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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苗疆水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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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苗疆自古多仙境,上古奇景不胜收。
而水岸虽是与世无争,却是得天独厚天堑险境的要塞之所。
水岸门,远离中原是闲国与番邦交汇之境的江湖名门。
其横跨三滩,接壤二城,对望荼蘼岛,与天屿海阁和辰龙涧皆相交甚好。
其教内门人虽很少于江湖走动,不过却不乏闻名其外者,比如聆音阁公子夏,夏惜。
当年一招灯花燃,以毒攻毒制住了飞羽城城主的心魔,从而成名天下,名声在外,从此慕名来水岸寻医的人络绎不绝。
于是当龙主被来人当成求医问药的拦截在外时,满腹的不快却也只好故作矜持。
……
“喂,你们几个不要命了是吧,连我们龙……”
“仙儿,下去。”
“可是龙主,他们也太……”
“你退下,不得无礼。”
“可是……”
“我还在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
蓝仙儿恹恹不乐的退回船内。
虽一路礼遇有嘉,公子白却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身份仍旧是被绑来的。
所以并未踏出船外一步,不过听着他主仆二人在那里一唱一和,看来是前行受阻。
不想此时一见蓝仙儿却是面露笑意。
“喂,我告诉你,真的是上天都在帮你。”
“帮我?”
“直达水岸的水路封了,想是要绕路而行,这下又可耽搁一日,也好方便我想办法救你。”
“可是我不会离开的。”
“什么!”
“本就是要去求那水岸门主让我进龙心冢除蛊,如今有龙主引荐我又岂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可是你不要命了。”
“这蛊毒是你下在雨少侠身上的?”
“!”蓝仙儿脸色一惊,随即移过脸去道,“你乱讲什么。”
“那日碰巧,看到姑娘字迹,好生面熟,这才想起,当初好心相告让我们来苗疆的送信之人,应该就是你了。”
“字,字是我写的没错。可是打伤他的不是我。”
“为何害他。”
“这……”
蓝仙儿欲言又止,公子白来不及追问却听见外面已经传来噼噼啪啪的打斗之声。
“糟了,龙主。”
蓝仙儿心下一慌,顾不得多想忙迎了出去。
一路同行,虽接触时日不多,公子白也深知龙主虽王者十足却也远非霸道之人,岂是会因三言两语就与人过招之人。
难不成,是断离!
想到与此,公子白却也不好在等,索性跟着蓝仙儿身后,踏出船外。
……
晴空万里,天色如洗。
一对宛若流星的铃铛锤,在一身金色锦袍打扮的红发少年手中却是使得游刃有余。
龙主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功。气势上已然输了大半。
还好不是断离,公子白松了口气,却是一眼看到了不远处丫鬟打扮的人,好生眼熟。
呃……断离!
“水岸少主!”蓝仙儿一声高呼,公子白和断离目光只对视一眼,彼此却是心照不宣。
然后随口道,“那位就是水岸门的少主?”
“是啊,”蓝仙儿抱怨道,“这家伙又欺负我家龙主有伤未愈,陪他过招。”
原来是打着玩,难怪两方之人都如此淡定。
公子白道,“龙主倒是好兴致,还有如此闲情雅兴。”
“我们龙主原有一个弟弟的,不过哎,他自己都记不得我们二岛主哪去了,所以对那个年纪的……”说到一半,蓝仙儿突然缄口,然后看了看公子白,语气直转而下道,“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
公子白暗想,这小姑娘喜好自说自唱想是本身也留不住什么秘密,不过,别人的私隐,自己当真是并无兴趣。
当下之急,却是该想,如何应对易装于此的断离。
毕竟,他还不到离开的时候。
只可惜那水岸少主却是不给自己冥想的时间。
啪……
一招抛砖引玉,前端一晃直缠龙主腰间,后面的流星链子却是直奔公子白而来。
可惜自己的青丝白绫被那枍遥借了去,当下却是连唯一的招架之法也没有。
好在龙主却也看出端倪,回手一抓将那流星锤握在手里,水岸少主却也挣脱不开,看来刚刚龙主那挫败欲输的架势,果然是装出来的。
“喂,你不要胡闹,这是我的客人,又不会武功你小心伤了他。”
水岸少主屏气凝神,轻轻一跃踏到船板之上,笑道,“我说你怎么心不在焉,原来是船上还藏了个美人。”
听出此人话里有话,公子白莞尔一笑,却是抬眼看了看蓝仙儿。
龙主随即笑道,“仙儿,水岸少主夸你呢,还不过来拜谢。”
“!”蓝仙儿知道又被人算计,心中咒骂着【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碍于尊卑却也只有违心的笑笑。
“怎么,还舍不得给我介绍,我又不会吃了他!”
