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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

  •   4.

      圣诞节的前夕,英格兰普通的大街上几乎没有人影,邻边挤挤囔囔的店铺纷纷合上了嘴巴。雪夜透出一份冷清。我举着黑伞,提着一个麻瓜用的牛皮纸袋,满心欢喜地冒着风雪往前走。实际上,不久之前我从友好的麻瓜那里学到了织围巾的手艺,牛皮袋里的暗红色围巾是准备送给邓布利多的圣诞节礼物。我仰慕他,每年的圣诞节礼物我从不缺席,但像这一次那么认真精心准备还是头一回。我想亲手送给他。

      雪花像花瓣一样随着狂风席卷落下,冰冷地落进我的衣领。我裹紧了长袍,眯起眼睛抬头看见了不远处有个站在昏黄街灯下的男人。他穿着灰色大衣,帽檐压得很低,孤独一人淋在雪里。有种奇怪的预感拉扯着我上前和他搭话。

      “今天是平安夜,先生。”我走近他,手上的黑伞转移到他头顶,“您快点回家吧,雪太大了。”

      他没有抬起头,嗓音从厚厚的衣领里挤出来,瓮声瓮气,语气还有些奇怪:

      “这是……你自己织的围巾?送给谁的?”

      我不敢确定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巫师,于是我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

      “送给我的老师。”

      顺着他的视线,我低头,看见躺在牛皮纸袋里红围巾上面缝的“A.D.”正好露了出来。我不禁有些脸热,尔后又想起这不过是个陌生人,自己这些旖旎的小心思暴露了也无妨。一种倾诉的欲望喷涌而出。

      “我很喜欢他……”我捂了捂发红的耳朵,“我希望这份礼物能赢得他的喜欢——”

      “能把这条围巾送给我吗?”男人猛然打断了我的少女情思。帽檐之下,我看见了他一闪而过的异色双瞳。一瞬间,恐惧爬满了我整个脊梁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脑海就像有一根针搅弄一般疼痛不已,眼前开始走马灯回放着我关于邓布利多的记忆:卷起袖子写板书的邓布利多……悄悄向我眨眼睛的邓布利多……轻柔地拂去我眼角泪水的邓布利多……我看见一个又一个红发教授的身影,脑海里仿佛有一场风暴试图杀死我。

      摄神取念。我立刻意识到了。但无疑格林德沃的摄神取念施加在我身上时恶意满满。男人的窥视就像折磨,他的重点从来不在我。等到脑海里那根针抽走时,我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地跪在他面前,满头都是虚汗,手上的伞也丢在了一旁。这时我才恐慌地发现我所有关于邓布利多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莫大的勇气和冲动支撑着我起身。“你——你对我——”我瑟缩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面对那双通缉令上常见到的异色双瞳,“你对我的记忆做了什么——?!”

      格林德沃摘下帽子,黑白相间的头发挂在额前。他薄薄的嘴唇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似乎在欣赏我此刻的挣扎,就像在看蚍蜉撼海的勇气,可怜我如蝼蚁一般的渺小和无力。他只是微微笑着站在原地,我却被无形的巨大魔压压垮了脊梁,额头重重磕到冰冷的地面,扬起一簇簇雪花飞舞。昏迷之前,我最后看到的,是格林德沃从我的牛皮纸袋里取出了暗红色围巾,小心翼翼地将它挂在了脖子上。一个荒谬的猜想出现在我脑海。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在昏暗的牢房。纽蒙迦德。格林德沃的老巢。我意识到此刻自己的处境变得异常危险。如今除了知晓我圣诞节留校的邓布利多,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的失踪。

      邓布利多。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曾是我唯一的向往和渴慕,现在又是我求生的唯一希望。我不禁摇头叹气,老气横秋地感叹自己一生可能都和邓布利多这个名字纠缠在一起。牢房的门推开了。我看见一个涂着厚厚黑色唇釉的金发女人,身后是围着红色围巾的格林德沃。金发女人骨相很漂亮,只是憔悴的神态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挣扎和痛苦。格林德沃低头俯视着坐在地上的我,红色围巾上的字母“A.D”贴在他的脖颈旁。我不禁心头一跳,昏迷前荒谬的猜想又冲入脑海。

      “她现在在想什么,奎妮?”

