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友生存实录》巫织

3、时生

　　琴酒接到任务的时候有些意外。

　　到一家精神病院找一份资料，这种简单的任务一般不会交到他手上。

　　直到boss透露这份资料很重要，不方便让其他人去做。琴酒可以拿到这个任务是boss对他的信任，虽然琴酒依旧不知道这份资料里面有什么。

　　任务最大的难处也就是找到资料存放的位置，琴酒根据已有线索画了几个重点寻找区域。

　　潜入很简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当琴酒轻松翻过墙，脚落到二楼的空调外机时，油滑的触感让他脸色微变，手下意识抓住了二楼开了一半的窗户，想要借力直接跳进去。

　　但是看似坚固的窗户竟然一下就被他拽了下来，他只能把摇摇欲坠的窗户按回去，卡在一个要掉不掉的状态。

　　二楼不高，琴酒跳下去连衣角都不会脏，但是连带着窗户下去，惊醒了人，引来精神病院里的巡逻队就麻烦了。

　　明显有所预谋的迹象让琴酒进入二楼的时候，警惕心拉到了最高。

　　然而再高的警惕心也不能让他预料到会有人大半夜倒吊在窗户外放他冷枪。

　　冷冰冰的水枪。

　　更不会让他预料到这人拿出水果刀的用意不是捅他而是对他的裤子下手。

　　一手轻松掐住来人的脖子，琴酒一手抹去脸上的水渍。他掐人的力气不大，给人留下了说话的余地。

　　“你裤子要掉了。”被掐着命脉，时生月章嘴角的笑容也没有落下，眼神掠过掐着他脖子人的银发绿眼。

　　琴酒无动于衷。

　　“别人看到我都躲得远远的，但你第一次见到我就靠得那么近。”

　　他笃定下结论：“你喜欢我。”

　　系统崩溃：【你在说什么啊？！宿主！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啊啊啊！】

　　系统怀疑时生月章已经脑子缺氧短路了。

　　琴酒手上的力气加大，手指深深陷入脖颈的皮肉，“你和他有关系？”

　　时生月章无法制止生理泪水模糊眼眶，耳边系统还在尖叫，吵得他心烦。

　　他咳呛两声，说出两个字：“资料。”

　　琴酒冷笑：“不再挣扎一会儿？”

　　时生月章毫不避让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一个穿着精神病服的人出现在深夜锁了门的员工宿舍，仿佛早有预料一样等着他，在有着可以做出实际伤害的机会时玩些无伤大雅的把戏。

　　似乎有仇，但是另有所求。

　　琴酒拿出随身携带的绳子将人绑好，留出一截牵着。

　　被绑的人看上去明显不满，皱眉朝着琴酒啧了一声。

　　这会儿琴酒才开始处理自己的裤子，好在，它□□着，没有落下去造成不雅观的局面。

　　系统庆幸，歹人的精神状态明显比宿主更稳定。

　　被人拖到静谧的楼梯间，时生月章还不忘提醒琴酒拿上他的水枪。

　　“东西在哪？”琴酒言简意赅。

　　“这年头怎么还有人空手套白狼。”

　　“我可以把你的命给你。”

　　“净给些不值钱的东西。”

　　琴酒真的被逗笑了，“你要多值钱的东西？”

　　“一条命。”

　　幽深的绿瞳带着冰冷的兴味，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另一双眼睛里的平静。

　　“虽然也不值钱，但是恰好对我有用。”

　　琴酒：“你和土田大吾有仇？”

　　“他把我推下楼，我还不能报复他吗？”

　　系统迷惑：【宿主，你怎么知道那人名字的？】

　　琴酒：“你怎么知道的？”

　　土田大吾，为了躲避组织的搜查，直接混进了精神病院，将重要资料藏在了这座精神病院的某个角落。

　　琴酒的枪已经抵上了时生月章的脑袋：“土田大吾用的是假名。”

　　“蠢货，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时生月章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匪夷所思的生物。

