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张无声

6、失⑤

　　*失5*

　　夏识意最后还是睡着了。

　　他也没跟方识说自己想要换一下床丨上用品，就由着方识的气息包裹着他入睡。
　　他总要习惯的，毕竟方识说他们是爱人。

　　虽说他还不确定他们之前究竟是如何相处的，但方识的戒指是实打实的，对他好也是，他总不能因为自己失忆，就要分手吧？

　　而且他对从前一无所知，他需要方识。

　　夏识意睡着后，方识在书房简单处理了堆积起来的工作，又把还能推一推的暂且推后，就轻手轻脚地进入了卧室。
　　大概是因为吃了药，夏识意没因为这点细微的动静醒来。

　　夏识意睡觉时喜欢侧着身子，把自己微微蜷缩起来，所以那张三米的大床就显得格外空荡，仿佛在邀请方识一般。

　　方识很难不心动。
　　可他答应了夏识意他睡沙发。他也清楚夏识意眠浅，就算他偷摸着上去了，夏识意现在因为失忆，可能会假装不知道又或是不说什么，但他心里对他的印象也会变得很差。

　　所以方识定定地在床边站了会儿，最后还是睡到了沙发上。

　　还好他卧室的布局是长沙发对着床放的，他背贴着沙发靠背，就可以面朝床尾，一睁眼就能看见夏识意在不在。
　　只是这沙发让方识睡，多少是有点委屈他，毕竟一米九几的身高，身材还那么魁梧，真的是只能挤着睡。

　　到半夜时，夏识意的伤口又将他疼醒。
　　他无声地呼出口气，慢慢翻了个身。

　　而躺在沙发上的方识则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那双眸色很浓的眼瞳带着危险的寒芒，宛若利刃出鞘，刀尖直指敌人。

　　但他在昏暗中看见慢慢翻动的被褥，还有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只脚时，又意识到什么，逐渐放松下来。

　　方识翻身起来，走到夏识意跟前。
　　夏识意半醒着，听到了动静，就干脆有些混沌地睁开眼：“……”

　　他没说话，眉心蹙着，面色有些苍白，不用方识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给你揉揉膝盖？”
　　方识说着，手已经隔着被子握住了夏识意的膝盖。

　　夏识意这会儿脑袋思绪还没清明，下意识地嗯了声，也没想自己没发出什么动静，怎么就吸引到了方识。

　　方识是跟医生学了一点手法的，所以虽然还是有些生疏，但总能让夏识意的神经缓一缓。
　　他坐在床边，把夏识意的腿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撩起了被子的一角。

　　因为这个动作，夏识意的裤腿往上缩了缩，露出了一截白皙且有些嶙峋的脚腕，上头蜿蜒扭曲的一道伤疤也一块显露出来。
　　就像是原本完美无瑕的白玉被磕了一道裂缝，叫人只想道可惜。

　　方识望着那道伤，只觉自己心口上像是也留了一道一模一样的痕迹，连伤痕深度都是一致的。

　　他当然会因为得到了这个可以与夏识意亲近的机会窃喜，但他更多的是为夏识意这一身的伤而无比懊恼自责。
　　是他没有保护好他，是他没有早一点察觉到他的行为。

　　方识低垂下眼，咬住了后槽牙，脖颈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恰到好处的力道，偏轻柔的。

　　夏识意半阖着眼，微抬下巴，迷迷糊糊地望着坐在自己床头边的男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帘慢慢垂下，在最后睡着时，脑海里也终于浮现出个念头——

　　方识是没睡吗？
　　他翻身的动静好像也不大，怎么这也听见了？

　　这个问题，夏识意只能在翌日早上醒来时问方识了。

　　然而他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腿还搭在方识的腿上，方识一只手在他腿后轻轻捏着，固定住了他的腿，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还覆盖在他的膝盖上。
　　掌心里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休闲裤传导给他的神经，不得不说，是很舒服的。

　　夏识意有点恍神，昨夜的记忆开始回笼，他意识到了什么，又怔住。

　　他无意识地动了动腿，就见方识瞬间睁开眼睛。
　　眼中在那一刹那迸发出的冷芒全部被夏识意收入眸中，但方识收敛得也很快，叫夏识意都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方识对上夏识意发愣的眉眼，也有些恍惚。
　　他不自觉地收紧了点手，带着惺忪沙哑的嗓音也很是模糊，仿佛依旧在梦境里，什么都是含混的：“……十一。”

　　夏识意眨了下眼，很浅地勾了下唇：“嗯，早啊。”
　　他想了想，用刚睡醒的轻柔嗓音，玩笑着问：“你喊我十一…我是不是喊你一零的？”