      格林德沃的声音响起。我一惊,抬头对上金发女人犹豫的视线。她飞速瞥了我一眼,颤颤巍巍地开了口:

      “她……”奎妮咬了咬嘴唇,索性一口气讲了出来,“她在考虑您和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是不是恋人——”

      说完,她便紧紧闭上了眼,不敢再看格林德沃。

      令我吃惊的是,听到奎妮这样冒犯的话语,格林德沃反而咧着嘴笑了起来。他几乎可以说是“愉悦”了,疯狂的笑声穿透整个牢房。我看着他走近,蹲下来与我平视,捏起了我的下巴,开始细细地打量我。奎妮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离开。我被格林德沃捏得生疼,只能倒吸着凉气被迫凝视着他异色的眼睛。我不免有些走神。

      和邓布利多的眼睛不一样。格林德沃的眼睛是极富有侵略性的,他的每一根睫毛都直愣愣地对着前方,眼睛眯起像某种大型的猫科动物。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眼睛应该是明亮而温柔的,至少——绝不会——

      我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那荒谬的猜想,可如今看格林德沃的反应,那恐怕就是事实。这个事实给了我当头一棒,让我晕晕乎乎。

      “小姑娘,”他端详着我的脸,嘴角带着满意的弧度,

      “告诉我,你觉得我和阿不思是什么关系?”

      我本是不愿开这个口的。说出这个意料之外的词,让我感到被欺骗和莫名的羞耻。可当我对视上格林德沃银色的眼睛时,我几乎无法克制对力量的那种恐惧,破碎的字句从嘴唇溢出:

      “……爱人”Lover。

      这个词汇成功取悦了格林德沃。他得意地捏紧了我的下巴,强迫我直起身子面对着他。

      “你喜欢阿不思。”

      这是个肯定句。在莫大的恐惧里我没法回答他,这让格林德沃有些乏味。但是他还是不肯放过我。无疑,我这副颤抖的模样让他很愉悦。

      “你喜欢阿不思....”他贴近我的耳朵,在我柔软的耳根处轻声呢喃,像情人的耳语,“你喜欢他什么?告诉我!”突然放大的音量吓了我一跳,我半边身子都彻彻底底软了下来,不得不半靠在这位黑魔王身上。我被迫以一个相同的暧昧姿势回应他。

      我喜欢阿不思邓布利多什么?换做以往我定会兴奋地一一数道,而如今脑海里混混沌沌,所有关于阿不思邓布利多这个人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格林德沃摄神取念的手笔。

      格林德沃很明显知道这一点。我能听见他在我耳边低低的笑声,兴趣盎然。

      “哎呀,”他低沉的声线里满满的都是调笑,“我忘了我把你的记忆动了点手脚——你再也记不得喜欢的人的模样了,小姑娘。”

      “真是宛如柏拉图一般的爱啊。”

      刻意使用华美的咏叹调说出来的话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一瞬间愤怒包裹了我,无名的怒火与脊梁骨上蔓延的恐惧共舞,泪水无法克制地从眼角推延而下,牙关还紧紧咬着嘴唇不让最后一丝情绪崩溃。最后愤怒与不解还是战胜了恐惧。

      “你、你是个混蛋——格林德沃——”

      我流着眼泪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辱骂。忘记了邓布利多这件事情就仿佛从我心脏上抽走了血管,我几乎缺氧无法呼吸。

      “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挣扎地说出口,我能感受到格林德沃释放出来的魔压和游走在我脊梁上露骨的视线。他在我耳鬓厮磨,好像我们才是情人。

      “好啊,”他轻笑着说,“我给你记忆。”

      他修长的手指捻着骨节分明的魔杖,轻轻在我太阳穴上一点。刹那间,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钻入了我的脑海,接下来是天旋地转一阵剧痛。我立刻意识到格林德沃给我灌输的并不是我的记忆。在那段回忆里,是我不曾拥有的山谷里的滚滚夏风、正午明媚的阳光,以及——

