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心惟有月[民国]》水流云不在

93、追悔莫及

　　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那么突然，虽然他素来与父亲的关系和紧张，可是，那是他的血肉至亲，他没能陪父亲走完他人生的最后一程，这是他一生的遗憾。

　　现如今，父亲就这么撒手人寰，却还有人对他封锁消息，他现在连父亲是怎么去世的，是否是被人害死都不知道。

　　他是一个不称职的儿子，他平日里对父亲关心甚少，连父亲身体怎么样都不知道。

　　而父亲对他的影响却是无处不在的，他二十几岁就做了申城守将，人人喊他三少，可是背地里却是很多人在质疑他的能力，他行事作风无形之中都在模仿父亲，他学父亲的老道、狠辣，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人闭嘴。

　　他们之间早已形成了割不断的纽带，他的身上处处都能找到父亲的影子。

　　可是，他从十五岁离开家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叫过他一声父亲，他不再把他们之间当成是父子关系，而是上下级的关系，他后来一直都叫父亲督军，直到上一次见面，父亲肉眼可见的老了，或许是人老了以后就更渴望亲情，他觉得父亲对他的态度也有所转变，其实那时他很想要改口，再叫一声父亲的，可是碍于面子，他还是觉得以后再说。

　　谁知道，这一犹豫，他竟在没有机会叫一声父亲。

　　周辰义很少流眼泪，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今天，他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此时，孙哲也已经把车辆和人员都准备好了。

　　“报告！”

　　周辰义这才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父亲尸骨未寒，还有人在觊觎父亲的基业，他要撑起来，哪怕还有一口气，也要撑起来。

　　他急忙擦干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进来。”

　　“三少，外面已经都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孙哲进来说道，他明显看到周辰义的眼圈通红，小心的问道，“三少，你还好吧。”

　　“没事，待我换了衣服就出发。”周辰义换好了军装才坐车出发。

　　督军府门口果然戒备森严，只不过把门的几个卫兵，都是生面孔，以前那些人都是邹副官安排的，而现在看来应该都是陆定淮的人了。

　　“什么人？”车辆刚一靠近，门口的一个卫兵就上前盘问。

　　“三少回来了，还不赶紧开门！”孙哲喝道。

　　“我管你是什么人，现在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那人话音还未落，孙哲一个手势，一阵枪响过后，门口的卫兵都应声倒地，这可吓坏了门后面的人，赶紧跑去报信。

　　“不好了，不好了。”

　　“干什么呢，冒冒失失的，着火了还是怎么的，叫的吓死人了。”周夫人呵斥道。

　　“夫人，大事不好了，三少回来了，就在大门口，刚才我在门口当值，外面把守的人不让他们进来，他们就开枪把人全都打死了。”那小厮吓得浑身发抖。

　　“他怎么会回来的，难道有人走漏风声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周夫人一下子慌了，看向一旁的陆定淮。

　　“你慌什么。”陆定淮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听到没有，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等下他冲进来把你我一枪毙了都有可能。”周夫人道。

　　“他要真敢那么做，也得先掂量掂量，这么做的后果，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杀长官、弑主母，那他三少也做不成了，必然要接受法庭的审判。所以，他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陆定淮说道。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对付他吗，办法呢，你快想办法啊。”周夫人依然焦急的催促着。

　　“你别急啊，我的人已经在行动了，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到永城来，看来我们身边还是清除的不够彻底，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陆定淮说道。

　　“演戏这件事你应该最在行啊，等下演给他看不就行了？”

　　周辰义快步穿过前院，远远的就看到了已经布置好的灵堂。

　　“父亲！”纵使再怎么控制，这一刻，周辰义也无法压抑自己心中的情感。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不起，父亲，是我来晚了。”

　　“周辰义，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父亲生病了你都不回来看一眼，如今人没了，你跑回来惺惺作态给谁看啊。”

　　周夫人扑到棺材边上，一边哭，一边说道，“督军，你看睁开眼看看呀，你那个不孝的儿子回来了。”

　　周辰义冷冷的看着周夫人，他从地上站起身来，走到周夫人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道，“你说，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他到底生了什么病，你们为什么要封锁消息，都不告诉我？”

