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心惟有月[民国]》水流云不在

59、找出破绽

　　苏筱月按照之前安排好的日程，今天先去了荣月茶楼。

　　这家茶楼看起来不大，大堂里总共也没有几张桌子，早上这个时间，也没有人来喝茶，倒是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照例先查了账本，账面上倒是看不出来问题，这家茶楼每年的利润倒是很高。苏筱月随口问了掌柜的一句，“孙掌柜，我看你这茶楼冷冷清清的，也没几张桌子，这每年的利润倒是比申城一家大酒楼的利润还要高了，看来我得像你学学经商之道了。”

　　孙掌柜倒是面色如常，恭恭敬敬的笑道，“苏小姐，您可是折煞我了，今日您来得不巧，咱们这个茶楼啊，冬天才是旺季，再加上这一大早的，没什么人也是自然的。”

　　“那为什么从前年开始利润就开始直线上升，之前那么多年都只是勉强能达到收支平衡而已。”

　　苏筱月来永城之前，父亲就提醒过她，这家茶楼之前多年都不能盈利，他曾经想过把这家茶楼干脆卖掉，或者是让老板转行干些其他的行业，可是没想到从前年开始，利润一下子就上去了，他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账面上却看不出问题，只能看出上座率确实是比往年高了很多。

　　孙掌柜正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先是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哭腔，“爹，您明明答应我不再碰这害人的东西，可为什么又偷偷跑来，你早上找我要钱说是生病了去抓药，我就觉得不对劲，我这一路上跟着你，你竟然真的是过来抽那害人的东西。”

　　“你把那东西还给我！”一个苍老而又无力的男声传来，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苏筱月一听，心中不由得大喜，她昨晚听了老涂打探来的消息，说这家茶楼暗地里开烟管，所以这两年茶水生意才会变好，而真正由烟土带来的暴利，则进了孙掌柜的口袋。

　　她刚才还一直在想要怎么才能找到突破口，没想到门外这对父女的对话就暴露了这茶楼背后不可告人的勾当。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说着，苏筱月便要起身去外面看个究竟。

　　“苏小姐，您先坐着，这那劳您的大驾去处理啊，我叫几个伙计把他们赶走便是。”孙掌柜急忙说道。

　　“孙掌柜，我听外面像是在争吵，正好我去看看，如果是因为在茶楼消费搞的客人不快活，那我们要去了解一下情况，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是吗？”苏筱月一边说着，便快步走到了大门口。

　　只见，几个伙计正要把那对父女往街上赶。

　　“住手！”苏筱月高声喝道。

　　那年轻女子趁着众人愣神的空档，一把抢过那一小包烟土，一下子扔进了门外路边的水沟里。

　　“你！你快给我捡回来，你这是要诚心逼死你老子！”那男人扑过去就要打自己的女儿，苏筱月急忙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两个伙计上前将二人拉开。

　　“这位小姐，刚刚那烟土是从哪里得来的？”苏筱月让人把一众人从大门口带回到大堂，这才开口问道。

　　“就是在这茶楼里买的。”年轻女子神情淡定，在众人面前并无胆怯。

　　那孙掌柜立刻急了，“我告诉你，你可别胡说八道啊，我这茶楼干干净净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苏筱月并没有接孙掌柜的话茬，而是转头继续问道，“你确定？”

　　“当然，我爹经常会来这里，这大堂里虽然没有什么人，但是厨房后面有暗室，就是个烟管，可是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烟管没开，我爹求着那人卖给他一块，自己回去抽，刚好被我撞见了。”年轻女子笃定地说道。

　　“那你带我去后面看看。”苏筱月道。

　　孙掌柜急忙阻拦道，“苏小姐，你可别听她一面之词，那厨房里天天烧开水，乌烟瘴气的，您这么金贵，哪能去那种地方呢。”

　　“孙掌柜，此事非同小可，我不亲自调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我岂不是白白从申城大老远的跑来一趟？”说着，苏筱月已经让那女子带路，一路奔后面厨房去。