水岸少主见龙主顾左右而言他,果然是少年秉性,满脸不快喜怒于色。
“这白公子,是我从江南请来的朋友。”
“白公子?”水岸少主一惊,“你说的白公子,可是那幽瑟宫的公子白?”
“怎么,你准备就着海风与我叙旧。”龙主面露不快道,“你们水岸也越发不懂待客之道了。”
“喂,你在我面前摆架子。”
“呃,咳咳……少主。”身旁的水岸门人示意提醒,这是众目睽睽之下。
“嗯,好吧,不过如今连我都回不去水岸总坛,你就算通航而过,却也是没用。”
“此话何解。”
“我们水岸在潜龙滩的水岸神庙祭祀。”
“祭祀?”
“当然是我师傅百岁寿诞之喜,你当真是南行一朝什么都不记得。”
轰……
天边一声排云巨响,随即烟花散尽满目繁华。
“他们在练习,若是夜晚再看,当真却是好看的很,不知,龙主和白公子可有心随在下去观礼,待三日后礼成,我即引你们去水岸。”
“你,知道我此行目的。”
“本不知道,不过,”水岸门主看了看公子白道,“见到他我就知道了。”
看来自己无端被劫一事,江湖之上已人尽皆知。
公子白暗想到,【三天……】掐指算来时间却是赶得及,却是不知龙主用他祭龙之事,是否来得及。
抬眼看了看龙主,那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想必已将祭龙一事抛到脑后。
“好吧,那龙某,就不推诿少主好意,恭敬不如从命。”说罢,龙主又转身对公子白道,“龙某自作主张,还望公子莫怪。”
“所谓客随主愿,有幸观摩水岸祭祀之典,对白某而言,也是荣幸之至。”
“既然如此,二位也就莫要拘泥礼数,我们这就转行,去神庙可好。”水岸少主说完又看了看蓝仙儿道,“可惜,我们此行祭祀女子却不可同去,到时候还要委屈蓝姑娘,在神庙旁的不语楼等候。”
“这是自然,祭祀之事不可儿戏,我们辰龙涧的人又岂会坏了规矩。”
公子白无心过问龙主交待蓝仙儿如何如何,当下却是不知断离会作何打算。
想他易成女装,无非是掩人耳目,不过那祭祀之礼既是女子不得而入,如今他却是连随行的理由也没有。
可是……看他那样子,却是不急不躁,当真与自己宛若路人一般。
看来,他是自己心中有数了。
与其妄自揣度,不如静观其变,当日齐济所言,如今看来到是受用的紧。
于是,公子白也懒得自寻烦恼,欣欣然的随着龙主,踏上了水岸门的私船。
随即,一行数人,掉头转航。
金风玉露,佳期遥遥。孤帆远影,天际渺渺。
一抹残红翩翩息舞,附在公子白衣袂之上,却是无人发觉。
身后故人,嫣然一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无情应谁笑。
【二】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不语楼,楼如其名,景致雅然,心境怡然,韵味悠然。
齐济与公子水本是满程风尘,当下驻足于此间,却是疲乏之感顿消。
“相传当年蓬莱上仙曾于此处对弈,遂观棋滩因此得名。”
“哦,我还以为,是因为此处,一水盈盈遂取其脉脉不语之意。” 像是故意一般,齐济偏将那水字尾音拖得长长。
一路同行,已然熟络,言谈戏语间互相打趣却也路见不鲜。
公子水听出齐济话中有话,笑道,“照此说来,齐大哥也该在此处有番作为,到时可好让贤弟尽享观齐之乐。”
调侃间,二人已至不语楼下。
不见来人接待,不见宾客走动,此不语楼却当真静如其名。
这……
公子水暗觉不对,正想着却见齐济眉头紧锁。似乎看出其中端倪。
二人下马,却见楼内寥寥数人皆伏案而眠,若非间或有鼾声传来,说是如入无人之境也不夸张。
“水贤弟,此情此景,却是让我想起当日在船上,白公子被劫,我刀剑之人却也是无一人能记起当时情况。”
“可是,此处毕竟不是刀剑的官船。”
“也就是说……”
“若现在,有人进来……”
“那么,你我二人……”
“岂不是……”
“百口莫辩!”
