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渠那得清如许》宋城城主

4、忘川

　　我惘然地抬起头，入目是不见底寂静的黑暗。一开始我未曾察觉，后来突然发现，这不是黑暗，而是因为我失去了视觉。

　　不止。

　　还有嗅觉。

　　味觉。

　　听觉。

　　我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却还保留着最基本的痛苦感知。

　　没有食物，饥饿蔓延。

　　口如火烧，腹如铁烤。

　　身无所依，一若浮萍。

　　失重眩晕，冰冷孤寂。

　　……

　　但在无止休的寂寞中，我不断回忆，希望能靠一些生命中的色彩获得慰藉。

　　即使这其中最鲜明的色彩是一抹鲜红。

　　一抹破碎的鲜红。

　　这色彩仿佛曼珠沙华下落的花瓣，瓣落归根，慢慢流逝着，消失不见。

　　我本能地着急，不甘。

　　忽然我触及了一个物体。

　　所幸我触觉还未完全消失，我感到我的手深陷进去，似乎在……融化。

　　很痛。

　　我想抽出手，却无奈被莫名的吸力牢牢固定，剧痛之下我混沌的意识竟清醒了很多。

　　液体在蔓延，逐渐吞覆盖了我整条手臂。

　　我轻轻搅动，发现这溶解是相互的。

　　我也在溶解它，但很少。

　　谁先被溶解，谁死。

　　意识到这一点，我挣扎着靠近它，张开嘴，狠狠咬下。

　　一股灼热的液体流过我的口腔，带着腥臭味，火辣辣地疼，约莫是这液体有像硫酸一样的腐蚀性吧。但进入胃之后，饿如火烤的胃涌上一丝清凉，我竟然有了饱腹感。

　　好舒服，我眯起了眼。

　　但转瞬我又饿了。

　　就像失明的人一旦能看到世界就不堪忍受黑暗，面对眼前的珍馐美食，我同样不能容忍这种饥饿了，与它撕咬起来。

　　我感受到它很弱，只要能忍受住被腐蚀的疼，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吃掉它。

　　我吃掉了它。

　　美味。

　　我贪婪地舔了舔嘴边的最后一滴液体，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重新拥有了视觉和完整的触觉。

　　入目依然是黑暗，但也有微光，粼粼的光。

　　我滑动手臂，感觉到巨大的阻力。

　　这里是河底，或者说，海底。但不同于一般的水，它本身就是漆黑浓稠的，我还可以在其中自由呼吸。

　　也有可能是我已经死了，不用空气呼吸。

　　我尝试向水面游去，却在一定高度就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几乎把我碾碎，只好下降。

　　饥饿感如影随形，我强压下去时，又遇到之前的生物。

　　这会我看清了，那是个影子，没有五官，本身是没有颜色的，但自内向外散发着淡淡的温暖的光，让人垂涎。

　　它看到了我，向我冲来。

　　我如法制炮，忽视疼痛吃了他它。

　　同样饱腹了一瞬。

　　如此，循环往复。

　　那种奇怪的生物好像认识到了我的危险，变成了围攻。

　　后来围攻的越来越多了，我也吃得越来越多了。

　　再后来我见到了不同的生物，约莫是它们的进化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知道，我吃的那些不是奇异生物，而是有执念有罪孽停滞与于忘川的亡魂。

　　亡魂的理智，记忆和意识都回被忘川水一点点侵蚀至消失，在这过程中它们为存活会互相厮杀。

　　执念越强，亡魂的力量越强，然而吞噬会消磨理智记忆，执念也自然消失了。所以从未有亡魂活着从河底出来。

　　除了我。

　　而此时的我也已经不是人了，我吞噬了无数亡魂凝聚出了人形，成为了他们的王。

　　但我也忘记了很多，只记得自己在寻找一个人，叫罂清。

　　她很美。

　　从他们口中得知，以前投胎的灵魂中确实有一个叫罂清的很美的人，停滞在忘川十年，望着忘川河十年，在不久前投胎了。

　　我要去找罂清。

　　我没有喝孟婆汤，跃向转世之地，强烈的光笼罩着我，燃尽了过往污秽。

　　身后传来众鬼惊呼。

　　都无所谓了。

　　罂清，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