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你是唯一》李听川

20、解说童年

　　冬夜里，许多店铺都早早关门，溜街的大爷大妈也不愿在屋外与寒风殊死搏斗，谁不愿意好好窝在家，有饭吃有觉睡。

　　转了个路口，还是和意料一样寂静，但偶尔有几个鬼火少年，摩托响声从远到近到远，冷风簌簌中来回炸街。谁看了都得说一句“年轻真好！”

　　“诶，你是不是不欢迎我来啊，这一堆东西放的。”

　　刚刚进门，钟徐邱就被骆高夏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箱和爷爷奶奶塞的几大包零食水果堵住去路。

　　“没有没有，我晚上才回来不是急着找你吗，没来得及收拾，我马上收马上收。”

　　骆高夏连忙解释，和钟徐邱调换了位置，把鞋柜旁边的一大堆东西往客厅搬。

　　“鞋柜最下面有多的棉拖鞋，你自己换上，我先把水果什么的放冰箱，你的书包我就放沙发上面了。”

　　钟徐邱慢条斯理的换好鞋子走到厨房看骆高夏忙忙碌碌的收拾年货，好奇怪，明明是第二次来骆高夏家，他已经完全没有什么紧张拘束的感觉了，现在看着骆高夏边忙边和他说话，还颇有几分，他们生活在一起了好久的感觉。

　　“这么多东西，你是把你爷爷奶奶家所有吃的喝的都搬回来了？苹果香蕉还有酸奶…有点离谱了，这个出门不就买得到吗？”

　　钟徐邱看着骆高夏把东西一样一样从几个大袋子里拿出来，小小的脑袋装了大大的疑惑。

　　“你一个人拿回来不重吗？”

　　“还好，车子把我送到楼下的只是提上楼提了两趟。我爸妈还要在爷爷奶奶那里玩好久，他们假期比我长，然后我爷爷奶奶就怕我一个人没什么吃的喝的，听到我要回来老房子这边，就更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你怎么不多玩几天才回来啊！”

　　钟徐邱明知故问，这种时候他心里的小恶魔就飞出来了，一阵一阵的。还好骆高夏已经开始习惯上直球了。

　　“你不知道吗？为了早点回来陪你，不然你今晚就一个人露宿街头咯。”

　　钟徐邱被他的回答逗笑了。

　　“是吗？预言家啊，这么早就知道今晚有事发生吗。”

　　骆高夏刚好收完东西，趁着洗了洗电热水壶烧了壶水，擦干手推着钟徐邱往客厅走。

　　“不装了，预言家在此，我还预言你过一会儿肯定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我给你拿套家居服卫生间柜子里有备用的牙刷毛巾，你简单冲个澡洗漱一下吧。我去把行李箱里的衣服和你书包里面的书放好。”

　　骆高夏觉得现在比较晚了，想让钟徐邱快洗漱换衣服什么的，再去被窝里躺着舒舒服服玩儿。南方没有北方冷，屋里不供暖，开空调又闷，所以大家都愿意躺在被窝里追剧玩游戏。而钟徐邱现在十分享受小尾巴一样在骆高夏屁股后面打转的感觉，但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没办法，只能照做。

　　钟徐邱乖乖的跟着骆高夏去他的房间拿家居服，扒着衣柜门一顿张望。

　　“诶，我晚上睡哪里啊待会儿是不是还要套被套床单啊。”

　　这一提骆高夏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

　　“我之前在这里一般住主卧，因为主卧有卫生间，桌子也很大，比较舒服。你住主卧吧，我收拾好就去衣柜拿厚被子把床单那些都换上。”

　　“可以，冬天的被子是不是特别难套啊？”钟徐邱直直的盯着骆高夏，眼睛闪闪的，一看就像在琢磨什么坏事儿。骆高夏偏偏又愿意就着他的话说。

　　“嗯，就是难套。”

　　“对啊，这样铺两个床好累的，就铺一个吧，我帮你。我们晚上一起睡，我一个人住一间害怕。”虽然钟徐邱是真的觉得铺床很累，但害怕什么的纯粹是瞎扯，不过有这个提议却是两人都如愿。

