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夏日游乐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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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唇瓣乍贴上来那刻，邓熙明其实是懵的。
举着气球的胳膊呆呆停在半空，仿佛雪人身上随便插的两根树枝子，支支棱棱。他瞳孔骤然紧缩，一时间，视野里再没什么广场游人、海滨绿树，只剩一头静静披落肩腰的长发，还有自己那根缠着紫色气球缎带的手指。
长发的主人显然并不能满足于这样蜻蜓点水的触碰。灵活软热的物什，一下一下舐着他的牙齿，像在试探，又像在降服。
于是，负责他消化系统头阵——口腔防卫的士兵们很快溃不成军，对“入侵者”城门大开。
不，不够。
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快反攻回去！
缠着紫色缎带的手指缓缓移动，终于碰上了那头静静披垂的长发。他本能地吮着、回应着，拥抱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茉莉花的香气包围了他，恍然有种荒唐，又似曾相识的幻梦感。
直到她松了唇舌，午后阳光重新照亮他刚才自动虚化的视野背景。
远去的花香，溜走的长发，耳朵里再度灌满喧嚣人声，邓熙明迟钝地意识到，这不是梦。
毒辣大太阳将他后脖颈晒得生疼。他呆若木鸡，嘴唇徒劳地张了又张，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谢你。”
松开他的女人，捡起地上皮包重新背好，眼中有亮晶晶的笑意。
“谢、谢我？”邓熙明磕磕巴巴问，“……谢什么？”
纤细光滑的手，轻轻触碰他垂在身侧的腕，顺着他的皮肤一路向下，指尖微勾。
绳索的缠绕感，就这样悄然离去。
杭逸舟拉着可爱的“机器猫”，做了个鬼脸：
“谢谢你的儿童节礼物，我很喜欢。”
“哦……”邓熙明渐渐回过神，“所以、所以……”
他“所以”了半天，也没说明白到底要所以些什么，反倒让杭逸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吃饭了吗？”她挽着唇角问他。
“还没。”
“正好，我刚刚也没吃饱。”杭逸舟眨眨眼，泰然若素，“我们去吃东西吧。”
瞧瞧，活脱脱一副占了便宜又不认账的女流氓样儿，跟上回在酒吧如出一辙。
可他能怎么办呢？
邓熙明想，他大概是被这个女流氓吃定了。
毕竟，他献出了自己珍藏26年的初吻，却连跟她讨个说法的勇气都没有。
他艰难地提了提嘴角，试图复刻她的平静语气：“你想吃什么？”
“随便，除了西餐，什么都行。”
“这附近有家潮汕牛肉火锅，我以前吃过，还不错。”
杭逸舟摇了摇手上的气球，俏皮歪头：
“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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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城开潮汕牛肉火锅店，往往需要面临格外严峻的挑战。
这里有大把嘴刁懂行的食客，吃得出牛肉是不是当天现宰现切，辨得清骨汤里有没有加料粉包敷衍勾兑。
因此，这家店门口火热的等位气氛，便很能说明它的水平了。
他们到的时候，第一波食客正好陆续吃完，才等了十几分钟，就轮到了座位。
清澈透亮的汤锅里，飘着事先煮好的手打牛肉丸和大块白萝卜。扑鼻而来的香气，让杭逸舟瞬间有了食欲。
她迫不及待放下包，去自助调料区给自己调蘸碟。
再回来，座位前多了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
邓熙明回来比她早，此时正将装了碎芹末的碟子递给她：
“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所以没往汤里放，你自己加吧。”
杭逸舟抿嘴低头，唇畔勾起压不住的弧度。
她舀了一勺芹菜末洒进汤中，捧着碗轻吹半晌，小心地尝了一口。
