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只鱼游过》马励

26、又见伊人

　　天更暗了，近在咫尺的海面也是漆黑一片，身后不远处的篝火依然熊熊燃烧着，我抬头，竟然能看见星星点点，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清澈的星空了？

　　我长叹了一口气，心情似乎舒畅了许多。

　　“笑妍，”身边一直陪我静静坐着的那个人轻轻叫着我的名字，我扭过头，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笑妍，不要让别人说的几句毫无凭据的话影响自己的生活，路还要往前走，让他们说去，自己活得对得起自己就好了。”

　　她没有说什么永远站在我身边、永远支持我的话，但是我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她对我的关切。

　　我第一次认真看着我的朋友，她的脸很白，没有血色的白。

　　葳葳很会弹钢琴，其他的乐器也都略懂一二，在小学的时候也曾在钢琴比赛上拿过奖，但是从中学开始就没再弹过，也许是家里给她的压力太大，她从上中学开始身体就每况日下，即使喝着各种补品，也改变不了她羸弱的体制，所以葳葳的脸色总是很苍白，但是她的气势却很凌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她个子比我稍高，一头短发，总是喜欢搂着我的肩膀，所以人们总是说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有些异常，而人们这么说的时候，她总是会戏谑地搂着我的肩膀：“陆笑妍她本来就是我老婆嘛!”而我也会附和着：“就是，就是，韩葳葳是我老公。”

　　而其实葳葳的心比我还细腻，她会在我忘记吃早点的时候递上她早已准备好的点心，会在发现我上课睡觉的时候叫醒我，或者认真抄笔记然后递给我，会在我脚受伤了以后背着我上下楼，会在我和人发生争执的时候挡在我的身前据理力争。我们也会在一起谈天说地，兴高采烈地谈论哪个男星更帅，哪个女明星虚有其表，哪部电影很有深度，哪部电视剧好无聊，哪本言情小说的男主角是自己理想的白马王子，哪个班里的女生很做作，哪个班里的男生很man……..

　　而现在，她对我说“路还要往前走”，“自己活得对得起自己就好了”这样的话，这一刻，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一瞬间我们都成长了许多。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

　　葳葳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和着我的歌。

　　我回搂住她的肩膀，两个人紧紧依偎着，一起哼唱着。

　　“你们两个人倒是唱得挺痛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我们两个人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两个人同时回身，站了起来，就看见贲腾双手插着兜，扬着下巴，满脸笑意。

　　“你怎么在这儿？”这个时候，红火热闹过的人都已经散了，除了天上点点星光，地上荧荧火光，四周一片静谧，突然闪出这么个人，还真有些诡异。

　　他呵呵笑着，“不光有我，后面还好几个。”说完一侧身，我顺着他的身形看去，在他的身后，篝火的另一面影影绰绰，借着火光，我依稀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心头不由一怔。

　　他怎么也来了？

　　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绕过篝火，正站在那里调着吉他的宋钰看见我，停了手里的动作，“笑妍，想唱歌，一起来吧。”

　　我诧异地看着他，又看向他身后，正坐在那里调着贝斯的纪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着动作，而他身旁的盛宇却一直低着头，轻轻拨动着琴弦。

　　贲腾过来，在盛宇身旁坐下，拿起一把吉他竖着抱在怀里，头倚在上面，慵懒地看着我，“陆笑妍，你唱歌都不在调上，居然还敢唱？”

　　我瞪他，这个人怎么一开口就这么损哪，决定不理他。

　　他却不在意，还是笑着，“陆笑妍，你会弹吉他吗？”

　　我抿着嘴，摇了摇头，这个人今天纯粹是想消遣我吧，还嫌我心情不够坏？

　　他笑了笑，又看向韩葳葳，“韩葳葳，你呢？”

　　“不怎么会，学过一阵子，可是到现在还是只会弹《世上只有妈妈好》。”葳葳很谦虚的回答。

　　他笑得更开了，“那总比那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强。”说着，将吉他横过来，轻轻拨弄了几下，又看向我们，“你们今天有耳福了，我们这儿有五个人给你们弹。”

　　我嗤笑，有人弹和我们会不会弹有什么联系吗？正笑着，却突然对上了那双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脑子里嗡嗡直响。

　　“坐下吧。”他的声音很沉，蕴含的力量不容抗拒。

　　我走到宋钰身边坐了下来，葳葳则坐在了我的旁边。

　　“人都齐了，贲部长你先来吧。”盛宇看着贲腾，调侃着说。

　　每次听人们这么叫贲腾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韩剧里的称呼，贲腾的样子却并不像韩剧里的男生那样白白嫩嫩，他长得很“男人味儿”，人们都说他长得有几分像刘德华，我却看不出来，只是觉得他形影动作确实有刘德华那样的架势。