　　琴酒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骂蠢货，他思路转了一圈，大概理解了面前精神病人的脑回路。

　　“管他是土田还是水田，最近在这藏东西就他一个。”

　　“你倒是清楚。”

　　时生月章：“你还没说呢，他的命给不给我？”

　　“行。”琴酒答应地爽快。

　　“吱嘎——”

　　微不可闻的开门声让两人往暗色里藏了藏，没有脚步声，很快又传来关门的声音。

　　这里不适合久待，琴酒的枪戳了戳时生月章。

　　时生月章用脑袋哐得撞了下枪口，烦躁地将它顶开，给了琴酒两个白眼，大踏步地就往上走。

　　琴酒牵着绳子把人拽回来：“做什么？”

　　“我拖鞋还在上面呢。”

　　琴酒：“……”

　　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相信一个住精神病院的家伙。

　　时生月章拿回自己的拖鞋，两人就出了员工楼。

　　系统看着跟在后面的冷面歹徒，不可思议：【他竟然没一枪崩了你……】

　　这歹徒人还挺有耐心。

　　时生月章转头和系统说话：“他肯定要把我的价值压榨完了再杀我呀。”

　　系统看着琴酒微动的神色：【宿主，你要不还是别说话，他看你像是看神经病一样。】

　　时生月章打了个哈欠，说：“本来就是，我干嘛要遮遮掩掩的。”

　　【……宿主，不该洒脱的时候就不要洒脱了。】

　　偌大的精神病院，夜晚时外面只有保安巡逻队，固定的巡逻路线让有心人可以轻松绕过他们。

　　看着时生月章踩着拖鞋贴着墙慢吞吞走在前面，琴酒：“怎么，记不清东西放哪了？”

　　“催催催，催命呐。”时生月章摆摆被捆着的手，“放开我，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东西。”

　　琴酒敏锐察觉到了不对：“……你对资料做了什么？”

　　似乎对琴酒的问题早有预料，时生月章转头，眼含微妙的笑意，下巴稍稍抬起，“我烧了呀。”

　　我烧了呀～

　　短短四个字，让琴酒太阳穴的青筋微微跳动，咬肌绷紧。

　　只一个小时，琴酒遇到了比前面大半年还要多的挑衅，在他的忍耐限度里反复横跳。

　　系统感知到琴酒身上的杀意，这会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它现在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自己的未来。

　　时生月章赶在被一枪崩了前说出了下半句话，“不过我只烧了一张，那一张我记得内容。”

　　琴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绑着的绳子解开。

　　时生月章扭了扭手腕，还不忘夸他一句，“你忍气功夫真好。”

　　挑衅。

　　注定要死的人无需在意。

　　时生月章带着琴酒找到了他藏在犄角旮旯里的资料。

　　放着资料的盒子带着密码锁，看上去没有被撬开过的痕迹。

　　“密码错一次就爆炸哦。”时生月章把盒子递给琴酒，“你要不要试试？”

　　面对期待的目光，琴酒夺过盒子，又拎起时生月章，找到最近的出去的道路，扛着人翻过了墙。

　　时生月章毫无反抗之力，或者说，他根本没想着反抗。

　　收到消息的伏特加早早开了车过来等待，远远就看见自家大哥带了个人走来。

　　“大哥，这是？”伏特加投去询问的目光。

　　“不用管他。”

　　琴酒坐在前面，时生月章坐在后面。

　　兴许知道自己正在别人的地盘，坐在车里的时生月章安分了不少，没有嘴贱，也没有动来动去。

　　不过系统觉得他单纯只是困了没精力折腾。

　　时生月章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透过后视镜，琴酒看着时生月章丝毫不委屈自己，丝滑地躺了下去，眼皮沉重地眨动，眼神迷离。

　　想必到基地之前人就要睡着了。

　　如他所料，这人在后座睡得很香。

　　伏特加一边开车，一边揣测大哥带个精神病人走的用意。

　　到了地方，琴酒率先下了车，没有管后面睡觉的时生月章。

　　伏特加摸不清楚大哥带回来的这个人的定位，还算友好地把时生月章叫了起来。

　　时生月章挣扎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车门外面和山一样堵着的伏特加，示意人让开，他下了车。

