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朵香槟》文戎

2、第 2 章

　　“你…”柳瑜惟咽了口唾沫，在俞念“强吻”了她过后。
　　俞念拽着柳瑜惟的领口，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只敢看着两人之间相抵的鞋尖。
　　“...你等一下。”柳瑜惟慌忙地推开俞念的手，捂着脸在一旁的讲台上撑着手臂。
　　讲台下早就起哄了一片，本来是话剧的排练，吻戏说是要错位演的，但俞念可没反应过来，倒假戏真做了。
　　“我靠。”蹲在讲台边的柳瑜惟低声骂道。
　　俞念不知所措，他比刚才的柳瑜惟更慌张地俯身到柳瑜惟旁边，“对不起…我没想到是要借位演……”
　　柳瑜惟拽了拽俞念的袖子，示意他也蹲下来：“你怎么真亲啊…”她仍旧捂着脸，眼睛只在和中指分开的食指和无名指之间露出来看着俞念。“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是要错位演啊……对不起…我没反应过来…”
　　“你这亲的，”柳瑜惟咬咬唇。“我还想…再亲一口。”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让柳瑜惟甚至看得清俞念瞳孔的细微颤抖。俞念有些哆嗦。因为此时此刻的真实情况不是在教室里，也没有起哄声，没有讲台，有的只是俞念房间里的简单摆设。也没有什么话剧的排练，没有什么错位，没有什么假戏真做，有的只是俞念大胆一次的真情发泄。
　　所以柳瑜惟接下来会做什么，俞念还真的不敢打包票。
　　柳瑜惟站起了身。她转过来和俞念面对面，抓着他的肩膀，低头再次吻了下去。

　　“你喜欢我的吧？”柳瑜惟在松开双唇后，问着。
　　俞念已经没了勇气回答。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嗓子眼都被堵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反正，我喜欢你。”柳瑜惟放下抓住俞念肩膀的手，把他的腰揽入怀中，埋在他的肩颈处，发丝蹭了蹭他的脖子。“我喜欢你。”
　　俞念咽了口唾沫。

　　“啊——你们二次元的纯爱真甜啊——”没有什么俞念房间里的摆设，没有什么俞念的真情流露，有的只是柳瑜惟瘫在椅子上看番剧时嚎出来的感叹。
　　“完结了？”她突然看到弹幕上刷刷的“完结散花”。“我靠。”她比刚才动漫里的女主更加着急忙慌地去看评论区：“一定会出第二季的！大家就尽情期待吧~”还配了个粉色软件里可爱的小表情。
　　“好耶！”柳瑜惟欢呼的同时长伸双臂，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啊。”继续躺倒在椅子上了，呆呆地看着白色天花板。
　　“啊啊啊啊啊啊。”双脚乱晃了晃，成天躲在二次元里的日子柳瑜惟真受够了。
　　可是她又不想跑三次元。
　　“好烦好烦好烦……”那种糟糕的环境。休学的一学期也是她两天哭了五回争来的，“下个学期无论如何你都要去学校的。”那天副驾驶上的妈妈是这么指指点点的。
　　“…”她好像更没力气了。
　　沉默了五分钟，柳瑜惟又打起精神来，想起自己三刷的那部番还没三刷完，她兴冲冲地点开收藏。
　　“啊，我推真美。”柳瑜惟念叨着按下PrtScn。

　　“喂”片尾曲，她打开聊天框打了个字，给俞念发过去。
　　“滚”对面很快回过来了。
　　不过果然不是什么好话。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吃关东煮”柳瑜惟可抓得住俞念的胃。
　　“不去不去不去不去”俞念按着个数回过来了。
　　“切”柳瑜惟不屑。
　　她按下关机键，又再按，锁屏壁纸便显了出来。
　　“啊，我推真美。”她又赞叹着晃了晃脑袋。

　　“啧。”俞念正躺在床上，懊悔着刚才怎么没有鼓起勇气答应。
　　又少了一次和她见面的机会…我真该死啊。他拍了拍脑袋。
　　俞念又拿起手机，想给柳瑜惟发些什么。打了五个字，又删除了。
　　我真该死啊。
　　他一头又栽下去。

　　“俞……念。”柳瑜惟对着桌面点来点去。“好可爱啊…好想把他…这样，再这样，那样那样…看他求饶哭唧唧的样子…”她歪头，给脖子换了个角度，“啊，好可爱啊。”柳瑜惟笑起来。

　　俞念不答应，柳瑜惟只能自己套上棉服去学校旁边的全家。
　　她付了钱，转头，才看到正从外面走进来的俞念。
　　俞念看到她明显也有些懵：这个人，怎么会出门的？
　　柳瑜惟更懵：他为什么拒绝我，然后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吃？他是不是讨厌我？嫌我每天给他发消息烦了？天啊，我真该死，对不起，我错了…
　　俞念哆哆嗦嗦地走进来，柳瑜惟也捧着热乎的纸碗走过去。
　　“你……”两人同时开口，“你为什么拒绝我，然后却自己来吃？”这种事情惯例是柳瑜惟接着说，然后俞念解释。“我约了人…”俞念实在想不出用什么理由了，总不能真的说，我害羞，不敢和你一起。
　　结果柳瑜惟更失落了。“谁？”柳瑜惟女友查岗的架势。
　　“张尉…”是他另一个朋友的名字，经常被俞念拿来掩饰。
　　柳瑜惟更崩溃了。
　　“还一起约着吃关东煮？不会在一起了吧？俞念真的是gay？”柳瑜惟往后退一步，“为什么？俞念应该告诉我的…他也看得出来我喜欢他的吧…所以不想让我伤心？？？果然是我想的那样吗…他接近我果然是有目的的…对不起…我真该死……”
　　胡思乱想了好一通的柳瑜惟丢下一句：“对不起，我错了。”又跑走了。
　　便利店自动门打开又关闭的音乐声让俞念有些渴望听力失觉…果然还是自己太懦弱了…我真该死啊。