　　贲腾使劲拨弄了几下怀里的吉他，随着最后“锃”的一声，余音未断，他已经腾地站起来，走到篝火前，转过身，看向众人，“终于有个机会一展歌喉了。”手一扬，“来一曲《冰雨》。”

　　他的话音刚落，几个人不约而同开始波动琴弦，前奏过后，贲腾边弹边唱了起来。他一开口，我就完全被怔住了，如果不是因为那声音太年轻，会真的以为是原唱。

　　完全沉浸在了歌声中，所有思绪都随着歌曲的节奏一起一伏。

　　气氛渐渐热烈起来，五个人都不约而同站了起来，一起唱了beyond的很多歌曲，也许是他们经常唱的缘故，所以即使是粤语，配合得也相当默契，第一次看到他们展现出的这一面，没有陌生、没有疏离、没有戏谑，突然间都那么认真，通过音乐这种载体释放着自己的心情。

　　而我也不知不觉受到了感染，当他们都站在那里边弹边唱的时候，我和葳葳也混杂在他们当中，拍着手和着他们的节拍。

　　从没去看过演唱会，很奇怪人们为什么会那么狂热，这一刻终于明白，当音乐和歌声不是通过无数次转换，通过某种媒介到达你的耳畔，而是直接地、纯粹地触动你的耳膜，那种感染力真的是无可比拟，仿佛进入了一个情境，浑然忘我，忘记了身在何方，更忘记了所有烦恼。

　　唱到动情的时候，盛宇竟然脱了半袖，到篝火上点了，火焰忽地一下子串了过去，他的手一扬，划出一条炫目的火线，他大声地喊着，扯着燃烧着的半袖围着我们奔跑着，我惊讶地看着他，一向深沉的盛宇竟也会这样疯狂。

　　大家也随着他吼吼地呼喊着，气氛一下子升腾到了高潮，再唱着《喜欢你》的时候，我和葳葳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起来。

　　舒缓的前奏过后，他们一同开了口，唱的竟然是英文，我听得真切。

　　show me the meaning of being lonely。这句歌词就是歌名，我很喜欢的一首后街男孩的歌曲。

　　这一句唱完，宋钰开口单唱，然后是盛宇……曲调虽然低沉，却有一种深沉的爆发力。

　　show me the meaning of being lonely告诉我寂寞的真谛
　　is this the feeling i need to walk with这种感觉始终将伴随我吗
　　tell me why i can not be there where you are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在你的身边
　　there is something missing in my heart我的心像是缺失了什么

　　在五人的再次和声过后，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单独吟唱：

　　there is nowhere to run无处可逃
　　i have no place to go无处可去
　　surrender my heart body and soul包围着我的心我的灵魂

　　秦渺唱得只这短短三句，却像闪电一样直击我心底。

　　从来没有想过关于命运之类的我，在这一刻突然沉重起来，今天之前无忧无虑的生活恐怕真的要离我远去了，即使爱情有始无终也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让人无力。

　　这一晚，颠覆了过去十六年的生活。

　　抬起头仰望了寥廓苍穹，天地苍茫，我的心和灵魂却一下子困顿了起来。

　　无处可逃、无处可去。

　　叹了口气，这时却听见节奏一转，更加低沉，而唱歌的人一开口，我就感觉一股电流从耳膜直串到心间。

　　day after day,
　　time passed away
　　and i just can't get you off my mind

　　我听出这是西城男孩的一首歌曲《If I let you go》

　　这一晚，除了那一句“坐下吧！”，他没再说过一句话，但我已经从他的歌声中明白了许多。

　　假如没有今天，也许我今后的生活依然平静。

　　假如我没有输，也许就不会有今天。

　　假如我没有来亚辰，也许就不会输。

　　假如我能让他走出我的心海，也许就不会来亚辰。

　　假如我的生活没有波澜，也许我的生命中不会有他。

　　假如……

　　所有的假如到最终都是一个结点，如果没有来到世上，那么就不会有之后的任何事情，而既然幸运地降生到这世上，那么生活就不会只奉献美好。

　　悟空打败妖精，然而妖精还是会凭空钻出来，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妖精出现，打败妖精，妖精出现，打败妖精…….

　　也许真要经历过这九九八十一难，才能修得正果。

　　第一次遭遇“妖孽”，我不得不被逼变身，和它正面交战了。

　　我会严阵以待，绝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