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爱（清穿）》冷雪殇

9、除夕（二）

　　“纯悫姐姐，你输了。喝酒！”怡雪举着酒杯，脸上一片酡红，已经有些微醺。怡雪本以为纯悫和温恪一样是个柔柔弱弱的格格，没想到在这番对酒之后，发现两人其实骨子里都不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不禁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好，干杯！”纯悫比怡雪醉得更厉害些，身子有些不稳。
　　温恪在一边有些担心地望着两人，劝道：“姐姐们，不要喝了，醉了可不好呀！”
　　“温恪放心，我们有分寸！”怡雪摆摆手，继续和纯悫喝着。
　　温恪仍是有些不安，遂找来身边的丫头，吩咐道：“你去阿哥那桌把十三阿哥请来，就说柔宁格格喝醉了。”小丫头即刻福身离去。
　　怡雪正欲喝下杯里的酒，却被一双大手拦了下来，转头一看，微蹙着眉的胤祥正站在自己面前。怡雪愣了一愣，随即把杯子递到胤祥跟前，说道：“十三哥，一起喝一杯吧！”
　　胤祥拿走怡雪手中的杯子，正色道：“你已经喝了很多了，不要再喝了。被别人看到一个格格喝醉了，定要留下话柄的。”胤祥顿了顿，又对一旁的纯悫说道：“十姐，你也不要喝了吧，注意身子。”
　　怡雪正喝得兴起，自是不肯罢休的，又想拿起酒杯。胤祥有些无奈，只好放柔语气，哄孩子似的说道：“咱不喝了，听话，我送你回去。”
　　怡雪有些恍惚，这般哄人的话娘曾经也和她说过，于是便听话地放下了酒杯，向胤祥软软一笑，道：“好，我听话，我不喝了！”
　　胤祥也露出笑容，对在座的众位姐妹做了个揖，道：“各位姐姐妹妹吃着喝着，胤祥先送怡雪妹妹回去了。”
　　纯悫酒也醒了几分，遂点头应了声。
　　“哥哥那你先送怡雪姐姐回去吧，我和敦恪一会儿也回去了。”温恪说道。
　　“好，那你们自己小心，我先送她回去。”胤祥点头，转身扶住摇晃的怡雪，绕开宴席，离开了慈宁宫大殿。
　　两人走到慈宁宫的大门，可谓是冤家路窄，正巧碰上了解手回来的胤禟，三人都停下了脚步。
　　胤禟瞄了一眼醉醺醺的怡雪，问道：“十三弟怎么回去了，不再多喝几杯吗？”
　　胤祥回道：“怡雪喝醉了，所以弟弟先送她回去。”
　　胤禟轻笑一声，道：“找个奴才送她回去就行了，何必十三弟亲自呢？今儿个是除夕，咱们众兄弟难得聚在一起，该好好喝一杯嘛！”
　　胤祥婉拒道：“怡雪终究是女孩子，找奴才送回去，我不放心。所以我还是先送她回去吧，请九哥见谅。”说完，便想抬步先走。
　　胤禟侧身挡住两人去路，环臂看着胤祥，冷笑道：“十三弟越发出息了，连兄长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今儿个若是其他日子也就罢了，可除夕之日你竟抛下一桌兄弟走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吧！”
　　胤祥沉下脸来，心知他是故意刁难，可碍着怡雪在，硬是忍住了怒气。胤禟见他这般，刚想再话，却被怡雪撞了个踉跄。
　　胤禟恼怒地盯着怡雪，一双凤目透着不满，斥道：“臭丫头，你想怎么样？”
　　怡雪眼神迷离地看着胤禟，呓语道：“我……我想吐……”
　　话刚说完，怡雪便悉数将刚才吃下去的未来得及消化的东西吐在了胤禟的袍子上，一时间，胤禟的袍子上沾满了秽物。他嫌恶地跳开，指着那罪魁祸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可是他最昂贵，也是最喜欢的袍子啊！
　　怡雪又扶着墙，到墙角吐了个干净，才直起腰，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路过的一个小太监，见此情景，赶忙上前对胤禟道：“九爷，奴才带您到厢房里换件衣裳吧！”
　　胤禟咬牙切齿道：“还不带路！”
　　“嗻！”
　　于是胤禟一脸气愤地离开了，望着胤禟离开的背影，原本还是醉醺醺的怡雪睁开了眼睛，神色一片清明，大笑起来。
　　胤祥走到她跟前，讶异道：“刚才，你是装的？”
　　“对啊，我醉得又不是很厉害。只不过，肚子确实不太舒服，看他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我正愁没地方吐呢！他是活该，哼哼。”怡雪得意地说道。
　　胤祥笑了出来，点着她的脑袋，道：“这法子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怎么样，解气吧！”怡雪笑意盈盈地看着胤祥，一双眸子眯成了月牙。
　　胤祥笑着点头，“是，很解气。好了，外面冷，别冻着，我先送你回落雪轩吧！”
　　怡雪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袍子，笑道：“嗯，我们走吧！”