二人心有灵犀,言语间倒也是分析得不无道理。
啪……
一枚暗箭凌空而来,公子水随手去接,却是被齐济一招抢先。
“齐大哥,连对付这种江湖宵小你都要与我抢。”
“水贤弟言重,既是江湖宵小,怎知他是否会使诈,若是他涂了毒在这暗箭之上……”
……
“呵,原来少教主心中,能接下天一龙吟剑的人,就是江湖宵小之辈。”
“!”
齐济一惊,来人不知何时已到了身后,忙侧身挡住公子水,急抽龙吟剑,转身却听公子水一声轻呼道。“师兄!”
“哎,可怜我白师弟所托非人,还好我陪月解决了苀蔓之围,就登时赶来。”
公子水看着自己那趾高气昂的宫师兄,虽知道师兄武功了得,但是自己与齐济马不停蹄也才刚到这不语楼,更何况,那苀蔓山庄,远在漠北。
“师兄,你怎么会……”
“嘘!”宫葆作势打断公子水的话,笑道,“此间秘密怎可向外人道也,这乃是我幽瑟的绝学。”
“哎,本来我还以为是谁易容假扮的,不过现在看来……”公子水回身对齐济道,“齐大哥,我师兄向来胡闹不知分寸,还望海涵。”
“那么这昏睡之人?”齐济将龙吟剑一合,侧目望向宫葆道,“都是,宫大侠的杰作了。”
“少教主抬爱,宫某到时已然如此,想必他们是中了仙狐引。”
“仙狐……引?”齐济眉头一皱,顿感此事颇为棘手。
“看来少教主也知晓这仙狐引,江湖之上如今能知晓其所踪的,唯有京师皇家。”
“庙堂之事,岂是我江湖之人好干涉的,看来还是通传水岸让他们着手此事为妙。”
“少教主却是与再下不谋而合。”宫葆邪魅一笑道“不过,却是不知,少教主可有兴趣,与再下合力,助人以为乐?”
“齐某自愧,不善于与京师之人相交,恐怕有负宫大侠所托。”
“哎,既然是想与你合力,我又怎会选平常之策,你可听过狂风涧?”
“师兄!”想他竟然先于自己到达此处,此种玄机公子水即猜测出七八分,如今听他提狂风涧,看来果然竟如自己所想。
师兄是从朱仙镇走险滩而来。
“水师弟,你莫要担忧。”想他那水师弟冰雪聪颖,料想自己所谋定是瞒不得他,不过以那少教主性格,若是如实相告,想必,让其帮忙却是要欠下他一个人情。
所以,不如化邀为激,随即宫葆挑了挑眉毛望向齐济道,“我保少教主毫发无伤,你可安心。”
“呵,宫大侠,齐某虽学艺不精,却也可以独当一面,更何况,那狂风涧与这楼内众人有何干系,仙狐引无非是让人神情恍惚忘记一日之事而已,待他们醒来,即毫发无损,又何须宫大侠……”
话说于此,齐济与公子水却是同时想起了什么般,环顾四周。
“不对。”
若是真如当日刀剑船上之人所遇,这些人未免也睡得太沉。
……
“这些人,中了两次仙狐引,所以除非再中第三次,某则醒不过来。”
说话间,有人已然上了楼来。
一袭淡粉长衫,全无赘饰,却于领口与袖口处绣着几朵凌乱鲜红的落梅。
一抹媚紫丝带,全无章法,随意的束起几缕青丝,糅杂期间,却也恰到好处。
肤色如雪,唇色丹朱,灵若秋水的眸子却搭上一弯俊朗的眉,透出寒霜般冷艳的美。
走到近前,来人颔首一笑,随即摊开掌心却是一抹残蕊。
“四叶槿!”