　　“好啊。那你先去洗漱，我就把你的作业直接放在主卧桌子上了。” 骆高夏不假思索。

　　钟徐邱内心愉悦而不外露，哼着歌像猫咪一样对自己进行了一系列清洁，等他慢慢逛出来的时候，骆高夏早就收拾好铺了床洗了澡换了衣服了。

　　“你动作好麻利啊！”钟徐邱惊讶，对着坐在床上捂好被子就着旁边桌子翻看什么东西的骆高夏说。

　　“是你太慢了，冬天洗漱冲澡十几分钟就搞定了吧，冲澡只是冲灰尘，我怀疑你在里面做spa。”

　　钟徐邱不反驳，走近看见骆高夏翻的东西有一点小小惊讶。

　　“你在翻相册？你的相册和我的长得好像，嗯…颜色大小格子都一样！”

　　骆高夏笑起来，本来刚刚还有一种偷翻别人东西被抓现形的紧张，脑子里都想好该怎么嘴硬了，现在只觉得钟徐邱呆呆的可爱。

　　“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的相册，我收你桌子上书的时候没注意，就连带着这个相册也收过来了，刚刚把那一摞书拿出来的时候看见相册在最上面，我就翻了一下。”

　　“这么说，刚刚我进你房间的时候你在翻相册啊。”

　　钟徐邱反应过来“对，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翻相册看看自己小时候，就觉得好快乐。”

　　“为什么啊？”

　　“不知道，哈哈，可能因为好多张照片里面的我都笑的很开心 。”

　　“感觉你的照片年月好久了，而且不像是在这里拍的。”

　　骆高夏抽出来桌子下面的小凳子自己坐上去，示意钟徐邱去自己刚刚捂热的被窝里坐 。

　　钟徐邱乖乖坐上去捂好被子“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还在乡下，我们乡下还有个老房子，我幼儿园小班就在那里读的。”

　　钟徐邱抿了一口骆高夏递过来的热牛奶，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热的牛奶。”

　　“刚刚啊，喝点热牛奶睡好觉，我外婆说的。”

　　骆高夏把相册翻到第一页，推到钟徐邱面前。

　　“你给我讲讲这些照片吧，感觉你小时候好好玩。”

　　“好啊。”钟徐邱放下玻璃杯，把相册抱到腿上，拍拍旁边。

　　“你来床上坐着吧，不盖被子好冷。”

　　骆高夏当然乐意至极，三两下就脱掉毛毛拖鞋，钻进被窝，还特别心机的往钟徐邱那边使劲靠。

　　“好了，你别往我这挤了，我要被你挤下去了。”

　　“我不是看不清照片吗！”

　　听罢，钟徐邱干脆把相册递到骆高夏手上，自己靠过去指着看。

　　“我感觉给你讲照片都相当于解说我的童年了，这些照片也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放的。”

　　“好啊，我就乐意听这个。”

　　“这个，我后面是乡下老房子，站的地方就是用房屋环三面的那种院子，这个应该是过年的时候我舅公他们一家来这边照的，当时好小，我还记得是刚刚脱了那种大棉鞋跳到床上玩就被叫出来拍照，急急忙忙的还穿的以前那种特别有年代感的棉拖鞋。”

　　“这个是我奶奶，她后面就是我们院子没有围起来的一片竹林，你看还有橘子，奶奶以前还在那里搭架子种过葡萄好像没成功，还有梨子树，樱桃树，以前爷爷为了阻止小鸟麻雀和我抢樱桃吃，就会砍一根竹子把顶部劈成一条一条的，摇起来噼啪响，看到有麻雀来了，就摇竹子吓走它。”

　　“爷爷奶奶真好，水果自由啊！”骆高夏捧场的接话 。

　　“对啊，我小时候和奶奶睡的屋子靠路那边的外面有棵柠檬树，柠檬不经常长，到是经常有木耳在上面。爷爷奶奶还在分给我们的山坡上种了柿子树和核桃树。过年的时候有好多柿子和核桃吃。”

　　“你看到旁边这棵树没。”钟徐邱给骆高夏指了指。

　　“这上面还停着鸡？你们家鸡还会爬树啊。”骆高夏有些惊奇。

　　“那是一棵枇杷树，我们家的鸡晚上就回那上面睡觉，他们是飞上去的你敢信！”

　　钟徐邱说的有些激动，在小朋友的世界里，鸡会飞上树也确实足够震撼。

　　他一瞬间又变得失落“但是因为那些鸡住在上面，枇杷树就死掉了。”

