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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了 ...

  •   “遗憾?”
      “对,也可以说是执念。当梦境被破解时,心里的执念也会随之浮现。”说着,韩子期将光球往徐霄那边推了推。
      “看看吧,对你没有坏处。反而能更好的帮助你融入接下来的工作呢!”
      徐霄点了点头,伸手去触碰面前的黄色光球。
      “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它。”
      徐霄依照韩子期说的去做,原本闭上眼黑漆漆的一片慢慢变得色彩丰富起来。
      他看见两个人,一个是身材佝偻,皮肤偏黑的老人。还有一个是身材小巧,白白净净的小孩。
      他看见小孩的笑脸,看见他甜甜的喊着“爷爷。”
      那是徐鑫,真真正正的徐鑫。
      老人的瞳孔泛黄,有些混着。那是老了的表现。
      他的脸上也带着笑,是对接下来牌局的高兴,是对孩子听话的高兴。
      他拉着他到了别的单元地下室里,孩子安安静静的看着爷爷和别人打麻将。
      他自己一个人闲得无聊,碰碰花,摸摸草的,自己寻着玩。
      可能是无聊了,小孩动不动就去抱坐在牌桌前的老人。
      连着几把输,加上耳边孩子不断吵着回去,老人有些不耐烦了。“吵什么吵?等爷爷打完这局。”
      “不嘛不嘛,我就要现在回去。”小孩抓着老人的衣领,央求道。
      “都说打完这局,打完这局!”
      “你都说了好几次打完这局走了,一局过后还有一局,你到底要打多少局啊!”
      牌桌上其他人催促老人出牌的声音渐渐盖过男孩的声音,老人说了什么,小孩说了什么,全都淹没在麻将碰撞的声音当中。
      画面归于纯白,当能看清时,身边已经没了男孩的身影。
      纯白之下,徐霄只记得老人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自己去玩会儿去。”
      老人也发现徐鑫不见了,焦急之色立刻爬于眉梢。大喊着徐鑫的名字,朝着徐霄的方向跑了过来。
      他看不见徐霄,他的生活徐霄也没有出现过。
      老人跑向徐霄时,他下意识的避让,但他后来发现这只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
      自己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看不清,摸不着,一个不存在的存在。
      老人穿过了徐霄的半个手臂,想着远处,继续寻找去了。
      徐霄看着老人的背影,突然听到了后方传来的声音。
      “打牌打牌,你眼里只有牌了是吧!”老妇人揪着老人的头发,含着眼泪,愤怒的道。
      坐在旁边的女人依偎在男人的怀里,泪眼婆娑,妆哭花的大半。
      “警察说,说……阿鑫跟人跑到了北大门那,现在还在找。你说有监控,他怎么还会在监控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呢?”女人哽咽着道。
      老人低着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没想到,没想到只是一个不留神……我看现在有监控了,以为没有关系的……”
      “人贩子肯定有法子避着监控啊!要真给光明正大的,不让人抓吗?”男人没忍住,呛了一声。说完后,看着愈加沉默的老人,他的声音也小了下来。“那些人聪明的很,要很小心……”
      后来……后来徐霄看着他们以泪洗面,看着一张张寻人启事无果,看着他们在网上求助无果……看着他们争吵,搬家,分家……
      看着老妇人临终前,神志不清的抓着老人的手,说:“小鑫怎么没来啊!是不是又出去玩去了。真是的,多大人了还乱跑,跑丢了怎么办?”
      老妇人临终前的呓语,又给了老人一记棒头。他不忍心,不忍心看着时日无多的她再一次失去孙子。
      老人只能轻握住她的手,附和着:“是啊,小鑫太皮了。只顾着玩,也不来陪陪你。”
      “唉,打什么打啊!孩子是打出来的吗?他要玩就去玩,反正日子还长着呢!”老妇人笑弯了眼,佯装不悦的道:“你真是的,动不动就打孩子,马上又一天给你打跑了你哭都来不及呢!”
