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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迟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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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立言皱起眉,他的脚步已经很平缓,但被抱在怀里的人却仍然很抗拒,那双眼睛怎么都不愿睁开。
“真的这么讨厌我?”
没有回答,卓立言心里不爽快。却还是继续抱紧人,往电梯走去。
纪铭是被一脚急刹车震醒的。恍惚间听见关车门的声音,才慢慢地睁开眼。车头有两个人正在说着话,纪铭头晕眼花,可这周身的味道,他还记得。
怎么又会到卓立言的车里?这个问题他已经没脑力思考,想挪挪酸麻的后腰,才发觉自己根本连翻身都做不到。
“别乱动,乖一点。”
纪铭费力地想抬起头,却发觉脑袋根本都不听使唤。
“卓,卓立言?” 嗓子哑得不行。
“嗯。”
“撞车了?”
卓立言拧眉看着枕在他怀里的人,把掉到腰的毯子拉上去。
“别说话,睡觉。”
纪铭想回报个白眼,却还是没有付诸行动,他浑身上下酸疼得要死,再跟卓立言较劲,只怕命都要搭在路上。眼一闭,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岳骁很快处理好事故上车,想着纪铭发高烧,一路上开得很平缓。
“给陈医生打个电话。”
“好。”
纪铭感觉到车停下,却没有睁开眼睛。身体被轻轻地抱起来,身上依然盖着小毯子,上了五级楼梯,又进了电梯。
隔着毯子也能感觉到那人不断升高的体温,很暖。
他会有点贪恋,被呵护照顾着。
可是不行。
他把头埋进暖暖的怀里,却揪紧眉头。
被人疼爱,是会越陷越深的。
曾经,那个人也是这样被爱被宠到心软的,可最后呢。温柔得从不会说一句重话的人,躺在冰冷的太平间的人,没有丝毫的气息。
额头已经开始烫手,卓立言把人放到床上,用被子严严实实地捂着,就快步地走到外间去打电话。
纪铭睁不开眼,意识也快要涣散,可迷糊间仍然知道,这柔软干燥的被子不会是自己屋子里的那条。
从昨天到今天,好像还没有洗过澡……
“陈医生。”
陈医生来的急,一头的汗。可给他开门的卓立言也好不到哪里去,额头的汗黏住几丝头发,比起平时的一丝不苟,显得有点狼狈。
“病人什么情况?”
“发烧,全身都烫,却又喊冷。”
陈医生走进卧室,摸摸他的额头,又拿体温计让卓立言放在病人的腋下。简单地检查一下,回过头就问。
“这两天有没有胡来?”
卓立言一挑眉,不想丢脸却还是实话实说,“我还没有动他。”
这回陈医生倒孤疑地瞧他一眼,没再追问下去。等拿出体温计,39度3。
“扁桃体没有发炎,天气太热,可能是空调吹多了。我先给他打一针,明天我让人过来给他打点滴。”
“打一针今晚就没事?”
陈医生看着那皱着的眉头倒笑了,这小子,“怎么,信不过我老头?”
卓立言尴尬地抿抿唇,“没有,就怕他烧成傻子。”
陈医生也不戳穿,“放心吧,半夜你看着点,别让他蹬被子再受凉就行。”
送陈医生到门口,卓立言站在床边,看着那微微挣动着要掀开被子里的人,要睁不睁的眼睛,微微开合的嘴唇。
他把人按住,却又想着这人还在生病,将被子给他裹好,“要什么?”
“洗%@#&*,洗澡……”
“明天再洗。”
“现,在洗……”
卓立言看着这固执不睁眼又拧眉撒娇的人。
还是认命地去放水,抱起滚烫的身体进浴室。
脱掉最后一条裤子,趁小混蛋瑟瑟发抖之前把人泡在水里。卓立言坐在一旁,闭闭眼睛,调整呼吸。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难捱的时候。
倔强又毫无防备的人,就这么赤果果地瘫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白而干净,浑身上下一个疤痕都没有,毛发细腻柔软,脚指甲也整整齐齐。
不想不躁,可能吗?
做小人,还是君子,实在难以决定。
“你到底要把我折腾到什么时候?”
