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线]沽宁四道风》钱来

10、10

　　1928年秋 安阳

　　寥落的大街上，一辆辆军需用车急速通过，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低着头走路，不敢对这些军车投入一丝关注。以往热闹非凡的商铺一家连着一家都紧闭着大门，繁华的城市已然落寞。
　　不时，街道的远处转来喧闹的声音。一群穿着白衣校服的学生，拉着巨大的横幅，手举着旗帜，气势汹汹的涌上了街道。
　　学生们手挽着手，一声高过一声的喊：“中国□□万岁，支持工农武装割据！”
　　拥挤的学生群中，曹烈云挥舞着旗帜同样热烈的喊着。
　　学生的游行并没有持续多久，国军派出了军队武力镇压。但学生们士气高昂，根本不畏惧警棍的抽打，一拨一拨朝警戒线涌动。曹烈云被拥挤的人潮一路冲到了路边，还想再冲进去，却被路旁的一只手给扯到了一旁的小路。
　　“烈云？你在这里干什么？！”来人很年轻，但却穿着一身军装，满脸诧异。
　　曹烈云激动的甩开来人拉扯着他的手：“你管不着。”
　　“你，你现在赶紧回家去，这里太乱。”来人探头看了看街道上的状况，围成团的学生已经被冲乱，一堆一堆的和国军缠斗。
　　“宋锋，你管不着。”曹烈云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又打算朝外冲。
　　宋锋，曹烈云的同学，两人交情非浅。曹烈云曾表明他毕业以后要加入□□，并邀请宋锋一起参加，但最后宋锋加入了国军。这对于曹烈云来说打击相当的大。道不同不相为谋，曹烈云便渐渐疏远了宋锋。
　　“烈云！”宋锋一个箭步将他拦了下来：“我知道你不想理会我，但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上头已经下了命令。参与这次游行的，即使是学生也将当做□□处治。”
　　“所以你才在这里？国军？这身军服真是好不威风。”曹烈云退了一步，不怒反笑。
　　身后的街道吵吵嚷嚷，怒吼声尖叫声，哨声枪声，混乱的冲击着宋锋的耳膜，他神色复杂的说：“烈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回家。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猫哭耗子假慈悲。”曹烈云冷声一哼，打算绕过宋锋。
　　宋锋铁青着脸拉住他，朝前方打了一个手势，立即有人朝不远处跑过来：“少爷。”
　　“送曹少爷去别馆。”
　　“是。”来人鞠躬，从宋锋手中接过不断挣扎的曹烈云。
　　“放开我！宋锋，你这是什么意思！”曹烈云一面挣扎一面朝宋锋怒吼。
　　宋锋放缓语气对他说：“你现在需要冷静。正好我也有事情跟你说。你先去别馆坐一会，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马上赶去见你。”
　　“我不去！”曹烈云被那人越拉越远，推进了车里。
　　车平稳的开着，车内的气氛却格外凝重。不论曹烈云说什么，车里都人都沉默着不予理会。慢慢的曹烈云冷静下来，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一直紧握的旗帜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他都没有注意。他说不清自己对宋锋是失望还是什么，可被好朋友背叛的感觉还是让他很难受。他试着去谅解他，但发现没有理由。
　　到了别馆，他们很恭敬的请曹烈云入了书房，然后锁上了房门。曹烈云面无表情的看着，并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说什么这些人都不会听。
　　学校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教课，还剩一个学期，曹烈云希望能把它读完。不过，现在安阳的局势并不好，国军、□□、各国的驻军各职一派，城里权力纷乱。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去。学生虽说比平常老百姓多些自由，但这仅仅这一点，并不够。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进来：“曹少爷。少爷回来了，请您下楼。”
　　曹烈云回过神，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没说话，跟着下了楼。
　　客厅中，宋锋坐在沙发上，看见曹烈云下楼，赶紧迎了过去：“烈云，等久了吧。我从分部出来发现天黑已经尽快赶回来了。”
　　“还好。你有什么话快点说吧。”曹烈云看着他说。
　　宋锋笑着说：“现在已经这么晚了，留下来吃个饭吧，我们边吃边说。”
　　“多谢好意，我还有事情。如现在不方便说，不如改日。”曹烈云径直走开，并不理会他。
　　“烈云，……你该知道我家里的状况。”宋锋开口。
　　“什么？”
　　宋锋盯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我爸是国军这你是知道的。我没有办法，我不能拒绝他。”
　　“我是知道。宋少爷也并没有在我面前表现的对国军深恶痛绝，大概是我误会了。”曹烈云回头说。
　　“我是恨，恨他的所作所为，但他毕竟是我父亲，我的亲人。”宋锋解释。
　　“你不用跟我解释。”
　　“烈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以为你能理解我。”
　　“我也以为，但很遗憾我不能。”
　　“总之，你听我的。这几天不要出门。很快会有大事发生。”
　　“我已决心加入□□。”曹烈云面色平静。
　　宋锋很吃惊：“现在？你不是说等到毕业以后？”
　　“学校已经没有在上课了，估计一段时间内都不能恢复教课，我已与班上同学联系好。打算近日正式加入□□安阳分部。”只要想到他的信仰，他便坚不可破。曹烈云眼神坚定的望着宋锋：“以后，你我各为两党，再没有和平共处的机会。届时交锋，我不会念在你我同学的份上，手下留情。”
　　宋锋垂着头说：“你我同窗近三年，难道你竟没有一点舍不得？”
　　“我的理想、我的信仰，与你背道而驰。”
　　宋锋死死的盯着他，大声吼道：“去他的理想信仰！没有命活下来，谈什么都是空话。曹烈云，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这就是革命？它，远远比你想象的可怖、血腥的多。”
　　“我的革命，我已经选择了它。即使它可怖、血腥、令人恐惧。但，我永不退缩。”曹烈云清楚知道以后自己将面对什么，但他毫不畏惧。因为这是他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