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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破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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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心自从上次把姐姐的“破云”摔断之后,有些小愧疚,又见倾城为修好竹笛这般伤心在意,想到姐姐平时对自己的好处,便有意弥补过错。
倾心从小尤爱舞枪弄棒,向来不太在意梳妆打扮,经常一身汗味污渍或有时满脸泥灰的回来,像个假小子一样,家人也都习以为常。
这天,倾心一大早梳洗一番,穿着平素去武馆的便服背着剑出门了,谁知她并不是去武馆找师傅,而是来到玉梁镇大街小巷找起乐器坊来。
她不会如倾城一样一家家问是否有上好的竹笛卖,而是直奔镇上最好的那几家乐器坊而来。
先从镇东那家音轩坊寻起,由于太早,竟然没开店。又走至下一家琴韵坊,这家刚开门,店伙计惺忪着睡眼见一小姑娘风风火火奔将过来吓得差点关上门。
“店伙计,别关门啊,你跑什么?”倾心已一脚踏进门来。
店伙计一见是镇上大名鼎鼎的阮家二小姐,更想关上门了。见倾心已进门来,忙道:“阮二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把你家上好的竹笛拿出来,本小姐要买竹笛,要最好的啊!”倾心大咧咧的说。
店伙计睁大眼狐疑的道:“您要买竹笛啊?”真是奇事,阮家二小姐只对刀剑有兴趣,如今要买竹笛,也是罕见。
“快去啊,愣着干什么?”倾心不耐烦的说。
“好呐,您请稍坐片刻,我洗把脸这就取去。”店伙计转身欲走。
被倾心一把抓住他胳膊道:“洗什么脸,快去取来,你要本小姐等多久?”
店伙计无奈,只得转进店内,立时取出各款笛子,置于案上,任倾心挑选,倾心选来选去,也未见如姐姐那管竹笛一样的色泽质地的笛子,又问:“店内是否还有其他笛子,都取出来。”
店伙计忙答:“都在这里了,您看中哪管了呢?”
倾心见如此,即道:“你家笛子就这货色,本小姐都没看中。”说完,转身走出店铺。
此时街上人已渐多,倾心就直奔□□而来。
□□门前人不少,竟然有人在排队,倾心寻思:“今日□□有什么热闹吗?”也不排队,直接拨开众人走进店去。
人群怨声四起,“谁人这么不懂规矩?不排队便想进店。”,众人一见倾心,也就禁声不言了。只是互相递着眼色,都一副斜眼看她的表情。倾心哪会在意这些。抬脚进得店来。
见店门大堂处摆着几张桌子,上面放置着几个竹篮,竹篮内竟然是一排排鸡蛋。
原来□□少东家钟雅的朋友从曜光城来,带来了好多竹笛进行售卖,别看这位钟公子平素浪荡不羁,但对做生意还是有些窍门的。便想出这法子,贴出告示,凡是来店客人,无论是否购买乐器,都可免费领取五个鸡蛋,领完为止。
倾心心内装着事,进店便找到店家伙计催促道:“店伙计,把你家最好的竹笛拿出来,本小姐要买。“
店伙计也识得倾心,不敢耽误,便去取笛子,不消片刻,倾心面前便堆满了竹笛。
倾心虽对笛子不胜了解,可这一看就是下等货色,便不高兴了。
“你是没听见我说的,还是瞧我买不起啊,这都什么货色?我说把你家最好的拿出来。”
店伙计一见倾心手里的剑,知道这阮二小姐的爆脾气惹不起,忙道:“阮小姐,我家今日有客人,我家公子带着店内上好的竹笛约客人在二楼观摩。”
“那就请你家公子把竹笛拿下来。本小姐就是要买最好的。”
正不可开交之时,只听二楼有声音传来:“谁人在店内大声嚷嚷,非得本公子出来?”
