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黑店老板娘

1、第 1 章

　　笔尖划过纸面，触到的那点是倒影，还是痕迹。
　　她说，神爱谁，就惩罚谁。
　　她是谁？
　　精灵？天使?
　　她轻轻摇摇头，她什么都不是，只是面镜子，你是什么，她就是什么。
　　她的名字叫——Selah。瑟拉。
　　瑟拉，我的女神，我的爱。
　　这座碧丽辉煌的宫殿，不是家，只是一所监狱，优雅。
　　我知道外面是怎样称呼自己的。
　　“盘房王子”，意旨深居简出，足不出户的王子。
　　他们以为我是一个病态到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
　　还是王族唯一的继承人。
　　百姓是很高兴的。没有异族的骚扰，也不存在残暴的皇帝。
　　生活得多么美满。
　　每一天，每一天。
　　我望着窗外的蓝天，树林以及绿荫荫的草坪。
　　手轻轻的搭上透明的窗户，冰冰的，凉凉的。
　　我把脸颊缓缓地贴在玻璃上，倚着它，作为依靠。
　　还未出生便被预言是个凶兆——毁灭国度的自己，摆摆手指的话，几岁了呢。
　　对于从小就长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并不想抱怨什么。
　　注定的，你怎么逃都逃不掉。
　　更何况，我还有瑟拉。
　　瑟拉——意旨圣者。
　　从上代，上上代，上上上代，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国度刚刚建成时，瑟拉便在每一代的王身旁，作为王的教导者般存在。当一代王死后，会由新一代的瑟拉在王子中决定王，并终身侍奉在其左右。
　　我的瑟拉是第七代。跟我一样。
　　记得第一次看见她，使我因为整日呆在这鸟笼中而烦躁不安的第七个晚上。
　　幼小的自己独自一个挤在墙角边发抖。低声抽泣。
　　没人来理我。
　　即使明白毫无意义，也任性的咽下从自己眼中滚落的苦涩。
　　然后——转身——
　　天使来接我了。
　　这样的想法，现在依旧那般深深的烙在心中。
　　月光下。
　　她那样柔柔的笑着，光照在她的身上，衣上，手上，还有那灰色的发上。
　　隔了一层玻璃，她伸出那双稚嫩的小手，轻巧的与在另一边的手重合。
　　指尖。我感觉，有温暖的东西自她的手中传来，极至的温暖。
　　她看着我，眼敛中尽是怜爱。
　　随后她在玻璃上用手指划出一行字:
　　你是王，是强者。
　　所以，不可以流泪。
　　是咒语麽?
　　自那天后，我竟再没有哭过。

　　瑟拉喜欢唱歌。
　　听她唱歌是一种享受。
　　无论是轻快的也好，空灵的也罢，她总能让人沉醉在其中。
　　如同现在。
　　“最初 在温热的水中
　　听到如歌声般的鼓舞
　　初获生命的一瞬间
　　顿觉孤独
　　高声呐喊后悔之意
　　呼吸``````````
　　不能忍受距离的遥远
　　试着呼吸```````````````
　　设法忘却的地方
　　到底在哪里
　　在我的体内
　　星星化做雨
　　向你倾注``````````”
　　瑟拉用平淡而真诚的语调唱着。
　　星雨。
　　悠扬的曲子犹如角落里的喃喃自语，听的人愣愣的，却不知说什么好。
　　歌身嘎然而止。
　　瑟拉走到我身边，“怎么了？”我拽住她的袖口，“瑟拉，你不会离开我吧。”
　　她优雅的笑，“王，放手。”
　　我乖乖照做。
　　她抱着我的头，靠在她的胸口。
　　“好孩子，”她摸着我的发，“王一直这样做个好孩子的话，瑟拉答应王，永远都不离开王。”
　　我伸手，却不敢触碰。
　　瑟拉说过，王必须做的事有很多，最基本的一条，要有王的风范。
　　所以不能对任何人有握手以外亲昵的举动。
　　瑟拉是例外。
　　每一次被她拥入怀中总有那种心悸的感觉。
　　熟悉的味道。
　　“瑟拉最喜欢的人是谁？”我问她道。
　　“王知道的。”她嫣然一笑，飘离我身边。
　　瑟拉，最喜欢你。
　　我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在心里。
　　“王知道为什么花会谢吗?”瑟拉问道，一边眨着眼睛。
　　我摇头。
　　“因为要证明爱的存在。”她说，“所以王驾崩后，瑟拉会陪您一起寻找。”
　　她微笑，“哪怕只是一点点——爱的痕迹。”
　　“我明白。”我伸出手，“瑟拉。”
　　她却只是笑，离我越来越远。终消失不见。
　　我紧张极了，“瑟拉。”我喊道，“回答我。”
　　“瑟拉！”
　　我直起身，发现是梦。
　　“王，做梦了吗？”温柔的嗓音。
　　我歪着头看她，然后紧紧抱住。
　　“别离开我。不许离开。瑟拉。”我重复着。
　　“你是我的东西，所以不能离开。”
　　瑟拉一动不动。
　　“如果你离开我，如果你抛弃我，如果你背叛我，我会诅咒你，一定会的！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知道吗？绝对不会！”
　　“瑟拉，我的瑟拉````````”
　　她抱住我的头，如梦境中一般摸着我的发，一遍又一遍。
　　“不会的。我发誓。绝对留在您身旁。”
　　“到死为止？”
　　“到死为止。”
　　是瑟拉的味道。
　　清清的，轻轻地，如同月光披在肩上似淡淡的微笑，幽幽的味道。
　　瑟拉，我的瑟拉。温柔的瑟拉，友雅的瑟拉，留在我身边的瑟拉，我最喜欢的瑟拉。
　　天使般的瑟拉，在天上飞的，任凭我怎么呼唤也触碰不到的瑟拉。
　　你应该是神的吧。
　　离开我这肮脏不堪的小丑，回到生你的父哪里去吧。
　　小丑，小丑，为了博心爱的人灿烂一笑而甘愿被人耻笑的，跳梁小丑。
　　并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却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现实是什么?
　　我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让我为了你而生吧，瑟拉。如果你执意要离开，执意要抛弃的话，至少，请允许我有那份资格追着你，不管到哪里。
　　瑟拉的身体慢慢变凉，已经丧失了“活着”的迹象。
　　腹部暖融融的，我握着插入瑟拉体内的短剑，她握着我的手。
　　瑟拉轻轻的放开，然后温柔的抬起我的头，浓稠的血由她的手滴下，印在我的脸上，胸前，手背。
　　“王。”
　　她念着，似咒语般。
　　瑟拉如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般笑。具有安慰和毁灭性的微笑，涩涩的。
　　我感到腹部一阵剧痛，低头望，是血啊，涓涓的流出，染红了惨白的衣裳。
　　没有伤口。
　　我忽地记起，有人对我说过：
　　瑟拉一旦死了，王会随其一同离开人世，两人生死相随，永世轮回。
　　我开心极了的笑，“瑟拉，你终于是我的了。”
　　我抱住她，“你终于不能离开我了。”
　　然后我死了，这是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