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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初。 ...

  •   《清风》之一。

      深秋的早晨总是清冷。

      林清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费力的拉起水井里的木桶。木桶很重,几年前林清总担心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木桶的重量拖入井里,对于自己如今还能安稳的站在井边用冰冷的井水洗漱,林清无疑是庆幸的。

      宫里的水源一向设有统一配置的水道,细部的供水原理他并不了解,但宫里资源的配置从来不会有他的份额,林清打从一出生就深深明白,一切都得自力更生,于是这口井便是他赖以维生的重要存在。

      水源之外同等重要的是伙食。每天宫女会定时送伙食过来,毕竟广大的清和殿里还是有其他被冷落的妃子宫女,虽然菜色普通,但自从知道清和殿便是所谓的冷宫后,林清也认了,到底就这样尝了十三年,没甚么好抱怨的。

      洗漱完毕,林清随性的用破旧的布条把长发束起,他曾动过念头把这头麻烦的长发削去,不过转念一想,古时断发好像是个禁忌,他不了解这个时代,倘若犯了忌讳也是麻烦,只得郁闷的放弃了。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有十三个年头了,十三岁,正是介于男童与少年之间的尴尬年纪,林清的眉眼间带着些许稚气,细瘦的身形还未展开,不美丽,却有一种令人舒心的清秀,他曾经隐约听宫女提起,他像极了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他这世的母亲,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德妃。

      那些繁华的过往林清其实不曾亲眼见证。梁家的祖上三代都是朝中名臣,凌国的栋梁,林清外祖父梁宏鸿官及内阁首辅,位极人臣,朝中门生无数,再加上德妃的受宠,梁家更是权倾一时。然而如同历史上每一个朝代,没有皇帝能够忍受一名声势浩大的权臣横在自己面前,陷阱悄悄地开始一步一步埋设,连德妃的受宠也只是计划的一环,当「谋逆」的巨大帽子当头扣下,梁家迎来的是无处可逃的滔天灾祸。

      怀胎三月的德妃被打入冷宫,男丁处死,女眷流放,梁家所有势力皆被彻底铲除。

      数月后,几乎没有人知晓,有一名皇子在清和殿中悄悄诞生。

      同样也没有人知晓,林清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降生的,其实他也不曾特意隐瞒,毕竟有谁会去在意一个诞生于冷宫、连被皇上赐名都没有的皇子呢?甚或连他那终日郁郁寡欢的母妃都吝于予他一点注视。

      对林清而言,缺乏关爱的童年并不艰困,而无人注目的他更在行动上获得极大的自由──横竖无人管束,只要避开守卫严密的内殿,宫中冷僻无人处便可任他闯荡漫游。

      只是,林清偶尔会在午夜梦回中惊醒:梦中,耸立的摩天大楼与宽广的柏油道路仍旧历历在目;睁开眼,面前斑斓的红墙绿瓦以及雕花木格子窗却又是那么触手可及。

      到底,甚么是真实?

      十三年,十三年的时光已经使林清开始混乱,习惯无疑是可怕的,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些记忆里所谓的「科技」与「现代」不过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昨日他才刚随侍卫送了一卷草席出宫,草席里包裹的是他的母妃。皇宫后山是一片荒凉的坟地,残碑处处。没有仪式,没有诵经的声音,没有冥纸随风飞扬的余烬,侍卫们挖土,将草席埋入,然后填坑,轻率的葬礼一如以往每一位冷宫中主子的简陋。

      对于母妃的逝去,林清的感叹与怜悯远大于伤心。记忆中,那个给予他一半新生的女人并不是极端美丽,却有着宁静温婉的眉眼,林清的清秀的容貌泰半遗传自她,只可惜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交集,母妃总是一言不发,默默的望着窗外从不曾改变的贫乏风景,发愣,或者流泪,任凭岁月一点一滴消磨她曾经鲜活的生命。

      难以想象就这样离去的母亲,竟然只有二十七岁。二十七岁的女子放在现代,大抵是最飞扬的岁月吧,大学毕业,在职场上站稳脚跟,学生时代延续下来的死党以及论及婚嫁的男朋友,林清想着,然而那又怎么样呢?这里有帝王,有重重的宫闱,有明确的阶级,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林清只能苦笑。

      终究、回不去了,那个属于他的世界。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起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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