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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短短三年的时间,梅都百姓们的下巴掉了两次。
      一次是为护糁柒国忠心耿耿、殚精竭虑的竹老将军在回京述职的过程中意图谋反,不料没等人家谋反的心思捂热乎,就被当今丞相率着御林军一力镇压。
      竹老将军回到家饭还没吃一顿,就被御林军五花大绑到当今圣上面前,听着丞相痛心疾首的陈述他的罪过,越听越觉着不对劲,他这些年来远在边关,家中稚子不过十岁,他上哪来的闲工夫计划谋反,丞相念的准备工作谁替他做的?也不知道知会他一声?

      任他如何解释,都被冠以“狡辩”之名,最后不堪折辱,在狱中饮恨自杀。临死前递了皇上一封请罪书,说是请罪,实则污言秽语不堪入目,如果是他本人,指不定得直接指着皇上的鼻子破口大骂:“昏聩无能!”
      不过老将军想到自己孙子好歹还没死,也不好意思把皇上骂的太过,最后痛陈自己和先帝及当今皇上的情分之后,只留一句“臣有罪,致使皇上忧心军权遮天之事被他人利用,特以一死,向先帝请罪。”
      这句话看在安和皇帝眼里脸上可是火辣辣的疼。
      但他还是桌案一拍,大怒:“竹泉临死还不忘污蔑朝中重臣,其心可诛,但念及护国有功,特免其家人死罪,令其终身为奴!”
      但竹老将军一生清廉,早年丧妻,家奴也没几个,三个儿子早在战场上咽气,儿 媳妇们不堪折辱,忠烈殉节,唯一一个后代还是只知道闯祸撒娇斗蛐蛐儿的六岁孙子竹湮,偌大一个将军府,全府上下一间牢房还显得空泛。
      其实丞相和皇上这事做的一点都不高明,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梅都,或是槮柒国的百姓怎么想的。
      对他们来说,能让他们免受战乱流离之苦的竹泉就是个好将军,比起那群只想着怎么搜刮他们钱财的禽息鸟视之徒,百姓们更乐意拥护赞美那个一回家就被自家孙子气的跳脚的老顽童将军。
      虽知他必然不会反,就算反了,那也是振臂一呼万人响应,换句话说,人家真要谋反,你槮柒国早凉了。
      不知道丞相脑子里的坑是不是又涨了几分,竟然公然派人押着老将军唯一的后代游街示众。
      稚子年幼,哭都不哭,只那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折射出的寒锋竟有几分老将军的气韵。
      本来不游行还没什么事,这一游行,梅都百姓跪了一地,有叹命运不公的,有大骂丞相狼子野心的,更有甚者直接大骂安和皇帝不明忠奸。
      游街引发民众暴动,主要是看平常隔三差五就偷吃邻居家树上的几颗梅子,被发现之后塞的满嘴还狡辩没偷吃的小公子面色惨白,衣裳血迹斑斑,破烂不堪。眼里除了无尽的恨怨,再没了平日那股淘气的机灵劲,梅都百姓着实心疼。
      就好像是自家孩子被打成这副惨样似的。
      其实也差不多,老将军在边关一呆就是一年,小公子又淘气,即使仆人们尽职尽责照顾,但也几乎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那天梅都百姓哭声震天。
      游街被迫终止,但哪里还回得去。
      那血衣少年披散着头发,静静坐在笼子里,唇角掠过似笑非笑,眸中是风涛前的宁静。
      非是不恨不痛,实在是已经麻木至极。
      第二次是今年,本该在牢狱里等死的老将军的孙子竹湮居然进了朝堂。
      不管是个什么官,主要是孩子才十二岁,爷爷被当今圣上处死,他能进朝堂,实在是比徒步登天还不可信。
      但事实就是那么个事实。
      当人们看着做饭都摸不着灶台的孩子穿着朝服端着架势天不亮就去上朝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这个样,摆明了就像是被皇上哄好了安定四方边关守军的。
      饶老不饶小,放虎归山的道理皇上能不懂?但竹老将军守护江山立下的赫赫战功和军威是摆着看的吗?