“公子好眼力。”清清冷冷,无欲无情。
“你……”
“在下,水岸门聆音阁,夏惜。”
竟然连轻易不出聆音阁的公子夏都亲身而往,看来此事却是棘手得紧。
齐济上下打量这位久闻盛名的聆音阁主,却是仿佛似曾相识。
只不过此时,却是没有时间容自己追思往忆。
“家师闭关,师弟忙于祭祀,所以,此事,只有夏某,亲出聆音阁而为之。”
公子夏说罢又转头道,“所以,却是要烦劳二位,去帮在下,于那狂风涧内探得仙狐引。”
狂风涧……
公子水看了看师兄,他的算盘果然打得准,只可惜自己此次却是不得同行。
公子夏见无人打断,接言道,“风生水起,水公子的天一剑自是不便同往,这才烦劳刀剑的少教主,出手相助,夏某代家师在此先行谢过。”
说罢,面向齐济与宫葆二人,却是浅施一礼。
“你……”
未作介绍,即被人认出,齐济与公子水齐齐看向公子夏,却是不知这久居苗疆之人,缘何如此深谙江湖之事。
公子夏起身笑道,“天一龙吟,齐赴相思,想我那灯花十里,与相思林,同属生息之木,所以,夏某,还要在此道谢。”
“可是……”想到公子白行踪未明,安危未定,齐济却是犹豫不决。
“怎么,少教主,可有为难之处?”
“白……”
“白白浪费时间,不如少教主与我即刻启程,再耽搁,就算这些人不睡死梦中,也唯恐饥肠辘辘危在旦夕。”
宫葆凭空打断自己所言,且词不达意,想必其中定有隐情,想到二人皆为救公子白所来,暂且随他也并无不妥。
想到此处,齐济抱拳道,“那么,我就与宫大侠,前去狂风涧一探,”随即转身看了看公子水,又言,“水贤弟虽不可同去狂风涧,不过,若留在这里……”
“这些中毒之人,不可妄动,一会儿自是会有门人来此接应,待我安顿好了,就与公子水同赏我那水岸之祭,少教主可放心。”
“哎呀少教主,我这师弟,不比我白师弟,年少成名,武功了得,用不得人挂念。”
公子水脸一红,齐济一时语塞。公子夏虽不明所以,却也听出三分端倪,微微一笑。
宫葆作势轻轻一挽,齐济侧身一躲,却是让宫葆一招落空。
“再下不才,轻功造诣到是有些,不用劳烦宫大侠借力。”
“你既然是我水师弟的齐大哥,我又比你年长,不觉间把你当了弟弟,还望少教主莫怪。”
“……”
“呃……”见情势不对,公子水忙插言道,“师兄,齐大哥,你二人早去早回,相辅相成,我在那水岸神庙,敬候佳音。”
“到时,我辅你主,绝对不会和你邀功。”宫葆说完,双脚一点,已然跃上窗棂。
“夏公子有劳,水贤弟保重。” 齐济颔首以礼,随即跟在宫葆之后,踏出不语楼。
皆不是女子,无需含情脉脉忘影兴叹,见二人出了不语楼,公子水与公子夏却是无心于此久候。
“水公子,我这就修书一封,你拿他自去水岸神庙可好。”
“想你也不是喜好热闹之人,若非礼数之困,我倒是更想去一访你的聆音阁。”
“彼岸云海,游仙不周,却不知,公子可否有心寻仙问道。”
“!”想这公子夏断不是随意之人,却是不知,此话作何解,虽自己于道术略有所得,不过却是自我陶冶,未曾想过寻仙之事。
“红尘茫茫,情之所钟。所谓相思,一念而已。”
“夏公子此言何解。”
“水公子见笑,”公子夏轻笑道,“最近大概医书看得多了,有些口不择言,还望公子见谅。”随即轻抚额发,却又是恢复先前那般冷艳模样。
“时候不早,免得星夜而往,我这就差人随你起行。”
“有劳……”
……
数里之外,林间斑驳。
“哎,你竟也如此淡然,可怜我那白师弟竟为你以身犯险。”
“想你已然知晓公子白所踪,又何须我越俎代庖替人担忧。”
“你,竟然知道。”
“不然,你怎会应下这狂风之行。”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虽不相熟,与你此言,我却不信。”
“哦?”收息屏气,稍作停留,宫葆回眼望那初次相逢就让他不爽的黑衣小子,微微蹙眉道,“我向来与人和善,却是不知为何,见你却宛若狩猎。”
“那……就看我们,谁狩猎谁吧!”