卓立言脱掉上衣,迈进浴缸里。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张烧的粉红的脸,轻轻地吻下去。
……
对于自然醒这种事情,纪铭的觉悟从来都是建立在周末的,一个人的,中午。所以当他在惊醒中坐起来,晕乎乎地准备下床,却被一把捞回去的时候,他的心脏几乎停跳。
“乖一点。”
纪铭抬头看着面前冒青的胡渣,看看外头大亮的天,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陌生的睡衣,感觉脑子更混沌。
“我上班要迟到了。”
烧还没退,迟钝的人完全没发觉,迟到这件事竟然比躺在卓立言怀里更有影响力……
“给你请假了。”
“哦,啊?”
这回的脸当真抬到卓立言的眼底。
看着那呆呆的表情,蒙蒙的眼睛,卓立言浑身的血液开始隐隐躁动。他一把把那颗脑袋按到怀里。
“还早,睡觉。”
纪铭尚在迷糊中,冷不丁陷入熟悉的温暖里,还是听话地闭上眼睛。
卓立言心情却没那么轻松。因为贴在胸膛上的额头,仿佛比昨晚更烫人了。
“38度9。”
卓立言不自觉地皱眉。
“但是人比昨晚更迷糊。”不然早上醒来必然要闹一顿。
“体力透支严重,再加上高烧缺水,是会有影响的,不用太担心。”陈医生安慰道,熟门熟路地拍着纪铭的手背。
针头扎进血管的那一瞬,纪铭浑身颤一下,连带着站在旁边的人眼皮也跟着抖一下。
“怎么,昨晚没睡?”
陈医生收拾着诊箱,不用看都感受到那周身疲惫的气息。
“没睡好。”
“虽然年轻,但还是要注意身体。”
卓立言应声,心思却被床上的人牢牢抓个紧。昨晚迅速洗完澡之后,周身的燥热久散不去。再加上烧热难受的小混蛋睡觉不踏实,他当真是一晚上没睡着过。
卓家少爷什么时候为别人这么操劳过。即便是那个爱他两年的小凡,也从没让他这么操心。
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他这么放在心上了。
陈医生走后,留下的小护士规规矩矩地在外间坐着看电视,隔十分钟就进来看一下挂着的点滴瓶。卓立言完全当她不存在,上床搂着病人的另一边继续补眠。
温顺迷糊的纪铭,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人清醒……那副张牙舞爪的表情,卓立言不用想此刻都仿佛能看到。
防备生活,拒绝任何人的入侵。
“不累吗?”
再次清醒,外面已经天黑。纪铭睁着眼睛,看着屋顶暖黄的灯光,感觉这像是个梦境。
发烧让人糊涂,却不至于失忆。
卓立言设下的温柔陷阱,已经将他的一只脚拉扯进去。
他心里恐慌,却又无法抗拒,但如果最后的结局仍然是个悲剧……该怎么做,才能扭转生活的行进。
“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个了不得的消息,特意过来求证。”
“声音小点。”
卓立言看一眼卧室的方向,虚掩的房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哟,这可真不像卓立言。”
几声嘲弄揶揄,叫纪铭竖起耳朵。
“有什么事。”
那人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听起来完全像是故意的。
“你这小公寓头一回住进来个活人,我可受不小的惊吓,怎么样,得手了?”
“你是太闲了?”
“好歹朋友一场,关心一下你的感情生活么。”
“关心完了,可以滚了。”
“真是没良心,算了,让我参观一下你的卧室,立马就走。”
“不可能。”
祁明挑高眉,卓立言从来没在他面前护过食。这不禁让他对那小孩的兴趣又增加几分。能住在卓大少爷金窝里的人,他祁明还以为没出生呢。
“怎么,就看一眼,还非得武力解决?”
“你现在打不过我。”
“那可说不定。”
纪铭安静地听着。躺很久的身体乏力麻木得紧,侧过身,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闪亮起来,没有声音也没有震动。
他拿过手机,看着上面陌生的号码,没有听,直接挂掉。挂掉之后才看见,从昨晚到现在,十几通未接全是刚才的号码。
屏幕又亮起来,仍然是那串数字。他犹豫半天,终于还是按下接听。
“喂。”嗓子疲惫得像是沉睡了几个世纪。
“是纪铭先生吗?”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是。”
“你好,我是诚正事务所的律师简婧文,我的委托人何臻先生病危,想见你一面。”
那个人……
纪铭握紧手机。
“纪先生,你还在听吗?请问你这两天方便过来吗?”
“我不认识何臻,你找错人了。”
“纪先生……”
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