      老人含着泪,陪笑道:“是是是,不打不打。”
      老妇人似是安了心,慢慢闭上了眼睛。
      老人手中握着的手突然卸了力,伴随着老妇人头向一侧偏去而落了下去。
      白色挂满了屋子,烧纸的问道在一楼都能闻到。
      楼下搭着帐篷,在皑皑白雪中升起一抹暖烟。
      大巴车乘着披麻戴孝的人走了。红轿子,黄草纸,震耳欲聋的礼炮,响彻天际的唢呐携着小盒子里的她。
      丧事过后,老人独自走了。
      没有和儿女们打招呼,他不敢,也觉得没脸。
      留下了自己所有的储蓄,和一张写得歪七扭八的纸。
      纸上的字并不好看,甚至很多错别字。
      但拼拼凑凑依稀可以看出,他说,我走了,对不起。我想去找小鑫,你们不用找我,是我过不去自己心里的拿到坎。
      之后,老人一个人走过了许多地方。
      繁华说都市,破旧的乡镇,荒无人烟的村庄。
      他不厌其烦的贴着寻人启事。
      不厌其烦的问着过路的人,问他们,你们见过一个八岁大的小男孩吗?这么高,穿着蓝色的衣服。
      有的人会认真的思考,然后说没有。有的人会想也不想,直接说没有,好让老人快走,别来烦他了。还有的人则是对着他大骂神经病,让他离自己远点。
      过了很多年,老人原本还算得体的样子已经变得邋里邋遢。黝黑的皮肤,黏在一起的头发,穿得已经发白发霉的衣服。他的身上有很多污渍,有的是捡垃圾时沾上的,有的是在街上睡觉时沾上的,还有的?还有的老人也不知道怎么沾上的。
      但是徐霄知道,他一直跟在老人身边,他看到有顽皮的孩子对他泼果汁。
      他想去拦,然后拉过那个孩子给他道歉,教育他以后不能这么做。
      但他又忘了,这是老人的一生。
      而徐霄,并没有参与老人的一生。
      他看着黏腻的果汁穿过自己的身体,尽数泼在老人身上。身旁的大人打着电话,看见小孩手上已经空了杯子说了句顽皮。对着老人轻飘飘的说了句对不起,小孩子太皮了完了事儿。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放下她的手机。
      电话那天的人问她怎么了?她只是回到,小孩子调皮,泼到人了。
      然后在老人笑着说没关系的声音中,带着孩子离开了。
      小孩转过头,对着老人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还有很多……
      街边的小混混看着他睡在路边,就那刚吃完烧烤的竹签棍戳他。看到老人醒了,笑着嘲讽了一句原来还没死啊!便扬长而去。
      他口袋里有钱时,会买几个包子吃。
      没钱又饿得慌时,他会去垃圾桶里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路人看到了,难免心生怜悯。但碍于怕惹上事,也不敢去管他。
      有些好心人会给他买吃的,然后问他家在哪?
      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忘了回家的路怎么走了。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家还叫不叫那个名字。
      这一刻,他好像才如梦初醒般,想起来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徐鑫早就已经不是八岁了,也不是那么高了……那件蓝衣服也穿不上了……
      这么多年了……徐鑫的样貌也渐渐在他脑海中淡去了。
      那一刻,积压对年的泪水再次喷涌而出。“我已经……没有家了……”
      他只是这么回道。
      那人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连忙道歉。“对不起,我……”
      老人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道:“我这里,空落落的。”
      最后,那人还是报了警。几经周折,老人又回到了家。
      老人的家人不是没有寻找过,只是老人自己躲着,藏着,叫人找不到。
      再一次回到家是,那地方已经变了样,变得很新,很干净。
      变得和他格格不入。
      他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终于回到了家,还是在笑自己这么多年来活像一个笑话。
      但他还是对那人道了谢,“谢谢你。”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笑着挠了挠头,道:“我叫徐霄。”
      徐霄一怔,那个好心人模糊的脸突然变得清晰。那是还在上大一,稚嫩的自己。
      “徐霄啊!我孙子如果平安长大了,也应该和你一样大了。”
      老人笑了笑,再次道了谢。“真是谢谢你了。”
      原来,我也是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过的吗?看着老人一路走来的徐霄喃喃道。
      接着,老人也死了。
      老人被接回去以后身体便每况愈下,熬了几年后,还是走了。
      他又搬回了最初的家。最初和老妇人相遇的地方,最初和徐鑫玩闹的地方……
      临终前,他说,他好后悔啊!后悔……
      老人具体说了什么,徐霄已经听不清了。
      周围的世界开始扭曲,一转眼,韩子期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徐霄手还是清覆在光球上,只是眼眶已经泛红,心里是难耐的痛。
      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心痛,可能是自己看着老人,和他一起走过了许多年。看着他憔悴,看着他迷茫。至于最后都不忍心了。
      心脏酸疼酸疼的,鼻腔里也堵得难受。嗓子像是被什么糊住了一样,一开口,带着哭腔。“前辈……我好疼……”
      韩子期却笑了笑,道:“疼就对了。”
      然后大大手一挥,光球化作点点星光,在两人面前慢慢绽开,消失……
      在睁眼时,徐霄发现自己才离吴清的学校没多少距离。
      他坐在电瓶车上,心脏还是疼的。只是看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街道,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一场由于自己刚入职的紧张,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他看了看两边,没有什么巨大的玩具汽车,没有什么吃人的小孩和打麻将耍赖的怪物。有的只是平凡的不能再平方的一切。
      他耸了耸肩,道了一声,“无所谓啦!”就准备继续走。
      电瓶车还没启动,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徐霄,要走了吗?”
      徐霄猛的转头,那人就是韩子期无疑!
      那么刚才的一切,就是不是梦,是真真实实发生的!
      “韩前辈。”徐霄喊了一声,接着,他就注意到了韩子期手上抓着的一张照片,问道:“这是?”
      “人的意识产生梦境,媒介构成梦境。这个啊!就是梦的媒介。每解一个梦,媒介都会出现。只有把媒介一起毁了,梦主人才能踏踏实实的投胎去。”韩子期扬了扬手上的照片,道:“你可以看看。”
      徐霄依言接过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老人抱着孩子,对着镜头笑得正欢儿。
      徐霄叹了口气,道:“前辈,你说这个孩子还能找回来吗?”
