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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请君入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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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撒遍地上丛生的荒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莫格尔打了个大大哈欠,笑嘻嘻地对同样刚起的布鲁姆招呼道:“早上好啊小少爷,昨晚睡得怎么样?”
布鲁姆还有些意识朦胧,半睁着睡眼应道:“我的睡眠质量很稳定的,虽然昨晚的酒精确实有所影响。”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不把第一颗扣得死死的样子。”莫格尔瞟了一眼,打趣道。
布鲁姆立马捏着领子,满足了莫格尔的要求,并解释:“今天起急了,我这不修边幅的样子一般是不示人的。”
莫格尔无奈地摇摇脑袋。
邱比特跟着从帐篷中钻了出来,也向大家问好:“莫格尔你好,布鲁姆你好,希望我的存在没有打扰到你们的正常休息。”
“不会,机器休眠没有任何响动。邱比特你还蛮有礼貌的。”布鲁姆摸摸对方的顶部。
“羡慕邱比特。”莫格尔面不改色地说。
布鲁姆嫌弃地瞟了莫格尔一眼,懒得开口。
科德又蹦了出来,浮夸地喊道:“各位,准备好新一天的冒险了吗?”
“*查询飞行笔记本精神状态*。”布鲁姆一整个无语。
莫格尔嗤之以鼻,表示:“说吧,又要使唤我们干啥,别卖关子了。”
“就那么想我使唤你们啊,给你们分配什么‘任务’之前我自己都要事先勘察,也很累的,”科德气不打一出来,“况且,今天目前还没什么事。”
布鲁姆都不太相信,将信将疑地问:“我还以为你和瑟尔会把行程排得很满的,没想到这才第三天就有空缺了?”
科德无奈地回答道:“‘臆境’就和梦一样难以捉摸,性质极其不稳定,所以我每次都是要临时寻找入口的,今天不凑巧没找着,有什么办法?你们自己到处逛逛吧,我就在营地再努努力。”
“那就这么说定了,”布鲁姆一反常态,态度很爽快,“我们走吧,莫格尔。”
莫格尔也不太理解布鲁姆突然是怎么了,但还是跟了上去。
“不要趁机读心。”布鲁姆突然回过头,向科德警告。
科德见计划败露,只能干笑两声作罢后,向邱比特问道:“你留在这儿还是跟着他们?”
“你说过要研究我的,我就待在这里吧。”邱比特乖乖地晃晃光圈。
两人就迈开步子,走向远处。
“你怎么答应得那么干脆?”莫格尔简直要另眼相看了。
布鲁姆有些嘲弄地笑了笑,反问道:“科德需要我们给它留出私人空间,我也有自己的安排,何乐而不为呢?”
“私人空间?它要整什么幺蛾子?”莫格尔明显警觉了起来。
“谁知道呢?我又不会读心。”布鲁姆学着对方平常没心没肺的态度说道。
“那你就这么放他在那儿了?”莫格尔难以置信。
“无伤大雅,它要做什么我能猜出个大概,无非就是瑟尔商议些事情,”布鲁姆很有把握,“如果是为了这个就放弃我原本的计划并不值当——你也见识过我们在的时候他们两位吵个架有多费劲。”
莫格尔估计并不知道有多费劲,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问道:“科德会读心术?之前都忘记问了。”
布鲁姆理着袖口,回答:“我说昨晚提到的时候你怎么没问呢……它自己默认的,之前读过我的。”
“啧,那么见不得人呢。它读过我的吗?”莫格尔果然问这种问题。
“没有,”布鲁姆同样很干脆,“它用术法的时候会放术阵,所以我能看出来他什么时候读心的。”
莫格尔满意地竖起大拇指(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动作),赞誉道:“你眼睛真好使,我都没注意过。”
“你本来也不太喜欢注意科德吧——眼睛……术法加强的是这个部位罢了。”布鲁姆谦虚了。
结果莫格尔却蹦了句:“怪不得我总觉得你应该戴眼镜的。”
布鲁姆眉头微皱,疑惑地问:“这和眼镜有什么关系?”