　　一路上，一些宫人已经开始放起了鞭炮和烟花，怡雪怔怔地看着，想起往年的每个除夕，娘和师傅都会带着她一起放，可那些日子注定是一去不复返的。
　　胤祥看出她的落寞，便停下脚步，陪着她一起看了会儿烟花，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胤祥并不去出声打扰她，怡雪也没有问胤祥停下的原因，在这个时刻，两人是默契的。
　　良久，怡雪移开了目光，两人便离开了。

　　回到了落雪轩，沁梅已经回来了，两人坐定后，怡雪问道：“沁梅，你的脚好些了吗？”
　　沁梅将一个暖炉塞到怡雪手中，回道：“劳格格费心了，奴婢回来用热毛巾敷了脚，现在消了肿，已经没事了。”
　　“哦，那就好。”怡雪颔首，修长的玉指轻轻刮着暖炉的外壁，发出闷闷的声音。
　　胤祥吩咐沁梅，道：“既然脚没事了，那就去给你家格格做碗清粥来，她喝了不少酒。”
　　“是，奴婢遵命。”
　　“两碗。”怡雪拦住沁梅，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沁梅转身便退了出去。
　　怡雪转头对有些发愣的胤祥道：“你也喝了很多酒，也该喝碗粥的。不要老是为别人着想，也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嘛。”
　　胤祥有些意外，没想到她如此心细，还记着自己，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在这寒冬之际，足以温暖他的心。
　　“我记下了。”胤祥扬着笑脸道，怡雪见他笑得开心，嘴角也不禁上扬起来。
　　沁梅动作还算麻利，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清粥便端了上来，两人都有些饿了，不一会儿便把清粥吃完了。胤祥见怡雪吃得比他还快，故意取笑道：“你这丫头是饿死鬼投胎吗，吃得比我还快。”
　　怡雪瞪他一眼，“作为兄长的十三哥，不许数落我！”
　　胤祥稍稍敛起笑，可眼里还是满满的笑意，道：“好，我不笑你就是。”
　　怡雪扬起小脸轻哼一声，说：“那还差不多。”
　　“得了便宜还卖乖。”胤祥叹道。
　　放下碗，怡雪看了看胤祥，小心翼翼地问道：“十三哥，九哥他为什么老是找你麻烦啊？可以和我说说吗？”
　　胤祥神色微暗，道：“既然你想知道，和你说也无妨。其实算是上一代的恩怨吧！”
　　“上一代？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三十六年的时候，宜妃娘娘有了皇阿玛的龙种，有一回她请额娘到她的长春宫坐坐，平日里额娘与她并无什么来往，本想婉言谢绝，但宜妃娘娘盛情邀请，额娘也就去了。没想到，之后便传来了宜妃娘娘小产的消息，嬷嬷们都说是额娘妒忌她，便出手推了她一把，害得她没了孩子。我是断不会相信这是额娘做的，额娘一直是个不争的人，她若想争，不会到死也只是个普通的妃子。也是额娘不争的这点，才让皇阿玛对额娘多了几分眷顾吧！”胤祥唏嘘道，“但这次皇阿玛龙颜大怒，没有听额娘解释，本想将额娘打入冷宫的，还好有德母妃求情，说我和两个妹妹都那么小，需要额娘，皇阿玛才没有将额娘打入冷宫的，只是之后便再也没来过额娘这儿。直至额娘死了，他都没有来见额娘最后一面……”说到这儿，胤祥紧紧握着拳，指节处已是微微泛白。