      倘若竹老将军有个年长的亲人,他定是不会留下竹湮这个祸害。当初趁竹泉回京述职,不只是他,就连四方将军也没有任何防备,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除掉竹泉,现在其他人回过味来了,不说别的,老将军死后不久,不管是远在边关的还是封地享乐的,但凡是竹泉的旧部,纷纷回了京城。
      不管他们来干什么,皇上都慌了。
      这要是一起造反,他压的下吗?这关头上安和皇帝终于想起了被囚在牢里的孙子。
      再怎么不情愿也得仰仗这个小祖宗来阻止昔日竹泉的旧部来讨债。
      连哄带吓的硬是叫竹湮没了防备,一口答应下来入朝为官。
      小公子都这样了,他们这些旧部也是不好说什么,待了几个月之后便回了各自的职位。
      即使心里有再大的怨愤,老将军都已经死了,他们总不能把皇上逼到把小公子再杀了的地步。
      其实大部分将领心里都是一个想法:反正老将军的血脉还在,只要死不了,这大好江山,总有改姓的一天。
      若小公子再被害死,大不了他们就真反了,反正看姓柒的一天两天的作死心里不爽很久了。
      竹湮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孩子,在那阴森的牢狱呆的久了出点什么事都很正常,小病小灾险些丧命都是轻的。可怕的是一阶阶下囚还有人盯着他身上那层鸡毛蒜皮的价值。
      曾有人劫狱,小公子年纪小,加上牢狱环境恶劣身体本就虚弱无比,哪里禁得起他们如此折腾,不到半路就被发觉断了气,丢在河边走了,若不是恰巧被扔在渔村的河边被渔民发现,指不定就真的一命呜呼。
      但回来也是生了场大病——烧的爹娘不认识,逮个会喘气的就爹爹娘亲的叫个不停,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后来也不说话了,见谁都笑。再后来,性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在别人看来是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冷静沉着还是敷衍塞责,肯定是烧傻了。
      皇帝也捏不准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只为了敷衍那帮子不要命的情急之下做的权宜之计,但看竹湮那毫无心机一脸单纯的应承的样子,也看不出什么假装的蛛丝马迹。再者是个人在这种情势下怎么可能会帮自己的仇家,他可不认为正常情况下的竹湮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选择——虽然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而且竹湮就算是入了朝,那也是做给别人看的,随便给他空了个户部侍郎,哪里会掌握神秘真正的实权,再说小公子之前除了上房揭瓦什么都不会,书都没读过几天就把教书先生活活气病了,指望他会管钱?不偷偷出去花钱就不错了。
      本来八岁的孩子进朝堂就已经够匪夷所思了,不过竹小公子长得还算不错,摆在那当个花瓶也是挺养眼的,至少皇上看那群老臣们尖酸刻薄的嘴脸久了,偶尔换个纯净的童颜不是多么影响心情。
      时日久了,皇上疑心病似乎越来越重了,总觉得那些大权在握的将军们想要害他,索性把竹湮扣在了皇宫里,变着法的禁足。
      好在给了他相对自由的空间,加之十几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后宫就随他出入了。
      但能随便活动了,没人管着他了,他却越发的不想调皮闯祸了。
      他一袭青衣,端坐在湖心之亭,眸中沉静似死水,似乎不论是多大的狂风暴雨,都不会起一丝波浪。
      这本不是十几岁的少年该有的成熟。
      有残花飘进湖水中,他只看了眼,却不自觉勾起唇角——倘若放在以前,这个时候,他该是抽着柳树枝四处撒野了吧,然后那柳树枝可就成了爷爷教训他的“利器”。
      “小公子,清早天气凉,还是披件衣裳吧。”他旁边那奴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件纯白披风,正想走过来给他披上。
      竹湮摆手制止:“赵公公,您可是当今皇上面前的红人,对我一个人质这么上心做什么。”
      赵琼忙道:“公子可是折煞奴才了,这要是不把公子伺候好了,回了楼台,那帮子人还不得骂死我。”
      竹湮轻笑:“公公说笑了,他们哪敢骂您呐。”他自顾自拿过披风,“今天就算了,以后可要注意点,别平白招了别人的闲话。”
      “是,”赵琼应着,在竹湮面前,他平日的腻嗓子和兰花指收了个干净,除了装束外,没有半分太监的样子,倒像个亲卫。
      竹湮见他张了张嘴,又把嘴里的话咽回肚子里憋得要死不活的样,不禁好笑:“有什么话就说吧,在我这里有什么好掩藏的。”
      赵琼心思被拆穿,也不觉尴尬,只嘿嘿一笑,漏出了少年本该有的天真,又发觉不该失礼,马上敛了神色,忙不迭说道:“小公子,您现在的局面尴尬的厉害,什么时候才能不受这四面八方的气。”
      竹湮只轻轻一笑,没接话。
      他自是不能坐以待毙,但这种事情,得看时机看没看上他了。
      赵琼不知道小公子心里在想什么,单看他那一笑,莫名有些心酸。
      小公子似乎没了脾气,任旁人说什么他都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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