倾心定睛一看,见二楼一位身着蓝衣,手持折扇,一摇三晃的翩翩公子走下来,倾心是听说过这位钟公子的,只是没想到长得还蛮有人样,只是口碑可不怎么好听。
倾心自是不怕,见他走至面前,嫌弃的看着他道:“想必您就是□□的少东家钟公子了。本人姓阮,请问贵店最好的竹笛可否拿来?本小姐是来买竹笛的。”
店内众人见阮家二小姐与□□的钟公子在此谈买卖,胜是有趣,便都驻足观看起来。
钟雅亦听出这定是阮二小姐没错了,他对阮大小姐心动是实,前几天还拿了阮倾城的一枝发饰,今日这阮倾心莫非是来讨要回去的?不由得细细打量起倾心来。
但见倾心乌发如云,唇红齿白,双目顾盼生辉,在头侧盘了一个发髻,并未佩戴贵重饰品,只以蓝纱覆住,身后长发及腰,一柄小巧的玉色宝剑斜背着,露出剑上流苏随风飘动,一身干净利索的淡蓝色纱衣,站在店中央,俏丽异常,英气逼人,真是与阮倾城两种不同风格的美!
钟雅心内称奇,这阮家尽出美人胚子啊。
“你说要买本店最好的竹笛?不知是什么款?什么色?什么材质?”钟雅故意调笑着。
“最好的就是最好的,也就是最贵的。”倾心被看得浑身不舒服,没好气的说。
“那让你家姐过来买吧,我跟她有约定在先。今日我朋友已从浮云城带来了她要的笛子,却让你来,不知何意?她不敢来么?还是要毁约?”
倾心心内嘀咕着“我姐何时跟他有约了?看这浪荡公子的样儿,定是诈我。”
倾心道:“是你这店铺没有好笛,只有这等劣质货色吗?何需我家姐亲自来买。”
钟雅见她如此说,又见店内这么多顾客,况还有二楼远道而来的朋友,怎可输了面子,便道:“你这丫头伶牙俐齿,不给你店颜色瞧瞧!伙计,给我把这阮二小姐轰出去!”
店伙计一听,走上来两人就要轰赶倾心。
这可把倾心气坏了,只见她劈手夺过钟雅手中折扇,跳开两步,挑衅的斜视着钟雅,嘴角挂着哂笑,还未等钟雅反应过来,便双手一撕“刺啦”两声,扇子已成几瓣,跌落地上。
钟雅气急败坏,这可是他最心爱的一把折扇,尤其上面的那幅美人图和小诗,时常拿在手里细细观赏,今日竟毁于她手。
他跳起来便想抓住倾心,倾心跟着武师也不是白学的,一纵身便跑开去,两人便你前我后在店内追赶起来。
众人见状,忍不住笑出声,这两个玉梁镇上的小霸王,今日竟然针尖对麦芒,打起来了。
正闹着,二楼钟雅朋友听见动静,便下楼来查看,见钟雅追着一小美人左突右闪,带头之人便大声喊道:“雅弟,你这是干啥?怎么追一小姑娘?”
钟雅听见立马停住脚,喘着粗气指着倾心道:“她她她.....”
倾心接口道:“我我我......,我什么?”
钟雅更火了,这丫头让他在朋友面前没有一点面子,真是气人:“她是我们镇上阮家二小姐,阮倾心,是个不知礼数,不懂规矩的野丫头,今日来店内闹事。让大哥和各位弟兄见笑了。”
倾心见这几人气度不凡,不似本地人,便道:“你们便是从浮云城来的吗?可有带上好的竹笛,本小姐要买。”
几人见倾心,虽未施粉黛,却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小脸微红,与钟雅追赶了这半日,竟不急不喘,气定神闲,都觉眼前一亮。
打头之人便道:“雅弟,没想到这小小的玉梁镇也有这等国色。况世人都说美人如一道美丽的风景,今日这小美人来你店中,不正是一道风景吗?给你这店添色不少呢,为何还要赶人家出去呢?哈哈哈!”
