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大小姐的心事 ...
-
“公子，你总算来了！”
蓝凤凰立在船舱中，含笑看向那个施施然走进来的年轻人。
她的声音本就娇美，再加上艳若春花初绽的一笑，不知世上多少男子要为之失魂。
然而被她称作“公子”的那个年轻人，现在却是眉头紧皱，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你叫我什么？”
蓝凤凰奇道：“自然是公子。”
年轻人道：“我看起来很像是个男的？”
蓝凤凰连连摇头：“你……你今天穿着男装，我就以为……”
年轻人道：“衣服是衣服，我是我。”
蓝凤凰的脸色变了。
她咬着嘴唇，双膝一曲，就要给年轻人跪下。
“你这是干什么？”
年轻人赶紧伸手拦住她，淡淡道：“我只不过是随口问一问，并没有生气，你用不着这样。”
蓝凤凰怔了怔，才勉强笑道：“我还以为大小姐今天穿这一身出来，定是要换个名号好做事呢。”
年轻人道：“我穿这一身出来，为的不过是方便赶路，现在既然已经到了你的船上，说什么也要马上换掉的。”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只要能避开那人派出的探子耳目，一路上风平浪静，顺顺利利赶到五霸岗，纵是我再不愿穿男装，也得穿了。”
蓝凤凰眨眨眼，道：“现在距离大会召开的时候还早，就算饱饱睡上一觉，醒来估计也才到下午。大小姐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再换衣服？我去让她们上些点心……”
年轻人道：“不必。”
他一扬手，取下遮去了大半张脸的斗笠，接着又一扯，将发髻全数散开，道：“替我更衣。”
蓝凤凰只好点点头：“我去拿梳妆奁。”
原本在舱中伺候的侍女，早在年轻人进来时，就全部被蓝凤凰喝令退下，自去外间甲板上望风。
那两扇不大的舱门，现在已紧紧关上，连阳光也一同被阻隔在外。
哪怕有人敢硬闯进来，首先看到的，只会是一座映着灯光的大屏风。
屏风又宽又厚，足有一人多高，将船舱内外彻底隔开，上面绣的是苗□□有的花鸟鱼虫，和周围摆着的一堆苗人器物倒很相衬。
这样的舱内布置，根本不用担心，自己脱衣服时会被外人看到。
等蓝凤凰捧着梳妆奁回来，年轻人的衣服已脱去大半，里衣敞开，露出了一片平坦而赤裸的胸膛。
他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肌肤白得几近透明，在灯光映照下，仿佛是一件精致的瓷器。
但无论怎么看，这片平坦而赤裸的胸膛，绝不会长在一个女孩子身上。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本质上总还是个男人，绝不会因为他看起来像是个小姑娘，就能让别人都以为他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
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一定要蓝凤凰称呼自己为“大小姐”，而不是“公子”？
新衣服很快也被蓝凤凰送了上来。
那是一套典型的汉家女子衣裙，连带首饰钗环，里衣鞋袜，和蓝凤凰身上穿的苗人服饰大不相同，若要让她自己一个人动手，恐怕忙到太阳下山，也还没穿戴整齐。
倘若要看更换汉家衣裙的速度，蓝凤凰和这个年轻人相比，倒更像是个男人。
“帷帽准备好了？”
“当然。”
“好，头发样式还按上次那个来。”
“是。”
蓝凤凰面对已端坐在镜子前的年轻人，深深低下了头。
云南五仙教自创教初始，至今已有一百多年，教众多是苗人，善长使瘴、使蛊、使毒，与百药门南北相称，是武林中的两大毒门。
大多数江湖人在提起“五仙教”名号的时候，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有数不清的毒虫在自己身上爬。
蓝凤凰正是五仙教的现任教主。
可这位平时由着手下伺候的一教之尊，现在却好像变成了一个只会干粗活的小丫头，被突然叫来给大小姐梳头打扮，慌得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放，动作也是轻得不能再轻。
“想必你已经见过华山派的人了？”
“是。”
“你有没有在他们面前提到我？”
“我可以对教中五仙发誓，关于大小姐的名号，我一个字也没提起过，否则……”
“真的吗？”
蓝凤凰迟疑着，道：“我就是，就是说了句，令狐公子是我好朋友的朋友，所以也是我的朋友……而已。”
年轻人道：“哼。”
蓝凤凰赔笑道：“大小姐你想呀，我和令狐公子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面，作为五仙教的教主，要去找华山派的人，怎么着也得他家掌门先来见我，如果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恐怕他们……他们要误会是我看上了令狐公子呢。”
年轻人沉默了很久，才道：“确实如此。”
蓝凤凰又道：“照我看，就算他们想破脑袋，也绝不会把我们五仙教和大小姐你联系到一处去的，更不会认为我这次去见令狐公子，是奉了你的主意。”
年轻人道：“我要你去看一看他，只不过是想知道，经过平一指的诊治后，他是否能去五霸岗参加‘群雄大会’，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蓝凤凰只是笑。
