的消息叫醒。她苍白的面孔脸色很差，眼底的乌青更深了。
　　她没有睡好，满脑子都是夜里看到的那个可怕的帖子。她点开爸爸的对话窗口，爸爸还在回复她。
　　“如果不继续雇佣他的话，爸爸只能把他转手给别人。”
　　夏长安立刻回复道：“先不要！我要考虑考虑！”
　　“安安乖，爸爸去工作了。”夏恒回道。
　　夏长安心中一阵郁闷，却不知道是因谁而来的情绪。她突然觉得很烦躁，拿起怀中的枕头就扔到地上。
　　“我为什么要操心一个复生人？他根本连个人都不算是嘛！”少女嘴上说着，心里却不禁想起那个帖子，头皮阵阵发麻。
　　那个男人他看起来太真实，是那么活生生的。让她仅把他当作机器人对待还是难以接受。
　　“也许爸爸真的是为了我好呢？”她不禁想，但随即又跺了跺脚，“总之爸爸没有时间陪我就是爸爸的错！”
　　她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胡乱洗了把脸，随意用手指理了理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就走下了楼。
　　很快，她就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
　　曾文华穿的仍是一身舒适居家的棉衣，头发整齐地绑好，智能家居机器人已经为二人准备好了早餐。
　　白天的夏宅十分透亮，辅助光源并没有打开，阳光已照亮整个餐客厨空间。
　　夏长安看他看得更清楚了。
　　男人气质温润，声音也很好听：“来吃饭吧。”
　　可惜说的话，让她立刻想起了夏家之前的保姆机器人。
　　夏长安收敛起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和对面的男人一起吃着早饭。她突然意识到，这是这两年第一次有人陪她吃饭，是真正的陪伴，而不是盯着她吃完。
　　她悄悄抬起头打量对面的男人，他正在认真地切着面包，每一块面包的体积都一样大。
　　夏长安：“……”
　　每次刚刚觉得有点不同的时候，曾文华就会立刻让夏长安意识到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只是个复生人。
　　夏长安一边揶揄一边继续偷看曾文华。
　　直到曾文华放下餐具，问对面的少女：“夏小姐，你为何一直在看我？”
　　夏长安的餐具从她手中滑落，叮地一声落在餐盘中。
　　“我……我在看你的头发，你的头发都跟我的差不多长了，为什么会留长头发呀，不都是女孩子才留长头发的吗？”
　　“因为我生前就是长发。”
　　“那你……生……生前为什么留长发呢？”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生前的记忆。”
　　夏长安扁了扁嘴，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话找话说。
　　“我不想吃了，你陪我看书吧。”
　　“好。”
　　家庭教师上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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