　　骆高夏听他比比划划的说着，好像自己小时候也去过那个地方，自己也曾经为了枇杷树死亡而失落了好久。

　　钟徐邱后面越讲越有兴趣，语速越讲越快。

　　“看这个大黄狗，爷爷用铁链拴住它，但是链子的另一端在一根横贯东西的铁丝上，它就可以整个院子跑，你看他是不是长得可凶可凶了。”

　　“嗯！怎么照片里也龇牙呢。不过守院子的狗应该都凶凶的。”

　　“我悄悄告诉你，我还摸过它的！虽然开始我也害怕，但是后来它会送我上下学，可聪明了！ ”

　　“它不是被拴着吗？”

　　“对啊，我上小班的幼儿园在山上，是那种中午在那里吃饭的，我爷爷上下学都专背篓接送我，我从来没走过路，哈哈，可舒服了！”

　　“站在爷爷肩膀上看世界啊？”

　　“对！后来奶奶说每次爷爷把我背出去，狗狗就特别特别着急，结果我去了学校，回家的只有爷爷，狗狗就更着急了，就在那里转圈。后来每次爷爷送我上学接我放学就把大黄放了，他不会跟得很近，每次就远远跟着我们，山上有那些草丛，我怕他迷路。有一次我们都到家了，它还没回来，把我急哭了。”

　　“这个还是我奶奶给我讲的，我只记得大黄会送我上学，我奶奶说小时候家里养的小动物都特别喜欢我，猫猫狗狗要打架，我站过去就都不打了，奶奶孵的小鸡不跟着鸡妈妈，就在我屁股后面转转转。刚开始好吓人，后来我就习惯了。”

　　“我还看过真正的老鹰捉小鸡，鸡妈妈直接冲上去把他啄退了！好厉害的。”

　　钟徐邱把照片翻了另一页“你看这个荷塘，不是我们家的，我奶奶给我说有次其他家的爷爷在那里挖莲藕，我不说话就往哪里一站，回家的时候提了好大一袋莲藕，我小时候还有这个技能，我自己都忘了。”

　　“这个照片应该是小学了，虽然我们没在那里常住，但是寒暑假还是会回去翻新院子小住一段时间。”

　　“这张照片怎么灰扑扑的。”

　　“哈哈，这个是我们隔壁的哥哥姐姐带我过家家，我们可是用的真正的食材。”

　　“那你说说是什么食材。”骆高夏看着钟徐邱正经的样子，没觉得他是胡说八道。

　　“那些哥哥带我们出去搬螃蟹，还用自己做的小鱼竿钓鱼。”

　　“钓到鱼了？”

　　“废话，我们自己挖的蚯蚓来做鱼饵，然后用三个石头堆个火炉，用蚊香盘子当锅，每个人都回家偷一点白菜或者调料什么的，真的是用火煮。”

　　“然后怎么灰扑扑的了？”

　　“就是不小心火大了，把对面的那些爷爷引过来浅救了个火，但是我们还是把那盘鱼拯救下来了，他们说喂猫，不知道的，反正我奶奶把我牵回去了，还骂了我一顿。”

　　“哈哈哈，要是我们爸妈，我都挨打了。”

　　“然后碰巧来了一个每家每户问要不要拍照的叔叔，我奶奶就说拍一张洗出来，以示警醒。”

　　“挺可爱的，那个小模样。”

　　“什么可爱，我都要哭出来了那个时候，太丢人了。”

　　看到骆高夏眼泪都要笑出来了，钟徐邱更觉得丢人，懊悔的脑袋都要埋进被子了。

　　“看后面看后面，诶为什么这张照片在这里？”

　　“什么照片？”

　　“这个是地震过后拍的，当时好像在午休还是怎么的，我在学校呢，出来上厕所，就摇起来了，我可害怕了，就想回家，路上树都在晃，我走不稳，摔了好多次，刚刚到家就开始哭。我奶奶他们说以为我不会认识路，结果全部小朋友都在学校我一个人回来了，把我们老师吓死了，但我我就记得下午我跟着奶奶出去在三岔路口看到一个同学被他好一顿嘲笑。”

　　“为什么我的小时候这么丢脸啊！”

　　看钟徐邱都咆哮起来了，骆高夏赶紧安慰“谁说的，我小时候不爱学习，幼儿园教我们写汉字，每天我都被留下来，后来我妈都不好意思接我了，全家人轮换着来，免得太丢人。”

　　“哈哈哈哈，你这么好玩儿啊。”