年轻人道：“你认为华山派的人怎么样？”
蓝凤凰道：“令狐公子自然是个英雄好汉，至于其他人嘛……嘻嘻，就是一群胆小鬼，连一碗五宝花蜜酒都不敢喝，真不像话。”
年轻人忽然道：“五宝花蜜酒？是不是你们平时酿的那个大补药酒？”
蓝凤凰道：“是。”
年轻人皱眉道：“你怎么给他喝这个？”
蓝凤凰道：“是令狐公子说不想吃点心，只想喝酒，我就……”
年轻人道：“他说想喝酒你就给他喝，他若想讨你做老婆，你答不答应？”
蓝凤凰忙道：“他可是大小姐看上的人，就算给我十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去抢。”
年轻人瞪着镜子，缓缓道：“你连怎么称呼我都忘了，倒是把这事当了真。”
蓝凤凰道：“大小姐你这阵子吩咐我们做的事，岂非……岂非就是想……”
年轻人道：“你又不是第一天替我办事，应该已经很清楚，我到底是个什么人。”
蓝凤凰不说话了。
年轻人又问：“除了给他喝酒，你还做了什么？老老实实都说出来，一个字也不许隐瞒。”
蓝凤凰迟疑着，道：“我……我让手下和我一起，用水蛭转血之法，给他输了约有一大碗的血……”
年轻人道：“还有呢？”
蓝凤凰道：“没了，真没了。”
她又急急补充道：“我当时搭了一回令狐公子的脉搏，发现他实在是失了太多血，不但起不来床，就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所以我才……我才想着给他输血的……”
年轻人笑道：“你是一片好心，祖千秋也是一片好心，大家都是一片好心，只不过这好心给得也太多了些，倒是把他折腾得够呛。”
蓝凤凰道：“祖千秋？他做了什么？”
年轻人道：“让那家伙大量失血的原因，一半归结在他身上，另一半就得问他的死党了。”
蓝凤凰失声惊呼。
年轻人道：“用不着想太多，他们的事也不归你管，你只要记住，你不该给他输血，也不该给他喝酒。”
蓝凤凰道：“我……我……”
年轻人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从中多取些好处，既能挑拨离间华山一派的关系，又能让你在那家伙面前留下个深刻印象，好等以后他见到我时，帮你说上两句好话，对不对？”
蓝凤凰低声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小姐。”
年轻人道：“你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我想要什么，他们不懂，可你是懂的，你又何必要在那家伙身上浪费时间？”
蓝凤凰道：“大小姐教训得是。”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可惜华山派掌门养气功夫极好，他的门下也并不全是草包，你若只凭几句话，一碗酒，就想让所有人都讨厌那家伙，实在很难。”
蓝凤凰道：“不过这样一来，哪怕他们从前对令狐公子什么想法都没有，现在也一定有了。”
年轻人摇头道：“这一局棋还是要等到五霸岗大会结束，才能见输赢，现在说这话未免太早。”
他沉吟着，道：“你替我再去办一件事，若是办得好，先前你对那家伙无论做过什么，我都不会再追究。”
蓝凤凰连声道：“大小姐尽管吩咐。”
年轻人道：“在我去到五霸岗之前，你必须尽快赶到那里，然后让你的手下告诉在场所有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们平日里随便爱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圣姑向来是不想管，也懒得管的，可你们这次居然邀请令狐公子来赴会，实在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我身为苗人，自然不懂得汉家女子的心事，难道你们竟也一个个都不懂吗？”
蓝凤凰又忍不住笑了。
年轻人道：“圣姑毕竟还是个年轻姑娘，她就算再喜欢令狐公子，也不打算张扬出去，你们倒好，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她非令狐公子不嫁。现在她已经气得不行，一定要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你们如果还有点脑子，最好……”
蓝凤凰接口道：“最好在圣姑到来之前，有多远滚多远，否则等到她来了，嘻嘻，那就先自己剜去一双眼睛，再求她老人家开恩饶命吧。”
年轻人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道：“百药门一向自夸，说是和你们五仙教南北相称，不分上下，可让他们真正去办一点小事，却是办得稀里糊涂，根本没给我送来什么有用的情报。我看你们五仙之名，总归还是要在百药之上的。”
蓝凤凰笑得更开心：“多谢大小姐。”
年轻人淡淡道：“你若真想谢我，就去另买一盒京城福盛斋的胭脂。这个香气太重，别说搽脸上，光是拿起来闻闻，呛都呛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大小姐的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