牛骨的醇厚和芹菜的清爽完美融合，温度是恰好的微烫。一口下去，由喉至胃，都被熨得服帖又热乎。
是绝佳的好汤，就像，眼前这个人，让人忍不住，一口，又一口，要全部喝光下肚，占为己有。
在她捧着碗慢慢悠悠喝汤时，邓熙明已经开始往锅里下肉。精瘦红嫩的牛肉，片得极薄，在大漏勺里随微沸的滚汤数次上下，很快被他捞起，放进她的盘子。
杭逸舟饶有兴致地观赏完他这一整套有条不紊的动作，好奇发问：
“你是南城人？”
“算是吧。”
邓熙明一边下新的牛肉到锅里，一边解释：“我爸妈是晋城人，年轻时来这边发展，后来就定居了。我虽然不在这里出生，但是在这里长大，应该也能算南城人吧？”
“当然算，不是说‘来了就是南城人’吗？”
杭逸舟咽下嘴里爽滑劲道的牛肉，拿自己打趣：“反正比我算。我在这里呆了四年，还没养成饭前先喝汤的习惯。”
“看得出来。”
邓熙明也笑了，他指着杭逸舟的蘸料碗：“在潮汕牛肉火锅店调芝麻酱小料，一看就是北方人。”
她闻言，目光下意识越过“咕嘟咕嘟”的锅子，落在他的调料碗上。
简简单单一碟沙茶酱，连香菜都没有。
刚刚涮好的那一锅牛肉，大部分都进了她的碗，他碗里现在只有一个圆溜溜的丸子。
杭逸舟舔了舔下唇，嘴角勾起蜘蛛精的坏笑。
新涮的牛肉已经好了，赶在邓熙明动手前，她率先将肉捞出来，送到他碗中，以示“礼尚往来”。
邓熙明对她这个举动没发表什么异议，还配合地将上身稍稍退后。
下一秒，纤手执握的木筷放下牛肉片之后，出其不意，迅速顺走了他碗里那颗大丸子。
待他反应过来，半个肉丸已经在杭逸舟嘴里了。
“唔……沙茶酱味道真的很特别，跟这个锅底好配哦。”抢到丸子的人，一边品味，一边还不忘附上评价。
邓熙明愣怔一瞬，很快红了耳朵。
怎么、怎么还能……这样呢……
嗯……怎么不能呢？她刚才……不是连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了吗？
他讷讷吃着碗里的肉，试图用干饭来掩饰自己无所适从的情绪，脑袋里乱七八糟，尽是些没屁用的联想。
他觉得，他此刻就像古代被人调戏的良家女子，而桌子对面的女人，拿着登徒子的剧本，表演得出神入化。
最可气的是，被人撩拨半天，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这算什么关系！
新鲜的食材，用简单骨汤烫熟，本应还原牛肉最本味的清香，却被邓熙明在嘴里嚼出了酸甜涩麻各种味道。
好在这种碗口夺食的行为，杭逸舟只进行了一次。在那之后，她起身去给自己调了碗新的沙茶酱，安安分分吃完了整顿饭，再没任何暧昧举动。
结账的时候，她抢在他前面付了钱：
“我放了你鸽子，这顿应该我请，算作道歉。”
邓熙明肚子里憋着股莫名其妙的邪气，也不知道是气她一开始夹了他的丸子，还是气她后面都不来夹了。
他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声音有些闷：
“先道谢，再道歉，杭律师今天，还想跟我道点什么？”
话里明显的别扭劲儿，引得杭逸舟朝他那边，小心地探了个头：
“生气了？”
“没有。”
他挠了挠耳朵，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就像个幼稚鬼。
面上情绪被着意敛去，再开口，语调已经恢复了平静：
“下午想去哪里玩？你的打卡清单里有计划吗？”
杭逸舟手中还攥着邓熙明给她买的那个气球，蓝色大圆脸猫举着它最爱的铜锣烧，一本满足。
她拨了拨气球缎带，神秘道：“我计划，去一个跟今天很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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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的游乐场，是孩子们的终极快乐天堂。
夏日炎炎，园中新增了不少水上项目。邓熙明跟杭逸舟穿着在门口新买的一次性雨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水花过山车、极速劲滑、射击水战……两个加起来50多岁的人，混在一群未成年中间，结结实实过了一把儿童节的瘾。
“废柴”的成年人在刚刚一场水枪大战里，被两个小学生迎头痛击，此刻正狼狈坐在广场长椅上休息。