惊鸿一抹,宛若游龙乍现,齐济轻轻一掠,未作休整,即将宫葆抛于身后。
“狂妄自负,不过……”虽不喜,却也不吝褒奖之词,毕竟,轻功还是让人刮目。
“不过,若是想抛下我,还要再练几年……”
随即相随,同赴狂风,一黑一紫,翩然若燕。
【三】
月满三更时雨后,夜半无人私语时。
熏香一盏,月色袅袅。
想着水岸神庙匾额所提绯靛二字,却也到与这绯红靛蓝的陈设相搭得紧。
料想今日却是安睡不得,公子白吹却烛火,迎月西窗,静候来人。
嗒…嗒…嗒……
三声窗棂轻扣,公子白回头之时,断离已然进到屋内。
借着月色,断离那环佩叮当妆扮,美则美矣,确实让人不住忍俊。
“你这般打扮,若是让人撞见,我可是百口莫辩。”
“怎么,不过是女装,我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你可知,这里是不准许女子来的。”
“虽然是祭祀之期,不过却是没想到这水岸的规矩还真多。”
“这你就怪错了人,不许女子参与祭祀之事,乃是闲国的古训,水岸虽处苗疆,仍旧是闲国境内,却也是不可违逆先人古训的。”
“哦,那若是他们见了我,岂不是先惊后怕。”
“你还是那般喜好胡闹,见你如此泰然,难不成,你已经将周遭的人都毒晕了不成?”
“呃……”断离笑道,“小白,你这样说,好像我在做坏事。”
“我……”
“小白,我千里寻你,怎想,我却把我师兄丢了。”
“你师兄?”
“见你被人一路照顾得好,我也……”话说到此处,断离却是突然停了,公子白来不及多想,却被断离点了哑穴,顺势被拽着站到了一处屏风之后。
虽然断离身形娇小,不过,想在这屏风之后藏匿二人,却仍旧是有些勉为其难,更何况,此时断离是女装打扮,如此暧昧,若是让人撞见……
暗想间,思维却是稍作神游,眼前微微一暗,屏息凝神,却也无大碍
原来是迷烟……
看来,当真有不速之客前来。
啪……哒……
来人到是谨慎,想是怕惊动屋内人,所以布了迷烟在前,不过,听声音,却是脚步不稳,想必,是受了伤。
公子白只想了一瞬,却是更觉心神不宁,看来这迷烟,到是分量不小。
啪……
看来此人与此只是借路,门入窗出,,索性两下无伤。
待人走远,断离于公子白身上轻轻一点道,“看来,这水岸之人却是有趣,竟然图省这几步之远,还要冒然借路,不过却也谨慎,还知道用迷烟探路。看来……”
说话间,借着月色,却是看出公子白眉头微皱,难过得紧。
随手点开公子白哑穴,断离道。
“你?莫非是中了那迷烟。不可能啊,我所赠你的干花……”
“我……”
公子白话未说完,却是听得屋外一阵骚乱,紧接着,火影缭乱,人声嘈杂,看来是出了什么事情。
断离和公子白对视一眼,互不做声。
……
“方阁主,你会不会是看错了。”
“看错?你是说我半夜三更来你这绯靛园,难不成是来赏花草的。”
“这……”
“哼。若非懒于应付京师之人,我才不愿在此等你什么祭祀之期,那女子不单在园中偷听我与冥公子闲谈,更妄图以暗器伤人,若是我就这样由他去了,天下岂不是要笑我天屿海阁无人。”
“女子?方阁主莫开玩笑,一定是你眼花了吧。”
“哦,你是怀疑我的眼力。还是想说,本座扯谎无理取闹?”