说完,便走下木梯,一双鹰眼上下打量着倾心,脸上不动声色。
倾心被看得发毛,心里像有个声音告知她“此人并非善类。”
钟雅见大哥如此说,便不好意思再生气了,道:“她是来店中买竹笛,想是为她家姐买的,我且拿来让她挑选,送她走便是。”
众人见如此,也没有热闹可看,便挑乐器的,拿鸡蛋的,各自散开了。
钟雅对这位大哥客气有加,恭敬有加。
原来此人是曜光城赫赫有名的国子监高士均门下的司业徐统,近来已至盛夏,在城中无事,听说边陲小镇玉梁镇远离尘嚣,人杰地灵,景色优美,便同下人来此避暑。
没想到玉梁镇还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不仅景色宜人,此镇的女子也如此动人。
钟雅其实跟这位司业大人并不熟识,但他经常去曜光城进货跑生意,况他也不是安份之人,在城中逛遍酒肆红场,再加上他为人仗义,出手阔绰,便也结识了不少达官贵人。
这位徐统大人就是钟雅无意中在一场酒席中偶然认识的,徐统本不愿搭理钟雅这小地方的小商人,但他前段公务繁忙,近来空闲下来,便有意出门走走。恰逢钟雅愿意做冤大头,出钱出力款待,便应邀来了玉梁镇游玩。钟雅当然高兴得紧,能在曜光城结识这么大的官,可是给他脸上增光不少,便自做主张的以大哥称呼徐统了。
此时钟雅使个眼色,店伙计便又从内间取出几杆上好的竹笛递予倾心,倾心也不心再闹,选了半日,便挑了管她认为最好的,与倾城那管笛子最像的,正欲购买。
徐统默不作声,站旁边看倾心选了半日,见她挑好,便道:“小姑娘,让在下帮你付钱买下这笛子,也算有缘。”便从随身人手中拿过银两欲代她付钱,钟雅见状,忙道:“大哥不可,我怎能收大哥的钱。”
又转身对着倾心说:“阮二小姐,这笛子算送你的,不收钱了,你拿走吧。”
倾心见状眉头一挑:“谁要你付钱,我没钱吗?”说着便把一块半大银两拍于案上,傲气的头一仰转身走了。
钟雅见她已走远,尴尬的对着徐统笑了笑:“这野丫头跟她家姐真是两种性格。”
徐统则看着倾心远去的背影,脸上浮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问钟雅:“她家还有姐姐吗?”
钟雅见问,老实道:“是的,她家姓阮,两姐妹双生子,姐姐性格温柔,这妹妹却泼辣异常。”说着摇头苦笑。
此时钟雅心内却藏着另一个心思:“刚给倾心的竹笛并不是倾城想要的那管,有一管色泽质地更上乘的在他宝柜里,未拿出来示人呢。”另他也不想倾城的美貌被外人知晓,就如一颗明珠,怎可随便示人呢?便可少了一些贼人的觊觎之心。
却不知一场灾祸将要因此展开。
倾心买得竹笛开心的回家来,一进门便开心的直奔姐姐房间:“姐,你看我给你买了啥?”说着便自锦盒中取出刚购的竹笛,托在手上递给倾城。
倾城这两日没有寻到能够媲美“破云”的笛子,也没能修好此笛,正自发愁。另外想到好些时日已过,这位嵇散公子也未见现身,“想必他已忘记了吗?”倾城心内胡思乱想着,又想见他,又怕见他。
倾城见倾心手中的竹笛,心喜的忙取来细看,半晌又摇了摇头,失望的放下了,郁郁的说:“二妹,姐没怪你,不用你花钱去买竹笛,既已买了,姐当谢谢你的这份心,但不可再乱买了。”
倾心见倾城这幅模样便知这管竹笛并不如姐姐心意,心内焦急便道:“姐,你那管竹笛到底是何人的?是我摔断的,我去赔礼道歉,一定让他原谅!”
倾城知道倾心的性子,忙安抚道:“没事的,你去找三弟吧,他刚才帮爹娘写店内后天用的布匹样式。”
倾心听说,不再纠缠倾城,转身来到书房,见阮竹正在研墨,桌上放置着红色宣纸。
倾心转至阮竹身侧,忙从阮竹手中抢过砚台,手持墨碇转动起来。
阮竹微微一笑,便持笔蘸墨书写起来。
倾心手中转动墨碇,眼睛却滴溜溜转向阮竹侧脸,只见阮竹修长挺拔的身材,一双钟天地灵秀的眼不含杂质,薄薄的嘴唇,剑眉入云,鼻峰高耸,清秀的脸上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也许与他时常吃素有关,尤其写字的样子,更是透出一种莫名的高贵淡雅的气质。
倾心看得心如鹿撞,粉脸飞红,他们的三弟阮竹早已长成翩翩少年郎了,难怪镇上的女子都时常议论阮竹,倾心想到小时常欺负阮竹,还跟着旁人喊他“野孩子”便自觉羞愧。
倾心走神之际,一不小心手下用力,砚台滑向桌下,墨汁四溅,把阮竹的白衫染上许多墨点。
倾城听得动静走过来,见阮竹衣服染上许多墨汁,便笑道:“二妹三弟,你们这是在泼墨作画吗?”