　　二月的天气，晚上只穿着轻薄病号服的时生月章当然没有裹得严严实实的琴酒和伏特加抗冻。

　　所以他一踏出车门就打了个喷嚏。

　　时生月章看着丝毫不受寒风影响的两人，啧了一声。

　　“看好他，去负三楼。”

　　琴酒的话刚落下，伏特加看着时生月章的眼神变得凛冽，多了些恶意与防备。

　　显然，负三楼不是什么好地方。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没卸磨呢，就想着杀驴了。”时生月章越过琴酒，跟回自己家一样径直走了进去。

　　第一次了解时生月章说话风格的伏特加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敢对大哥不敬？！”

　　琴酒还是那句话：“别管他。”

　　楼栋很普通，进去就像是到了一家小公司，还有接待台，只是里面没站人罢了。

　　进了走廊最里面的电梯，刷了卡才能下负三楼，时生月章对着电梯轿壁整理自己睡得凌乱的头发，琴酒对着门笔直站着，眼神平静。

　　伏特加在两人中间感觉格格不入，一个淡定地不像是要进审讯室，一个淡定地不像是要把人送进审讯室，他似乎才是那个外人。

　　还好电梯几秒钟就到了。

　　然后伏特加眼睁睁看着时生月章走在自家大哥前面，就像是巡视自己以后的地盘一样环顾周围的环境。

　　虽然这一层主要是用作审讯，但是环境并不阴森，灯光很亮，走廊也很干净，闻不到血腥的味道。

　　琴酒挑了一间审讯室，示意时生月章进去。

　　审讯室里放了桌椅，上面还有叠纸和几支笔。时生月章没有第一时间坐下，而是好奇地绕着桌椅走了一圈，“没有电椅、吐真剂吗？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琴酒：“你想要我可以给你安排上。”

　　“效率太低，你不如直接问。”

　　对话没有一点杀气和血腥气，伏特加只觉得浑身怪怪的，但是他看自家大哥还是那么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睥睨天下……

　　所以问题一定出在这个不知道名号的家伙身上。

　　两人面对面坐着，琴酒靠着椅背，手指轻点桌面。

　　轻微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审讯室中被无限放大，每一次落下都像在被审讯对象紧绷的心弦上狠狠拨动一下，让本就沉重的空气更添一份令人窒息的压迫。

　　然而某人并不在这份压迫内。

　　“你在催眠吗？”

　　琴酒挑了挑眼皮，目光锐利，“谁告诉了你我今天的任务？”

　　“也许我每一天都做好了准备。”时生月章撑着脑袋，眼神毫不避让，身上自带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气质，“自从那个混蛋把我推下楼之后。”

　　“来的是谁不重要，反正肯定和那个土田有关系。都是一伙的，我暂时报复不了他，还报复不了你吗？”

　　他没有说谎，他就是这么想的。

　　琴酒这下知道自己的无妄之灾是从哪来的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这个人的疑点太多，琴酒还没接着问，口袋的异动让他顿住。

　　“在这里安分坐着。”

　　琴酒走到隔壁，接通了电话。

　　明确说过的秘密资料被人看见了，不管怎么说都是琴酒的失误。任务是由boss直接派发的，他需要向boss反应。

　　但是没想到的是，琴酒还没有发邮件，boss就打来了电话。

　　“boss。”

　　“嗯。”话筒里是雌雄莫辨的机械音，也难以分辨其中情绪的变化。

　　对面问出了一个让琴酒意外的问题：“你带回来那个，叫时生月章？”

　　“是。”

　　琴酒不意外boss知道时生月章的名字，伏特加都能随随便便侵入精神病院的电脑，他意外的是boss会主动了解一个在此之前与组织毫不相干的人。

　　“时生……”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姓氏很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