　　方识，识，十，10，一零。

　　方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但因为是从夏识意口里出来的，他便觉得这仿佛就是自己的名字，他早就听了成千上万遍，只要夏识意喊，他一定会立马有所回应。

　　“嗯。”
　　方识点头：“只有你这样喊我。”

　　夏识意嘴角的笑就深了点：“我睡着了后，你怎么没回去睡？”
　　方识低声：“怕你还疼，而且你觉浅，我怕动一动你就又醒了。”

　　夏识意确实也发现了自己有浅眠的毛病。

　　但……

　　“你睡觉好像比我还易惊醒。”
　　“嗯。”

　　方识没有否认，垂下眼低声说：“以前养成的毛病。”

　　夏识意还想问什么，方识就不动声色地接着问了句：“早餐想吃什么？”
　　“…我不知道。”提起吃，夏识意其实脑子有点空白：“你看着做？反正你知道我吃什么不吃什么。”

　　方识说好，又说：“我抱你去洗漱。”

　　夏识意顿顿，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乖乖地任由方识将自己从被窝里抱出来。

　　方识在洗漱间放了高椅，方便他坐着洗漱，贴心得不行。

　　等到两个人一起洗漱完，方识又抱着他到了楼下。
　　夏识意还是坐在岛台前的高脚椅上，望着方识做早餐。

　　他煎了猪扒包，冲了一杯豆浆，再冲了杯意式咖啡。

　　豆浆是给夏识意的，咖啡是他的。
　　夏识意偏头：“你大早上喝咖啡？”

　　对身体不好吧？

　　方识微停：“…习惯了。”
　　夏识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说了句：“旧江这边的人好像很多都喜欢早上喝咖啡。”

　　他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方识攥着手里的杯子，克制住情绪：“…你想起些什么了吗？”
　　夏识意皱着眉偏头，只觉自己大脑里全是一层又一层的迷雾，拨不开一点，浓厚得令人窒息：“……没有。”

　　“…可能是因为你之前看过这边的电视剧和电影，看了不少。”
　　方识无声地松口气：“所以印象很深。”

　　听到这话，夏识意垂眼看向了杯子里的豆浆。

　　方识很了解他的一切，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是最熟悉的人，印象最深的。

　　可他关于方识，没有一点的下意识。

　　这顿早餐吃过后，夏识意又被方识抱着认了认“家”的结构。
　　确实只有一间卧室，但收藏室、健身房、娱乐室应有尽有，还有一个不小的音影室。

　　方识还将夏识意带到书房去看了眼，三面墙的书架，摆满了书，夏识意的眼睛登时就亮了一下。

　　“我在家里办公多。”
　　方识低声说：“你如果不知道做什么，就坐在这看书。”

　　他说完，又找补了句：“好吗？”

　　夏识意看向那个和书房商务、黑白灰三色有些格格不入的橘色懒人沙发，不得不说，他是喜欢这个沙发的，无论是颜色还是设计，都有点戳他。

　　所以他问：“我们以前也是这样吗？”

　　方识嗯了声。
　　他想，在他的想象中是。

　　夏识意勾起唇：“我想应该也是。”
　　他在方识的怀里伸出手，指了指一排：“那些书我不感兴趣。”
　　他又比画了一下其他很多排：“但是这些，我都有点兴趣。”

　　“那些是你的？”
　　“嗯，都是些比较枯燥的专业书。”

　　“你大学学的金融？那我呢？”
　　“计算机。”

　　“……计算机。”夏识意念了声后，又下意识：“最赚钱的。”

　　方识停了停，想起些往事来，敛眸：“嗯，你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夏识意其实有点没明白：“但你不缺钱……”

　　“你不想要我的钱。”
　　方识没有停顿，语气还有点闷：“你还因为这个和我吵过。”

　　夏识意稍怔，心里流过困惑，但没有表露出来。

　　如果他和方识真的是爱人，他觉得以自己的性格，可能是不会拒绝的……还是那会儿年轻，有傲骨些？

　　夏识意没有问出口。

　　方识又带他看了看别的地方，比如一个很大的可以弄烧烤开派对的露台，夏识意还挺喜欢这的，跟方识说可以趁还没热，哪天弄烧烤。
　　方识就道他想的话今晚就可以安排。

　　夏识意笑。

　　最后他们回到书房，方识把夏识意小心地放到沙发上，又要去给他拿点吃的喝的上来时，夏识意伸手拽住他的衣摆。

　　方识停住，然后单膝跪在他面前：“怎么了？”
　　夏识意眨了下眼，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那枚戒指就在无名指上熠熠生辉：“……想问你，我的戒指呢？”

　　方识的呼吸登时就滞住了，他的嗓音都跟着嘶哑下去，像是受了重伤的野兽在发出濒死的悲鸣：“你…愿意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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