见两人手忙脚乱,倾城也过来帮忙收拾完又道:“三弟,去把衣服脱下,姐帮你洗一洗。”
阮竹高兴的签应着去换了衣服,刚出房间,倾心便抢上一步,把阮竹的衣服拿在手上:“三弟,我来洗吧,是我弄脏的。”说完脸一红,低头快步出门去了。
倾城无置可否,转身进了房间。
其实阮竹这几日心内并不平静,他知道倾城为了断笛的事心情郁闷,他也曾去镇上店铺转悠,希望找到同款笛子,但一无所获。
第二日,倾城听说□□来了曜光城的客人,便已知悉是钟雅的朋友来了,但她是个最不爱热闹的人,想必□□内人头攒动,便想等过几日客人走了再去取笛。
想到嵇公子并未说明还琴时在何时何地赴约?倾城心内记挂,今日闲来无事,便带着断笛,披着面纱信步走至流云湖畔。
如今初夏伊始,流云湖边偶见游人经过。
立在碧波亭边,面对着流云湖,倾城想到那日与嵇公子在此琴笛互奏,论乐评茶的情景,便心内柔软缠绵,微风过处,感觉湖也是软的一般,粼粼波光,水纹道道,像一幅迎风飘舞的绸,倒影着湖边的树,光滑嫩绿,偏又见湖中绿树间竟有几点妍红似火的石榴花掩映其中,闪烁不定,如镜花水月一般梦幻,想到这些日子的焦虑相思,触景生情,倾城几乎落下泪来。
倾城仅见嵇公子一面,便已用情至深,不可自拔了,这或许便是女儿长大后第一苦恼之事了吧。
正烦恼间,远处循着低垂的翠柳下走出五六男子。走在前面的几人低声交谈着,后面的几人提着竹篮,毕恭毕敬的紧跟着。
倾城见他们直冲碧波亭而来,便欲避过,急慌慌还未出亭,便听一人惊喜道:“这不是阮大小姐吗?怎么一人来此游玩?”
见倾城不理会,径直欲走,钟雅顿觉脸上挂不住,便又道:“阮大小姐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还是意欲毁约?”
倾城见避无可避,便站定看那人,原来是□□的钟雅钟公子。
“今日听说钟公子府上来了客人,小女子不便打扰,本想过几日去贵店购笛,并无毁约之心。”
“这位就是名动整个玉梁镇的阮家大小姐啊!”钟雅身旁之人注视着立于亭中的倾城,只觉此女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堪比洛神之妙,惊为天人。
钟雅见徐统亦双眼发直,便暗自责怪自己不该此时拦住倾城谈什么践约之事。
思及此,钟雅忙道:“既然阮小姐没有忘记,那过几日再约你。今日我有朋友要陪,您请自便。”
钟雅心内催促倾城快走,却不想徐统眼波一转笑道:“久闻阮大小姐芳名,今日有缘得见,不如坐下饮两杯茶如何?这亭子有桌有凳,正是绝佳之地。”
倾城实不愿在此逗留,心想钟雅朋友,想必也不是良善之辈,快走为上。
想及此便轻轻一揖,坚定的道:“谢谢贵客想邀,只是小女子有要事在身,需尽快回家去了。告辞!”说毕,也不等徐统等人答话,便一转身出得亭来,飘忽间走完了。
众人第一次见此等女子,不禁面面相觑。钟雅忙化解尴尬道:“大哥,您看这碧波亭,可也算这流云湖上著名的五景之一。今日也走累了,不如在此稍作歇息,吃茶赏景可好?”
徐统心内正不得劲儿,也不便发作,便哼了一声,拂袖走进亭子坐下,随从忙取茶盏茶碗,糕点小食,不一会儿便摆满一桌,吃将起来。
徐统内心早已算计开来“没想到这小小玉梁镇有此绝色双姝,妹妹秀中带刺,姐姐更是柔中带刚,各具特色,日后若是得此二女,那真是齐人之福啊!或献于国子监高士均大人,也可保自己仕途坦荡,不枉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