……
院外火光缭乱,人声嘈杂。看来这人,来头却是不小。
只不过,却是不知为何,这小小的迷烟。
公子白想着,双腿一软,一晃之间,生生向后仰去。
啪……
屏风随着倒了下去,不偏不斜连带着放在一旁的瓷瓶,一并砸个粉碎。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引来院内之人的注意。
耳听得外面之人一心进屋内取证,水岸之人已拦不住,断离扶着昏昏沉沉的公子白,却是脑中过了无数个念想。
若是这般被人撞见,委实白口莫变。
应下自己男扮女装,于意绝名声有损,若是不应,这深更半夜,公子白与女子私会岂不更让人笑话。
踌躇间,一手不自觉的摸向自己随身药盒,看来也只有赌上一赌。
来不及安顿好公子白,断离随手将他倚靠在墙边,轻轻点了其几处要穴,随即撕下一截衣袖遮住半张脸,然后跳上了窗棂。
同时,啪嗒一声,屋内的门却也被推开,火光掩映下,照得角落里的公子白越发憔悴。
……
“真的有女子?”
“什么人……”
“快去找少主,快去……”
……
院内人乱作一团,却也不敢轻易闯入。
断离没有越窗而逃,反倒轻轻一跃跳上窗外的小树,回身又踏上屋顶,俯视着院落当中那个始作俑者。
早就听闻苗疆之南有座天屿海阁。
却不想今日却是让人他见到了正主。
当然,他更感兴趣的是天屿海阁主人肩膀上的那只紫雕。
啪……
寒光一闪,断水弦已出,速度之快宛若星光,可惜院中人比他更快。虚晃一招,躲了过去。
嗷……
紫雕随即而出。玲玲作响,翎羽间皆是利刃般淬毒的利器。
先机被占,正面御敌远非明智之举,断离轻轻一跃顺势躲过,却不想那紫雕却如鬼魅,并不懈怠反是越发凶蛮。
一来一去间,却是将断离追得体力不知,三晃两晃跃进了不远处的一方小林。
……
“方阁主,好大阵势,区区一弱小女子却也值得惊动阁下的剑雪。”
说话间龙主已然来到方阁主近前。怀中扶着半昏半醒的公子白。
方阁主借着火光看向龙主道。“这水岸门可当真是卧虎藏龙……啊。”有意无意间故意在龙字上加足了尾音,说罢又看了看龙主怀中之人道,“这位公子却是不知何方神圣,竟然连龙兄都亲自出手,不过,想必长得到是……”
“方阁主,请注意你的言辞。”龙主眼睛一瞪,暗骂这姓方的竟然开玩笑也不看个场合。
咳咳……
公子白轻轻一咳,本就不是什么难解之毒,如今一折腾被风一吹,却是越发清醒起来。
只不过想到断离如此身犯险境,一时有些慌乱额头之上登时布满一层冷汗。
啪……
龙主一把搭上公子白的手腕,刚好水岸少主也到了,忙命人去扶过公子白。
龙主将人交给水岸门人,看了看水岸少主,道,“那屋子内被人下了迷烟,想是刚刚那歹人所为,不过好在白公子无事,不然这幽瑟宫的麻烦,你我是惹下了。”
水岸少主满脸凝重,道,“误会一场,想那江湖肖小被阁主紫雕盯上,定是逃不远的,待我这就去擒了他来,给方阁主解气。只是……”
“只是什么?”