      在不属于我的记忆里,我看见了站在我对面冲我笑的红发少年。少年有一双漂亮明亮的蓝色眼睛,白皙的皮肤呈现着一丝红晕。邓布利多。阿不思·邓布利多。

      年少时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我几乎是饥渴地欣赏着少年的容貌,直到我看见一名金发少年和他拥吻在一起。金发少年宛如一只大鸟,张扬地大笑着,在明媚的夏日、在山毛榉的树荫下和红发少年激烈地亲吻、调笑。我看见金发少年有一双异色双瞳。一种恶心的、被背叛的感觉战栗地遍布我的全身。这是格林德沃的记忆。

      我强忍着不适将这段回忆看完,看着年少的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做//爱//。我不明白格林德沃这么做的意义。炫耀他和邓布利多曾经的rou体关系?

      不切实际。不可理喻。

      再睁开眼睛看见面前更为成熟的格林德沃,我没法克制心中的无名火。他明明知道我对邓布利多的仰慕,却用这种方式戏弄我、恶心我,我感觉到被侮辱。与此同时委屈的眼泪也涌了上来。我对自己年少珍重的喜欢而感到不值,介于它被寄托在一个不愿承认关系、优柔寡断的胆小鬼身上。格林德沃将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在我面前,十七年来我头一次感到茫然无措,只能红着眼睛哭泣,发泄自己的怨恨。

      “就像你看到的,小姑娘,”格林德沃不依不饶地在我耳边说着,“这就是圣人阿不思·邓布利多不愿意出面干涉我的原因……不仅如你所见……”

      “……我们曾经是志同道合的爱人,志同道合,小姑娘,”他口中呼出的热气贯到了我冰凉的脖颈里,我猛地瑟缩了一下,“他无比认同我的观点——麻瓜就应该被永久清除,亲爱的。我们还缔结了血盟,永远不能互相伤害——”

      他得意地将一个银色链子从脖子上取下来,鲜红的瓶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没有反驳他。实际上我无力反驳,我悲哀地发现我对于阿不思·邓布利多这个人一丁点也不了解,他的爱好、习惯、血缘亲属……现在甚至连他的长相我也难以记住,但我却荒诞地爱上了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沉默地哭泣,奠念我耻辱的情感。

      “阿不思——邓布利多欺骗了你,毋庸置疑,”格林德沃轻笑出声,“他一向擅长于伪装、控制和笼络人心,包括你——亲爱的,一名普通学生,也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

      “你被他蒙骗了,小姑娘。”

      那一句“dear”被他拉的又长又软,明明是危险的话语,被格林德沃说的像是在调情。邓布利多教授爱上了这样的人。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理解了格林德沃的魅力所在。

      当然,放在之前给我一百万个理由我也不会相信黑魔王这样的一句话。可如今的处境难免让我浮想联翩。为什么我失踪了那么久,唯一知道我行踪的邓布利多还是没有行动?为什么曾经是志同道合的爱人,现在却分道扬镳?我不禁顺着格林德沃低沉的嗓音想下去:邓布利多欺骗了所有人,包括年少的格林德沃,包括我。这是个极为合理的解释,合理却荒诞,颠覆了我七年来的认知。

      格林德沃抬起我的下巴,认真地端详我布满泪水的脸庞,然后吻了上去。我没有挣扎,脑袋昏昏沉沉,被动地接受着这个咸湿的吻。这是我第一次尝试与人接吻,对象还是抓走我的黑魔王。他的嘴唇也是冰冷的,却十分柔软。唇线擦过我的嘴角,接触的地方一阵酥酥麻麻。舌头轻柔地撬开我的牙关,与我的舌尖交/缠/在一起,沾染se情的水/渍,温柔而不失/侵/略性,竟然带上了点安抚的意味。就在我几乎快要窒息时,格林德沃终于放开了我。我们离的极近,甚至能看清他瞳孔的漂亮纹路。在他的眼睛里,我看见他也在盯着我,薄唇微张:

      “你——”

      一瞬间,他止住了话头。他似乎在我的脸上看见了什么,大惊失色。接下来的动作也是一连串的:他猛地揪住我的衣领往地上一摔,异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可置信,胸膛上下激烈地起伏着。他瞪大眼睛俯视着我,魔杖杖尖颤抖地对着我。

      “你——”他声音里的愤怒难以遏制,“你——”

      对上他冒着怒火的异色双瞳,我突然明白了格林德沃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格林德沃,一个天生预言者。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一些未来他觉得不可思议、没法接受的事情,无疑。【注释1】

      于是我忍着背后的剧痛,试探地发问:“……你看到了什么?”