“用术法加强了就不用眼镜了嘛。”莫格尔还很理所应当。
“那一天到晚都用术法要耗费不少体力,而且那样我的眼睛应该是一直发亮的——明显这不符合实际情况。”布鲁姆冷静地否决了这个绝无可能的假设。
莫格尔学着布鲁姆的样子托着下巴,故作深沉地答道:“这么说也是哈……”
“不过说起来我确实有一副平光眼镜,是以前交涉的需求。”布鲁姆竖起食指。
“啥交涉需要特意戴副眼镜?”莫格尔扬起眉毛。
“是为了第一印象,姐姐就说我戴上眼镜的气质会变不少,所以我想她应该……果然,”布鲁姆边解释,边在背包中翻找,“她带了——我是觉得还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掏出的是一副金丝的细框眼镜。
布鲁姆哈了口气,用衣角擦拭镜片,双手捻着镜腿戴上了眼睛。他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有意识到平光镜不用适应度数,便直接向莫格尔发问:“你觉得如何?”
“……”莫格尔看着布鲁姆一言不发。
“怎么了?”布鲁姆努力想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什么内容,但事实是现在这脸上什么都没写。
莫格尔神情严肃,像电影旁白般故意压低声线陈述道:“那一刻,莫格尔知道,他必须办了布鲁姆。”
布鲁姆有些“大跌眼镜”,一头雾水地问:“你从哪里学的这种稀奇古怪的旁白语气的,阿尔莫兹□□吗?另外,‘办’在这里指的是……?”
“没什么,你、你就当我放屁了。”莫格尔难得显得慌乱。
“所以你觉得会有变化吗?”布鲁姆用中指推了推眼镜,手势很讲究,毕竟为了还原效果他是专门学习过的。
“废话,当然有,而且是很——大变化,你懂吗?”莫格尔难得显得激动。
“比如说?”交流中最无用的就是模棱两可不加解释的话语。布鲁姆就先不矫正莫格尔说话说一半的习惯了
莫格尔真的很“用力”地沉思了片刻,说道:“你看上去好欺负很多了,而且——很乖。”
“乖?我可以理解成容易操控吗——这两项听着不像好事,但减少进攻性确实是当时的目的之一……”
“不,是好事,呃……算了,你就这么想吧。”莫格尔难得显得有话难以启齿。
“书生气”、“斯文”、“温和”……酒馆的伙计们和姐姐给出的评价都是这些,莫格尔的措辞稍显不同,意思还是相差不远。
布鲁姆对对方的评价没有很奇怪,但对对方的这一系列的反应很意外。不过他并不愿追究下去,所以还是摘下了眼镜,边说:“嗯,那我收起来了,这种易碎物品还得小心保管。”
莫格尔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惜啊,可惜——我们还没到吗?”
“快了,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们要去哪里呢?”布鲁姆问。
“你又没说,”莫格尔没心没肺地说了段略微了不得的话,“反正去哪儿无所谓,我都跟着你。说过了要罩着你的,我不会反悔。”
现在轮到布鲁姆稍作停顿了。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是想讲给谁听呢?
他望着对方的脸,深吸气,却一个感谢的字眼都说不出。
“嗯嗯,”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而且答应得也有点“用力”,附带一个甜甜的笑容。
布鲁姆指向前方,说道:“我们到了。”
其实并不算多稀奇的地方——只是一片石砖地板的小广场,中心是一个木质的平台。
“这不是第一次里面的……?”莫格尔走近了才发现。
布鲁姆点点头,云淡风轻地说:“是啊,那个断头台,行刑地点。”
莫格尔贴近平台的板子,鼻子嗅了嗅,问道:“怎么会什么事儿没有?”
“我也不清楚,”布鲁姆用指节敲了敲木板,“我是之前偶然在远处看到这个地方的,当时就决定有时间要过来调查——这板……未免太完好了,新得像是刚从树上砍下来。”
莫格尔索性踮起脚尖,轻轻一跳到了平台上。他跺跺脚,无奈地承认:“和你说的一样,好得很。”
“所有东西都好得很,”布鲁姆仰起头,“除了闸刀。”
莫格尔身轻如燕地高高跃起,从上面拿下了一沓厚厚的纸,狐疑地嘀咕道:“闸刀是……纸?”