　　“你还有脸问我，就你和你父亲这种关系，已经紧张到一见面就吵的程度了，谁还敢告诉你，让你回来？督军这次可是中风，需要好好休养，最怕受到刺激，你要是回来了，你们见面再吵起来可怎么办？”

　　周夫人抹了抹眼角那几滴泪，指责道。“再说了，督军病了，本来按照惯例就是要封锁消息，为了稳定军心，你难道不知道吗？”

　　周辰义不怒反笑，“说来说去，这竟然还是我的不是了？那我且问你，督军既然是中风，那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的就去世了，我没有在他身边刺激他，这回你总赖不着我了吧？”

　　“你是在怀疑我？天地良心，不信你可以去问施莱德医生，就是你父亲最信任的那个德国医生，这么多年来，督军不管是日常体检，还是生病住院，哪一次不是施莱德医生经手的，你就算怀疑我跟人勾结谋害督军，但是这外国医生可不是我随便就能收买的，你要是有疑问尽管问他。我问心无愧。”

　　“孙哲，你去把施莱德医生请来，我要当面问他。”周辰义道。

　　“是！”孙哲领命下去了。

　　“子恒，你也别太着急了，毕竟督军走的急，任谁一时半会儿都没办法接受。昨晚半夜夫人派人通知我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旁的陆定淮开口道。

　　周辰义把目光投向陆定淮，“陆副司令，没想到夫人竟然如此信任你，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不通知，竟然通知了你。”

　　“子恒，你话可别说的那么难听，这么多年来，我跟着督军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在军中，督军最信任的人可就是我了，我如今帮着操持后事，难道不应该吗？”陆定淮摆出一副老资格。

　　“这么说倒是我口无遮拦了？”周辰义反问道。

　　他最反感的就是陆定淮说话的这种腔调和态度，本来他在军中，谁见了都会以三少来称呼，可这个陆定淮偏偏就要在人前叫他的表字，以彰显他的老资格。

　　“这我可不敢。作为督军的左膀右臂，我到了这个岁数，就算是吃咸盐也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多吃了不少年，辅佐我不敢讲，但是这军中很多事情，很多人，一时半会儿还得需要我这把老骨头给撑一下。”陆定淮话中有话。

　　陆定淮到底在想什么，就算他不说出来，周辰义也是心知肚明。

　　“那是自然，就算您不做这个副司令了，我还得称您一声伯父，也不能把您怎么样，一定会让您安享晚年的。”

　　周辰义知道陆定淮是想要司令的位子，可他又怎么会轻易的拱手相让呢，这个副司令他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哎呀，说起来，督军走的太突然，也没能留下只言片语，他去世的消息只怕也是对外瞒不住太久，现在也没有个拿主意的人，这可怎么办才好。”周夫人在一旁说道。

　　“夫人只需要管好内宅的事就好，如果您真是因为督军去世思虑伤心过度，那丧事您也可以不用操持，家里不是还有路叔、邹副官吗，交给他们来操持就好了。”周辰义道，他自然知道周夫人是想把话题往选继承人上面引，只能把话题给引开。

　　“你这是哪儿的话啊，督军的身后事我岂有不管之理……”

　　周夫人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从外面进来的孙哲给打断了。
　　“三少，施莱德医生过来了。”

　　“施莱德医生，辛苦你了，还要专门过来跑一趟。”周辰义客气的说道。
　　“周三少，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施莱德医生说道。

　　“施莱德医生，这边请。”孙哲把施莱德带到了旁边的一个休息室里，周辰义也紧跟了过去。

　　周夫人急忙凑到陆定淮身边，低声问道，“他好像发现方管家和邹副官不在了，我们该怎么办啊，这个周辰义不是那么好骗的。”

　　“这也是情理之中，门口守卫换了，家里的下人也换了，那两个人不在，他应该一眼就看出来了。”

　　陆定淮说道，“你别慌，路叔和邹副官都是督军的心腹，绝不能放出来，更不能让他们和周辰义有接触，万一督军临终前有什么嘱托让他们带给周辰义，那对我们后面的计划将是破坏性的打击。我估计周辰义也知道我们之前所做的事了，他应该暂时不会跟我们撕破脸，就算撕破脸也没关系，我手上还有一张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