      听到我的话,他好像立马冷静了下来,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很明显,他现在依旧极度愤怒——也极度危险。大脑疯狂运转,我摸不清这位德国领袖的意思,极有可能葬身于此。直到格林德沃首先开了口,声音冷硬:

      “告诉我,我的爱人是谁?”

      迫于压力和求生的欲望,我屈辱地开了口:

      “邓布利多……”

      魔杖抵住了我的额头。我看见他凑近,脸上带着不一样的疯狂。他冲我大声怒吼着:

      “全名!我要他的全名!”

      我不理解格林德沃的意思,但是我顺从地回答了他:

      “阿不思·邓布利多。”

      然后我看见他勾了勾嘴角,冲我假笑。他说:“Good girl”

      下一秒——“Crucio!(钻心剜骨)”

      一道绿光没入了我的体内。时间仿佛变慢了,我从来不知道钻心咒能持续那么久,能那么轻松地把人逼疯。难言的疼痛立刻打通了我的四肢,就像有千千万万只蚂蚁在我的骨髓上吸食、啃咬、吞噬,又好像自己被浸泡在熔化的铁水里、冰水里,冷热交替仿佛有电流刺激着大脑,我只能抽搐着四肢尖叫,眼前模模糊糊也好像出现了幻觉,大块大块的黑斑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唯一现实的是格林德沃落在我身上冷漠厌恶的眼神。这种折磨持续了至少有十分钟。当魔咒撤去时,我只能流着汗大口大口喘气,恐惧如同涨潮的海浪袭来,此刻作为一个格兰芬多,我连抬起眼睛与格林德沃对视的勇气也丧失了,唯一的奢望就是格林德沃能够放我一马,即使我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唯一的错误就是爱上了阿不思·邓布利多,以至于我沦落到如此地步。

      我只是想拥有一个平安的圣诞节。

      对邓布利多的怨恨立刻超过了对格林德沃的怨恨。我无法克制,颤抖着身子连同沙哑的喉咙蜷缩在地面上哭泣。灰尘呛进我的鼻腔,我被呛得双眼通红。直到站在我面前决定我生死的男人再一次开口。

      他轻柔地问,他的爱人是谁。

      我恐慌地意识到新的一轮折磨即将开始,但巨大的魔压逼迫我带着莫大的恐惧念出了我心上人的名字。我哭泣着说,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朦朦胧胧中,我看见格林德沃笑了。一道绿光闪过,更剧烈的苦痛袭击我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接下来的一整个圣诞节假期里,我被关在这间狭小的牢房里,除去吃饭、睡觉,就是被格林德沃用重复邓布利多姓名的方式娱乐和折磨。每当我颤抖地念出邓布利多的名字时,他就会轻巧地施加一个“钻心剜骨”。直到圣诞节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我鼓起勇气狠狠地用头撞上了格林德沃的额头,趁他晕倒时偷走了他身上的血盟,连同我的魔杖。连续七天的钻心咒打击下,对邓布利多的失望和求生的欲望呈反比增长。最后我戴着血盟,手握魔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最终移形换影逃了出去。

      躺在我和格林德沃第一次见面的街灯下,手上握着被圣徒收去的自己的魔杖。我躺着雪积满的冰冷路面上,呆呆地呼吸着失而复得的新鲜空气。泪水悄然顺着脸颊落下,我悲哀地意识到这一次被绑架我没有受到任何皮外伤害,看起来是那么的完美如常。没有人能看出来我永远地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以这种被迫的方式。

      再念出邓布利多的名字,除却心脏无法克制的疼痛性肌肉记忆、模糊不清的回忆,就是满腔的怨恨、不甘和悔恨。格林德沃用了七天的时间成功摧毁了我对邓布利多七年的珍重情感,让我想起他时再无倾慕,只有厌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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