邓熙明尚有余力，走到不远处买了两个冰淇淋回来，递给连连擦汗的杭逸舟，让她先选。
一支柠檬海盐味，一支芒果西柚味。
杭逸舟渴得喉咙直冒烟，随手接过离她近的那支，一口咬掉了冰淇淋尖尖。
邓熙明看着剩下那只粉粉嫩嫩的芒果西柚，失笑道：
“我还以为你会选这支。”
她茫然：“为什么？”
“这支是粉色啊。”
杭逸舟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拿的这支柠檬海盐冰淇淋，是蓝色的。
她看看两人手上错位的颜色，笑弯了眼：“邓医生，你这算不算性别刻板印象？”
“有道理，”邓熙明在她旁边坐下，眉梢轻挑，“其实，我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杭逸舟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回答，疑惑转头，望向邓熙明，目光正落进他闪着促狭的眸中。
近墨者黑的邓医生，趁她不备，一鼓作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那个蓝白相间的冰淇淋上咬了一口。
从买冰淇淋开始，暗暗在脑海中反复排练的计划，实施成功。
他口中满是冰凉清甜的奶油，嘴角翘得能挂住两把油壶，悠悠补齐刚才没说完的话：
“好奇……柠檬海盐，是什么味道。”
杭逸舟嗦着手里剩下的冰淇淋，笑得无奈又愉悦。
她抢他的牛肉丸，他就抢她的冰淇淋，小伙子还挺记仇。
果然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谁能相信，这是之前说两句话就面红耳赤的纯良少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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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良少男学坏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会迅速无师自通。
奇幻漂流的水道经过大幅升级调整，新加了很多急弯漩涡。小小一艘四人橡皮艇，在上下起伏的水道里剧烈摇晃，时不时就会引起艇中玩家齐声惊呼。
坐在邓熙明对面的小情侣，男孩从上船开始，手就没有离开过女孩的腰。船体抖得再热闹，他们俩仿佛贴了双面胶一样粘在一起，巍然不动。
邓熙明瞥了瞥离自己一拳之距的杭逸舟：她满心都在前方弯道上，激动之下，连雨衣歪了露出右腿上大片裤面也没发现。
这怎么行呢，裤子要是溅湿了，后面穿着肯定很难受的。
一本正经的邓医生，一边给自己有模有样地找理由，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右边蹭。
一颗心，被这颠簸的船，摇得七上八下。
龟速前进的胳膊终于自后面绕过她的背，手指堪堪够到雨衣边缘，而此时，橡皮艇也漂到了连环大急弯开始的地方。
善解人意的橡皮艇，顺着漩涡走势猛烈一摇，让还在忐忑的小邓来不及后悔撤退，已经本能地将人圈进怀里。
移位的雨衣被及时拉回，挡住接连高溅的水滴。杭逸舟无声弯唇，恍若对自己腰上多出来的手浑然未觉。
这只手，直到最后漂流结束，再也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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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日儿童节，周六，天气晴。
开始于社畜和学术民工的加班，结束于孩子王的游乐场狂欢。
驱车离开时，路灯已经很亮了。两人玩了整个下午，饿得前胸贴后背，在路边摊怒撸烧烤一百串，捧着肚子直打嗝。
“我今天碳水摄入肯定超标了，”杭逸舟坐在副驾驶上哀叹，“冰淇淋、可乐，刚刚还吃了两串馒头片。”
邓熙明抿着嘴笑：“偶尔一次，不要紧的，你今天还运动了呢。”
“哼哼，邓医生只关心健康，不关心美丽。在你眼里，但凡BMI还没超标，都不要紧。”
“确实如此啊。脂肪可以保护内脏，储存能量，太瘦会影响内分泌的。”
他顿了顿，往副驾驶座瞄了一眼：“你现在这样，正好。”