　　柳瑜惟的爸妈早离婚了，早不离晚不离，偏等着柳瑜惟十一岁记事儿了才告诉。
　　“离就离呗，反正在一起也是成天吵…”那时候柳瑜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但无奈那一次吵得最凶的时候，爸爸突然摔门而进，把正坐在床上呜咽的柳瑜惟踹到地上，又恨踹了两脚：“我和你妈成天吵架都是因为你！”他恶狠狠地骂着，一同怒火发泄完，留着柳瑜惟蜷缩在地上，无声地、不如说是不敢发出声音地哭着。
　　妈妈从小工作忙，是爸爸和爷爷奶奶在照顾柳瑜惟。
　　爸爸的情绪不稳定，那天之后，早上他又笑眯眯地带着柳瑜惟去吃西餐。
　　那种后怕总是难以消散的…柳瑜惟坐在副驾，能做的只有看着窗外，眼花缭乱。
　　她看到被妈妈抱着的小孩——柳瑜惟眯眯眼睛。
　　真羡慕。

　　柳瑜惟记性差，小时候的事儿没什么记忆，能记住的多半是爸爸给自己系小裙子的腰带，最后不耐烦了一脚给蹬出门外这种事情。
　　父母离婚后，柳瑜惟在周末经常被带到妈妈的家里去住，两边跑，两边挨骂，妈妈又要求自己控制情绪、理性。
　　可我怎么做得到？
　　还有个任性的弟弟…
　　柳瑜惟开始频繁地烦躁，情绪波动，那么不乖的样子让妈妈不知所措。
　　妈妈只会压迫着、强势着让柳瑜惟控制情绪、不要情绪化。
　　一天一天，柳瑜惟真的学会了和大人一样理智，不过家里的形势可没变好。
　　那柳瑜惟往哪发泄？
　　向自己发泄。
　　可是妈妈看到了只会打骂自己，又说是自己太着急了，不忍心看到她伤害自己。
　　“没有人会…救我……”那么多的事情在柳瑜惟的心脏里，无论怎样地收纳摆放，也总是塞不下的。
　　她和周池初笑着讲，“离婚了啊”也没学过表情管理，强忍的泪花在夜灯下闪躲的痕迹必定是很明显的。
　　后来休学的原因她也没跟周池初讲，只说是恐学，嘻嘻哈哈地应过去。
　　同级里认识的人中度抑郁，在朋友圈发猫抓似的自残痕，周池初讲：“你可别这样啊”。
　　柳瑜惟回：怎么可能，我又不抑郁。
　　本来该说的是我怕疼，不过柳瑜惟觉得周池初会觉得自己是有情绪但没有发泄吧，才说了个更绝对的答案。
　　她确实不抑郁。
　　双向情感障碍。
　　“双向情感障碍…”她在床上，抚过去伤疤，呢呢喃喃。
　　房门外妈妈和后爸吵起来了。不过按妈妈的话说，应该是沟通。
　　柳瑜惟其实挺喜欢那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的。
　　就好像全身有一阵莫名的快感…这种自虐更爽，还没有任何的后果。
　　就是时间久了，会有一次更猛烈的刺激，这种感觉以后也再感受不到了。

　　俞念是她唯二朋友里的一个，也是她唯一喜欢的人。
　　和俞念在一起的事情她臆想过无数遍…但哪天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会感到反胃。
　　“我真该死啊。”柳瑜惟总这么骂着，然后打开水龙头把凉水往脸上扑，渴望再一次抬起头，看到镜子的时候，里面的那个人儿会再漂亮些。
　　她生得也不差…鼻梁很高，剑眉，桃花眼，一颗位置有些偏了的泪痣，嘴唇厚，饱满。
　　就是这个眼睛近视得严重…她拿下眼睛，用水再将双眼洗了一遍。
　　抬头看没有戴眼镜的自己：“你谁啊。”她问。
　　“切。”对面没有回应，“耍大牌呢还。你以为你谁啊。“她重新戴上眼镜，做个傲慢的架子走了。

　　柳瑜惟请假的学期已经过去了大半，俞念的成绩本来就不好，柳瑜惟走了，他更没动力了。
　　理科的成绩从来就没上去过…他也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又问柳瑜惟那个问了无数遍的问题。
　　“下学期”柳瑜惟本还想加上一句“你不是问过好多次了吗，咋还问”。
　　不过没打下来。这样会不会显得我脾气不好？我讨厌他了？别啊，我可喜欢他了…“是不是想我了？”每一次取而代之的都是这句有些油腻的话术。
　　“滚”每一次回过来的又是这句简单粗略的脏话。

　　“躲在这种曲风下短暂的安全感，
　　随着歌曲结束也即将烟消云散”
　　“所以只能不停单曲循环再循环，
　　在夜晚蹂躏直到阳光照到哭湿的床单…”
　　电脑上的网易云放着歌，柳瑜惟仍旧躺在床上。
　　“歌真好听。”柳瑜惟回味着刚才的歌词与旋律。
　　她又打开手机。没有消息，这正好让她完整地欣赏锁屏壁纸。
　　“我推真美。”柳瑜惟回味着主题曲里自推的那一趴，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过自推出现的每一帧。
　　“俞念…”她放下手机，眼神在今天第三次地望向了天花板。
　　“真可爱。”柳瑜惟回味着刚才便利店里空气的味道，以及俞念害羞的模样。
　　“真可爱！”她锤了锤床，开始翻滚起来。
　　这是她在厌恶的生活中唯一能惦记的三样东西了，能惦记的、和支撑着的。

作者有话说

　　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