　　厨房不大，主要就是烧开水，准备一些点心瓜果之类的，墙角的灶台旁边竖着一堆玉米秸秆，那女子径直走过去，抱开玉米秸秆，后面竟是一扇小木门。

　　“就是这里面，里面就是个小烟管，我一直劝父亲戒烟，可是他总是偷偷抽，我有时候会跟着他到这来，把他劝回家。”年轻女子指着那扇门说道。

　　苏筱月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孙掌柜，他此时已是面如死灰。

　　“开门。”苏筱月对站在身旁的两个伙计说道。

　　伙计上前推开了门，里面一片漆黑，空无一人，一个伙计先一步进去，点燃了里面的煤油灯。

　　屋子里一下亮了起来，里面虽然没有人，但是从格局布置来看，明显就是个烟管。

　　苏筱月回头看了一眼孙掌柜，问道，“孙掌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孙掌柜冷笑一声，“这么多年，大家都叫我掌柜，可是你知道吗，我这掌柜守着这个破茶楼，年年入不敷出，我那点微薄的薪水，连一家老小都养活不起。前年苏先生来的时候，我就跟他提议，要干点能赚钱的营生，我说要开烟管，结果被苏先生臭骂一顿，还说要把店盘出去，不再做了。那我只能自己偷偷干，卖烟土赚的钱我自己拿，连带着茶楼的茶水生意都变好了，我心想着这回苏先生总归是要夸我几句了吧，却不成想反倒是让他起了疑心。我想办法赚钱有错吗，结果你们却一个个的来调查我，我为你们苏家守着这个店十几年，我得到了什么好处，你们反过来这样对待我？”

　　孙掌柜把这些年心里压抑的激愤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孙掌柜，你为苏家勤勤恳恳守着这家店十几年，我们确实要感谢你，你想要店里多些收益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你走错了路，茶楼可以转行做别的，但是绝不能做这伤天害理的营生，你知道你这样害了多少人，多少家庭吗？你是为苏家多赚了些钱，可是你要知道你偷偷开烟管，若是被官方查处，倒霉的不仅是你一个人，受牵连的将会是整个苏氏企业。我今天要是不斩断这颗毒瘤，那日后遭殃的就是整个苏家。”

　　苏筱月继续说道，“刘管事，你去通知巡捕房的人过来吧，到底要接受何种处罚，不是我来评判的。”

　　接着，她又小声对旁边一个伙计说，“你去通知老涂，让他暗中派人盯着点，别让孙掌柜再搞出什么岔子来。”

　　就这样，孙掌柜和一干伙计被带走调查，茶楼也要暂时封闭一段时间。事情的进展比苏筱月预想的要顺利的多，她坐着车一路往回走，却没想到在路边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

　　“停车！”苏筱月说道。

　　司机将车稳稳的停在路边，苏筱月下了车，路边那个一瘸一拐往前走的人正是刚才在茶楼里遇见的年轻女子。

　　苏筱月刚刚处理完事情，本来还想再找她，可是却发现那对父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她本来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过问太多。

　　可是没想到回去的路上却又遇到了那个女子。

　　“你还好吧？”那女子本来就一瘸一拐走路不稳，刚好踩到一颗石子，险些摔倒，幸亏苏筱月及时从后面扶了一把，她才没有跌倒。

　　“多谢，我没事。”女子轻声道。

　　苏筱月这才注意到，她脸上隐约能看见微微红肿的巴掌印，想必刚才是遭了父亲的打。

　　“是不是因为我让你们父女之间产生不快了？”苏筱月一脸歉意的说道，她想到刚才让女儿指证自己的父亲，势必会影响人家父女之间的感情。

　　“没有，其实我早就想能有这样的机会，把那害人的地方给一窝端了。”女子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只可惜就算是端了这一窝，我那父亲还是会找其他更隐蔽的地方，那东西只要沾上，这辈子算是完了。”

　　苏筱月低头看了看她红肿的脚腕，问道，“你的脚怎么样了，要不我让司机送你回家吧。”

　　“刚才和父亲争执了一会儿，我让他戒烟，他却抢了我的钱包，推了我一把，就跑掉了，我一不小心，脚就崴了。钱包没了，想叫黄包车也不能叫，只能自己一步步挪回去了。”女子苦笑道。

　　“走吧，我扶你上车。”苏筱月将那女子扶上了车。

　　司机按照女子说的地址，向她家驶去。

　　“今天多谢你了，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女子轻声开口道。

　　“我姓苏，叫苏筱月，你呢？”苏筱月说道。

　　“我叫韩楚楚，楚楚动人的楚楚。”韩楚楚道。

　　“苏小姐，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自己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家。”韩楚楚再次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韩小姐，你以后叫我筱月就行。今天要不是你站出来指证，只怕我还不能那么顺利的找到烟管，将那些人绳之以法，说到底，该是我感谢你才是。”

　　苏筱月道，确实，今天要不是韩楚楚出来指证，她要找出孙掌柜的破绽只怕还要费些工夫。

　　“筱月，你以后也不要叫我韩小姐，就叫我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