半旧的白色高尔夫汽车，在两人随意轻松的闲聊中，悠悠驶入城西一处住宅小区。
小区楼龄不算低，大门安保十分敷衍。沉迷于收音机评书的大爷，面对这辆从未出现过的车，只是抬眼跟副驾驶上热情打招呼的女娃挥了挥手，就放它进去了。
邓熙明跟着杭逸舟的指引，顺利将车停在了她家楼下。
从前，他只是在聊天中隐约知道她住在城西。约饭也好、跑步也好，她每次都会在结束时主动跟他道别，然后自己打车离开。
这还是他第一次，送她回家。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杭逸舟已经解开了安全带。
她手放在车门开关上，却没急着动，而是转头看他。
明艳幽深的双瞳，闪着星星点点的微芒，好似饱含千言万语。
“我今天，本来过得很糟糕。”
杭逸舟摩挲着肩上光滑的包带，轻声开口。
西餐厅那段不甚愉悦的经历，再次涌入脑海。
机器猫的气球早在游乐场漏光了气，可她似乎还能感觉到，柔软丝绳缠在手指上的温度。
她挽唇，笑靥如花：
“谢谢你，让它变成了超棒的一天。”
车门打开又关上，女人淡淡的香水尾调一点点在鼻端消退。邓熙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从车里下来，追了上去。
“等一下！”
走到单元楼门口的女人回头，目光中有疑惑的询问。
他想，他是太贪心了。
他受不了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也不愿意陷入患得患失的无尽猜测。
她是步入高等教育殿堂的情场女王，他只是刚进新手村的萌新。
她可以从容地撩拨他，用言语、或者动作。
她可以对他做情侣间才会有的亲密行为，之后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本以为，他也可以。
却原来，不行。
就算表面的从容能模仿，内心的纠结依然无法摒除。一如刚才，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能让他刹那心悸。
邓熙明知道，如果他执著追求一个清晰的定义，或许似今日、以及今日之前所有的暧昧状态，将再不能返。
或许，他们会就此形同陌路。
可他还是开了口，带着孤注一掷、义无反顾的决然。
“算上初见，你已经亲过我两次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中有微微的颤抖：
“不该，给我个名分吗？”
浅灰色小皮鞋缓缓转向，鞋跟落在地面，“咔哒、咔哒”，很快走下单元楼门前的三层台阶。
邓熙明看着杭逸舟朝他走过来，忽然就后悔了。
他吞了吞唾沫，心底生出一丝荒谬的念头，简直想转身夺路而逃。
逃当然是不能逃的，只是这个念头，反映在了他下意识的动作上。
杭逸舟弯了弯嘴角，觉得这个男人，可爱得犯规。
“不是要名分吗，退什么？”
邓熙明懊恼：现在撤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吗？怪不得这么多宅男见光死，不能撤回的交流真的很考验心理素质啊！
他气势怂得飞快，彻底打起了退堂鼓：“很晚了，要不……唔——”
一天之内，邓医生被人毫无预兆地亲了两次。
这对一个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人来说，着实有点刺激。
通情达理的杭女士，这次只是浅吮半刻，很快松开了他。
“这个吻，是给男朋友的。邓医生对这个名分，还满意吗？”
邓医生没说话，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凑到呆怔的男人耳畔，轻声补充：“我家在这一栋的201。知道我住址具体到这种程度的异性，你是第一个。”
红唇边挂着优雅的笑容，踮起的脚跟缓缓落回地面。杭逸舟正欲转身离开之际，忽然想起一件事，朝仍在发呆的人，勾了勾手指。
邓熙明早被她刚刚的话炸懵了圈，乖乖俯首过去。
她贴得很近，说话时搅动的气流，挠得他心口直发痒。
“邓医生，下次再接吻，记得托住女孩子的头。”
女人扭了扭脖子，冲他调皮眨眼：
“你的身高，让我颈椎压力很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夏日游乐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