　　怡雪叹了口气，又是一场争宠的悲剧。
　　“所以九哥也以为是敏妃娘娘做的，才处处针对你？”
　　胤祥点了点头，掌心处已被他自己掐得泛起了红印。怡雪突然有些心疼他，一个经历这些的少年，心里定是不好过的吧！真不知这些年他是如何过来的。
　　怡雪拍了拍胤祥的肩膀，爽朗道：“好了，十三哥你振作起来啊，不要那么消沉嘛！不要再握拳了，握得再紧也只是拳头，又不能变成刀枪。”说着，便硬掰开了他的手指。
　　胤祥任由她掰开自己的手指，抬眼间，他看懂了她眼里的心疼，遂回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了，你的这份心，我会记下的。”
　　被他反手握住，怡雪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半边脸颊也染起了一层红晕，竟没有勇气再转过头看他。怕他察觉自己的心思，怡雪只好佯装犯困，打起了哈欠。
　　“困了？”胤祥柔和的声音传来，怡雪搭拉着脑袋，轻轻地应了声：“嗯，喝了些酒，是有些困了。”
　　“可还得守夜，嗯，这样吧，你先眯会儿，过会儿我再叫醒你。”
　　“好，可是，你不用再回去了吗？九哥说的也不全无道理，其他人不会怪你吗？”怡雪抬起头，问道。
　　“呀，你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发烧了？”说完，胤祥便将大手抵在怡雪的额头上，疑惑道：“没发烧啊，怡雪，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怡雪闻言一惊，脸是更红了，赶忙辩解道：“不是发烧，大概……大概是酒喝得太多了吧！十三哥，你脸也很红啊！”
　　“是嘛，也许是这个原因吧！”胤祥摸了摸自己的脸道。
　　怡雪一个劲儿地点头，道：“嗯。肯定是这个道理！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不回去真的不要紧吗？”怡雪心虚地岔开话题。
　　“哦，不碍的，来找你的时候，其实已经和哥哥们喝的差不多了，我也和四哥打过招呼了。”
　　“哦，那就好。我先眯会儿啊，到时候一定记得叫我啊！”说完，怡雪便窜到湘妃榻上，假寐起来。
　　胤祥好笑地看着她像只猴子般的动作，走到塌边替她掩起被子，自己又坐到一旁的炕上，随手找来一本书架上的书，看了起来。

　　沁梅进来时，怡雪已经熟睡，胤祥也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胤祥身边，问道：“十三爷，快到时候了，要把格格喊起来吗？”
　　胤祥下炕，走到怡雪身边，竟听到她轻轻地打着酣，胤祥宠溺地看着睡着的人儿，不知她在做什么梦，脸上的笑容竟如此的甜。
　　“罢了，还是别吵醒她了，让她睡吧！”说完，便轻轻将怡雪打横抱起，置于床上。转身对沁梅道：“好好照顾你家格格，我先走了。”
　　“是，奴婢恭送十三爷。”
　　胤祥将书放回原处，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十三哥，你一定要幸福……”床上的人儿喃喃地说着梦话，唇边的笑意同样也出现在那个夜归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