“是报纸,”布鲁姆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闻到油墨味了吗?小心一点,有毒的。”
展开报纸,厚厚的一叠报纸是由很多期日刊组成,日刊……内容不多,但是大都精简,且均用通用语写成。
“奇怪……为什么是通用语?”布鲁姆百思不得其解,通用语在战争时期的使用率通常较低,而在和平时期被用于各地各国交流的共同工具。况且这大片的文字……并非当时一般人的通用语水平就能读懂的,是为了掩饰什么吗?
布鲁姆想仔细读读上面的内容,却发现莫格尔把脸凑了过来,不禁失色道:“能在我思考的时候做些稍微正常一点的事情吗?”
莫格尔不回话,只是扬起眉毛看报纸上的内容。
也没什么好说的,布鲁姆见对方趴在平台的板上,胸以上的部分还伸出来悬空,两只手也不撑着,居然还没有一丝要摔倒的迹象,真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你能把术法收一收吗?”布鲁姆叹了口气,“还有你这样会把衣服弄脏的,别那么邋遢。”
“你怎么知道我用术法了?”莫格尔还有点吃惊。
布鲁姆指指自己被吹得高速抖动的裤脚,苦笑着说:“你可以用手扶着边沿,或者干脆下来的,这样喷气式悬浮不耗费力气吗?”
“嘿嘿,用不着操心,我力气多的是,”莫格尔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你要是在‘思考’这报纸的事,我倒有点说法。”
布鲁姆有些兴趣,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上面写的,应该是暗号。”莫格尔判断很果断。
被现在报纸的大众性所误导,布鲁姆确实一时间没想到这层,追问道:“此话怎讲?”
“简单,你看这个地方,”莫格尔点了点文章的一处角落,“很老套的加密手法。”
布鲁姆也不装懂,再次问道:“我没有类似经验,你可以展开讲吗?”
“笑话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读不通,也没意思,在没人注意的犄角旮旯,”莫格尔突然为难地停顿片刻,“这个……我搞不定,你试试吧——一般都是派任务的人说了解密顺序,这样我也看不出什么名头。”
“我也无计可施,”布鲁姆没多做尝试,毕竟如果是加密,那就一定不会让你一眼看得出来,“不过,我看你有十足把握的样子,还以为你的证据很充足……”
“只要有三分把握我就会上的——‘船到桥头自然直’,”莫格尔笑着拍了拍布鲁姆肩头,两手撑着板子站起了身,“这身风衣我会洗的,反正一下子就能吹干。”
布鲁姆“嗯”了声,盯着一尘不染的板子没说话。
大概是已经擦干净了。
“还有什么发现吗?”布鲁姆仰着头朝对方说道。
莫格尔撇撇嘴,反问:“我是没看到了,你怎么不自己上来瞅瞅呢?”
布鲁姆想走旁边的台阶,却刚转身就被莫格尔叫了回来:“我拉你上来啊。”
这么一说,布鲁姆才想起来,刚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架断头台是没有台阶的。
他仰起头,将身子探了出去,看到对方的影像却好像突然远隔千里。
向台上的人伸出自己的手,被高高抬起的目光正对刺眼的阳光,剧增的黑色雨点打湿了视野,惟余一片虚无。
是过去?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刽子手高喊着,周围拥挤的人群兴致高昂,喧闹中却唯独听不见受刑罪人的只言片语。
头晕目眩。
布鲁姆晃了晃手臂,很清楚面前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莫格尔,莫格尔?”他还是呼唤着,“你还在吗?”
无人应答。
张开的手掌举在空中,慢慢握拳放下。黑色从眼前褪去,只留下虚伪的真实。
四周变为了那个空旷的广场,激动的观众们散去,而断头□□立在中间,鲜红的愤怒洒在其上。
布鲁姆想挪开步子,可他的胸腔中蕴积着沉闷,咽喉处潜藏着喘息,而这两样东西都不属于他自己。
是“臆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