      “你自己心里不是知道这个结果吗?”韩子期回答。
      徐霄自己知道,这孩子八成是寻不回来了。
      “就当他还能找回来吧!”韩子期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个念想不是挺好的吗?”
      然后他顺手拿过徐霄手上的照片,说来也神奇,在徐霄手上完完整整的照片到了韩子期手上便立刻开始消散。
      转眼间,韩子期的手上便空无一物。
      他拍了拍手,道:“好了,接下来让前辈带你去报道吧!”
      韩子期笑着冲着徐霄wink了一下,然后自然的将他按在电瓶车后座上。
      “准备好喽,先辈要出发啦!”
      说着,韩子期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话说你头盔呢?”
      徐霄一惊,“完了,不小心忘了!”
      “不带头盔骑电瓶车罚款哦!我还带了个人!”
      韩子期没有告诉徐霄,他之前解过一个梦。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早到他已经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只记得那是一个孩子的梦,他梦里被不断折磨,骨折,少胳膊什么的都是常事。最后甚至器官都被瓜分。
      他执着着,就算最后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带着一具残破不堪的空壳也要回家。
      那个小孩,和刚才照片上的孩子长得一模一样。
      两人骑车时,徐霄注意到道路的一侧出现了一支送葬队伍。
      他们披麻戴孝,撒着纸钱。
      唢呐的声音很大,时不时的礼炮声音也吵得人耳朵疼。哭泣的声音掺杂在其中,在一众震耳欲聋中却尤为突出。
      它撕心裂肺,还带着呢喃。
      看着他们,徐霄的思绪不由的飘到远方。“前辈,他们送的可能是那个老者吗?”想着想着,徐霄不小心将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
      待他意识到的时候,是韩子期已经回答了他。
      “就是他。”
      韩子期肯定的道。
      “为什么?”既然开了口,要是扭捏的话也不好,徐霄索性大方的问了出来。
      “以为我看得见。”
      “看到见?什么?”徐霄不解的问
      “我看得见那个老人残留的魂魄。”其实这样说多少有些吓人,只是情景不同,心态也不相同了。“不过现在没有了,一点也没有了。我估计已经投胎去了。”
      “啊!原来真的有转世轮回吗?我以为有鬼魂已经够神奇了呢!”
      “有啊,当然有啦。神奇的事情多着呢!入职后可不要吓坏了哦!”
      “放心吧前辈,我胆子可大了,不会的。”徐霄认真的道。
      韩子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收货的是徐霄不解的目光。“我就逗逗你的,一脸严肃干什么?”
      徐霄挠了挠后脑勺,笑了笑。
      “前辈,你说既然有了轮回,是不是就不用害怕死亡了?毕竟死亡已经不是终点了。”
      “不是哦,死亡确实不是终点,但投胎是啊!或许这叫迎生而死?毕竟下一世会有不同的生活条件,不同的机遇,不同的事情。你会遇到不同的的人,会不记得你上辈子的亲朋好友。甚至你都不一定还是那个性别和物种。这么多的不同,又怎么能算是同一个人呢?投了胎,你这一世就了了。就像考完试叫试卷一样,赶紧开始下一场考试。面对不同的试卷,你又怎么可能给出相同的答案呢?”韩子期顿了顿,随后笑着开了一个玩笑。“语文试卷你写数学答案不是逗改卷老师玩吗?”
      然后徐霄便没了声音,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安啦!这样也挺好的。了却了前世的因果,下一世,安安心心的过。”韩子期看着徐霄蔫蔫的,出声安慰道。
      “了却前世因果?也挺好的。”徐霄挤出一个笑脸,回应韩子期。
      韩子期一愣,而后道:“会相见的。尽管投胎转世,冥冥之中,你们还是会相见的。”
      徐霄的眸子亮了亮,“谢谢。”
      韩子期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没安慰你,我说的是真的。徐霄,你身上有一条绿色的线,颜色很重,也挺粗的。我还没那么厉害,能一眼看出她那头连的是谁,但我知道,你和他的羁绊很深。绿色的线代表跨越了两辈子,一般是长辈对晚辈,且都是女子。其实蛮抱歉的,我们对你太知根知底了。结合全部,我想告诉你,你和你的妈妈还会再见面的。”
      徐霄一顿,“谢谢前辈,我也相信。”
      电瓶车突然停了下来,“到了。”
      徐霄自此到了二伯给的地点,那是一家非常平常的餐馆。
      往里走,有些人见了韩子期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徐霄就这样跟在韩子期的身后,在七弯八拐之下到达了一处壁画前。
      上面画着山河滚滚,月落星辰,孤帆远影,独钓寒江。
      只见韩子期双手掐诀,最后点在那个孤舟钓鱼的老人身上。
      变化?没有什么变化。看着其实还有些中二。
      不过那也是常人看不见的原因。
      韩子期招呼徐霄和他过去,当着他的面,穿过了壁画。
      徐霄紧随其后,一股脑的钻了进去。
      刚抬头,便看见许多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来来往往。
      侧面的墙壁还有十分明显的‘特殊部门’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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