　　“这不比你丢脸。”看着钟徐邱笑起来，骆高夏又翻了一页相册。

　　“这个是什么啊？烟花筒？”

　　“这个是我的靶子，我们过年会放那种大烟花。后面那个箱子不就没用了吗，爷爷就去竹林劈竹子，给我做弓和箭。我小时候还有木剑也是爷爷做的，后来的玩具就成了遥控赛车，在后来就是奶奶买的娃娃。”

　　“好好玩啊，感觉。”

　　“对我爷爷不但喜欢做玩具了，还特别护犊子，我记得好像有一次被一个小朋友欺负了，爷爷要在学校对面村委会开什么会，我就一直在那里吃豆子闷闷不乐的，爷爷后面知道我被欺负了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就去那个小朋友家要说法，那家的奶奶劝不住还打电话告诉我们老师，然后悄悄给我拿饼干吃，我们老师当时过来是要坐船的来的迟，反正回家了我爷爷还在生气，坐在电视机前面不说话，我把饼干拿过去让我爷爷打开，他不给开，不让我吃那家人的东西，让我扔了。”

　　“然后你扔了吗？”

　　“没有，我悄悄出去用牙齿撕的包装袋，但是只撕了一个小口，反正也没吃到多少，我爷爷就出来找我了，我吓得立马扔了。小时候真的好玩又好笑。”

　　“但是感觉现在都没什么好玩的了，过年也不好玩，回乡下也不好玩了。后面就没照片了。”

　　“为什么没有了啊？”

　　“不是有手机了吗，就很少打印照片了。拍照也很少。”

　　骆高夏不信邪硬是挨着翻了好久，终于在最后两页看到了意外之喜。

　　“这里还有几张！”

　　“哦，这个是我每年过生日的时候爷爷奶奶带我去照相馆照的，后面还写了日期。”

　　骆高夏拿出来仔细看，果然找到了日期“为什么只有六张啊？”

　　“后来不是被带去z省了嘛，回来也就没在拍了，反正也空了几年。”

　　不想又让钟徐邱想起不开心的事情，骆高夏把相册收好放到床头柜上面，钻进被窝。

　　“好晚了，先睡觉吧，我睡姿很好的你不用担心。”骆高夏看着钟徐邱也躺下，补了一句。“你担心也没用，是你自己说的铺俩个床麻烦，反正已成定局。”

　　“该担心的是你吧！我睡相不好的，喜欢到处踢，估计还要抢被子，你可别怪我啊，是你自己说的已成定局。”

　　两人关上灯互道晚安，钟徐邱本来以为自己会因为各种各种的原因睡不着，却没想到才几十秒，把头蒙在被子里的他就嗅着围绕自己的骆高夏的气味沉沉入眠了。

　　他也并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睡相不好，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睡了好久，本来窗外的月亮姐姐都要和这两个和谐入眠的小朋友说晚安了，但床另一边的蒙古包动了动。

　　‘他睡着了吗？应该是，呼吸都好均匀。啊呀，怎么突然有点热啊，是不是我身上的睡衣太厚了，要不脱了吧。’骆高夏只是想想根本没动‘算了，别把秘密吵醒了，一会儿就不热了。’

　　‘还是好热！’骆高夏终于摸摸索索的开始脱掉毛毛衣服，一身轻松的在准备入睡。

　　‘怎么又感觉被子有点空，有点冷了。’

　　他看着平躺着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钟徐邱，悄悄伸手把被子卷了卷让钟徐邱的脸露在外面。

　　‘好冷，要不靠过去一点，秘密肯定不会介意的。’

　　他终于罪恶的轻轻向那边蠕动，在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克制的停住。

　　没消停几分钟，他又小心的把手伸出被窝，一会儿摸摸钟徐邱的头发，一会儿捏捏钟徐邱的脸。

　　‘我们家秘密也太可爱了，头发和脸都软软的，鼻梁好高，睫毛也长，长得真漂亮。’

　　他心里默默编排，手却没停。钟徐邱好像感觉到什么异样扭了一下头，吓得骆高夏马上收回手闭上眼睛，但他没想到钟徐邱动作的幅度更大了，直接一个翻身，把腿搭在他腿上，手也搭过来，头埋在骆高夏颈窝里，呓语了几句‘好香啊。’才又没了动静。

　　骆高夏松了一口气，更不敢在动，这个被熊抱的姿势虽然不太舒服，但和钟徐邱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也足以让骆高夏安静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