想与这水岸少主相交数载却不曾见他如此愁云满目的模样,于是龙主也料想此间定是出了什么乱子。
“只是,刚刚那人?真的是女子?”
方阁主不语,龙主心下一紧,刚刚只顾忙着去看屋内的公子白,现下冷静下来,方才顿悟。
这祭天之理,乃是祈求天佑苍生,四海之平。
此中规矩多不胜数,而女子更是被列为祭祀之大忌,甚至连观礼都不可以出席。
而水岸正是因为百年以来,启程天命的祭司皆为男子,这才名正言顺的世袭了这高于皇家祭天礼仪之上的祭祀大典。
不过如今却有女子混入这祭祀神庙,到时若是祭祀毫无影响,那么阴绝天命之说便不攻自破。
到时引发他门争夺这祭祀之职,着实不妥。
毕竟,江湖不宁,天下必乱。
众人各怀心思,稍待片刻,却是一声哀鸣,点醒梦人。
断离!
公子白一惊,心急间,水岸少主人影一晃已然消失在夜色掩映的林间。
龙主看了看方阁主那双诡异的深瞳,道“方兄不跟过去么?”
“我那雕儿,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方阁主邪魅一笑,到是自信的紧。
言语间水岸少主却已转了回来,见只有其孤身一人,三人到是都愣了下神。
“方……阁主。”水岸少主支支吾吾,然后摊开掌心。
一枚淬了毒的蓝色翎羽带着点滴的血红夜色中发出魅人的荧光。
“不可能!”
啪……
轻功一跃,方阁主却是不知影踪。
公子白庆幸断离脱逃,微微松了口气,低头却见两道裂痕深深压碎了一方石板。
“呵……好久都没见他生气了啊。”
龙主微微一笑,调笑间却是难以掩映心中之焦虑。
万籁清,星河廖。
阴云一抹,暗结其间。夜色了了,无心明灭。
【尾声】
地宫之内,灯火长明。
啪……
轻轻一掌下去,青石板裂而不碎。
“你……确定那人是男扮女装?”说话人清清冷冷,一双紫眸却平静若水。
“徒儿确定,本想借天屿海阁之力除之,却不想却反倒被那阁主发现,好在最终徒儿还是将人引了去。”答话者少年装扮,声音却宛若流莺,竟是女子。
“不过竟然还是让他逃了。”
“是,不过那人去的是白公子居所,看来此事与幽瑟宫脱不了干系,想是他们接连出了几位女祭祀,才用此计妄图篡我水岸之权。”
“江湖天下,平静百年,岂是他们想乱就可乱的。”
“师尊?”
“紫儿,此次祭祀,看来要给你添点麻烦。”
“师尊的意思?”
“只要祭祀之期不顺,添些乱子,方可堵上悠悠之口,到时候,也就无人敢找水岸的麻烦。”
“莫非,师尊是想利用狂风涧的汛期?”
“紫儿,你越发聪颖了。”
“师尊宅心仁厚,当下若那狂风涧的神龙醒了,也无非是游去磨刀岩,不过想必汛期的水却是让他来不及多动,而今又逢断航,不会伤及无辜。”
“你,真是嘴越发越甜……”
灯影明灭,叹息间,一双深紫色的眸子越发深沉。
随即,宛若一抹紫雾,散在周遭冷冷的空气中。
少女起身,轻拂膝间尘土,瞥眼望了望刚刚师尊手下的青石。
裂纹纠纠缠缠,宛若参天古木。
……
狂风涧畔,飞花逐浪。
“见你这般小心,看来这人,却也是你的知交。你放心,我虽医术不及我白师弟,却也内力深厚,你我二人轮番用内力互其心脉,这小家伙却是死不了。”
“殇儿。”
“什么?”
“我说,他是我殇师弟。”
“!”
“他出现在这里……莫非……”
公子雨!
二人缄默不语,皆望向昏厥在怀的少年。
……
殇花散尽纤尘陌,白虹雨过蝶泪空。
江湖传言,星君观天,北斗相冲,北辰隐,天狼乱。
乃大凶之兆。
遂水岸之祭,皇命大赦。以慰神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