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爱（清穿）》冷雪殇

26、醉吻

　　“你看什么呢？看的那么开心？”友来阁的二楼，宇潇走到倚着栏杆的怡雪身边，问道。
　　一身男装的怡雪手中拿着一张信纸，嘴边挂着笑。
　　“看十三哥写给我的信啊。”怡雪笑吟吟地答道。六月，康熙又一次巡幸塞外，不出意外的，胤祥仍在随驾名单中。怡雪本也可以一同去，但不料一场不大不小的毛病来得急，便让怡雪又一次错失了去大草原的好机会。临走前，胤祥答应和她书信来往，而她手中拿到的正是他寄来的第一封信。
　　宇潇了然点头，“你和十三阿哥的关系倒是挺不错的，我还以为那些个皇子阿哥不会待见你这个从民间来的格格呢！”
　　怡雪听了这话，心中莫名有些惆怅，自己对他的心他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哎，对了，你伤口怎么样啊？上次我送去的药膏你用了没？”宇潇问道。
　　“啊，这个……”她该怎么说呢，上次小太监送来药膏时，正巧胤祥也在，那时她的伤早已好了，用不上这药了，可好歹也不能辜负了宇潇的心意吧！于是她便收下了。可当送药的小太监刚离开，胤祥便沉下了脸，说道：“不是同你说过了吗，不要随意收受其他男子的东西，若是哪个奴才多了嘴，对你的清誉可不好。”
　　怡雪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真的很想说他多心了，自己和宇潇并未有什么暧昧不清，可看到他似乎真的有些不快，她只好不反驳他，乖乖地将药瓶子交给了他。怡雪有时在想，他会不会是在乎自己的呢？不是哥哥对妹妹，而是……其他的？

　　“你怎么又发呆，问你呢！”宇潇奇怪地问道。
　　怡雪回过神，没好气地说：“你还说呢，我什么时候受的伤，你又是什么时候送的药？都过去那么久了才想起来啊！”
　　宇潇挠着头道：“咳，你刚受伤时我不在京城，我刚一回京城听到这消息便想来看你，但我毕竟身份不便，不能随意的进出皇宫，所以就遣了小太监给你送药了啊。”
　　“好吧，你还算有心。”怡雪撇撇嘴道。
　　“那是，我能不关心你吗？”宇潇打开一把扇子，轻摇两下道。
　　两人相视笑开，怡雪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思绪飘向那大草原，盼着那人回来。

　　日复一日，怡雪基本上四五日便能收到一封信，胤祥在信中都用白话来写，因为怡雪和他说过，她看不大懂文言文。信中他写着他如何打下了一头红狐狸，说要用狐狸皮为她做件皮袄。又写着他和那草原王子比试射箭拔得了头筹。怡雪细细读着他的信，眉眼间尽是欢喜，透过他的字，她仿佛可以看见千里之外的他的英姿。看着，笑着，便也痴了。

　　一转眼，已过去了三个月，十月的京城已有了些许凉意，怡雪掰着手指数着日子，该回来了吧！胤祥不知怎么的，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写信给她了，难道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她想着想着，终于还是等到了御驾回宫的时候。

　　怡雪小跑着，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在那藤架下，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仍是一袭的白色长袍，只是为何，她觉得他有些清冷的感觉呢？
　　怡雪慢慢走上前去，他竟没有发现她的靠近，她又走了几步，定定地看了会儿他的后背，才轻声道：“十三哥？”

　　胤祥身子一僵，回过身来，扯出一个笑，道：“雪儿，你来了。”
　　怡雪愣愣地看着他，一双剑眉微蹙着，眉眼间多了几分郁色。他慢慢走向她，她也回望着他，一时间，万籁俱寂，仿佛天地间只余他们二人。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一眼望进他的深色褐瞳，竟不想再移开目光，某种情愫也在他眼中渐渐晕开，惊起涟漪。
　　她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胤祥垂首不语，只是看着她，怡雪突然觉得脸似火烧，结结巴巴地说道：“十三哥，你，你不开心吗？”
　　胤祥收回目光，望向远方，道：“是，我不开心。”
　　怡雪闻言，抬起了头，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呢？你为何不开心？”
　　难道他又被谁欺负了吗？

　　良久，似是费了好大的力气，他才道：“皇阿玛让我过完年就正式大婚。”

　　伤痛自眸中一闪而过，手中的帕子被死死拽住，指节处都泛着白，她亦沉默了片刻，道：“那是好事啊，十三哥你又为何不开心？”
　　她笑着说，可眼中却毫无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深藏着的痛意。她暗笑自己的傻，怎么会认为他是又被欺负了呢？他已然成年，不再是之前那个需要她打抱不平的十三哥了，他就要娶福晋了，以后，他会守护别人，而不再会需要她了。

　　他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难过他也满足了。可她那清丽的脸庞中，只是堆满了笑意，却深深刺痛着他的心。

　　他在心中自嘲着，爱新觉罗胤祥，她只是你的妹妹，别痴了，注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

　　胤祥笑了笑，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面上平静道：“没事了，我待会儿还要去见皇阿玛，先走了。”
　　“好。”她乖巧地点头，看着他越过自己，绕了几个弯，然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她倚着身后的藤架慢慢坐下，用手捂着嘴，终是恸哭起来。他要大婚了，他要大婚了！她真的好痛好痛。她从未像这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份，为什么她会是康熙的女儿，为什么她会爱上他？

　　“是情债。”她忽然想起那个致使她穿越的那个白发老者的话，这便是她这世所要背负的情债吗？呵呵，那她怕是一生一世也还不清了。

　　怡雪独自静坐了好久，一直到那夕阳西沉了，她才起身慢慢走了回去。她从未觉得路如此难走，一步一步，却是费了她好多的力气。红墙宫闱中，一个萧瑟清冷的身影渐行渐远……

　　康熙四十二年的春天，不知不觉中已经来了，自打过年后，怡雪便没见过胤祥。她知道，他就要娶福晋了，正忙着操办大婚的事情。她听宫女太监们都说，那瓜尔佳氏真正是有福，能嫁给十三爷，他们又说，十三爷亦是个有福之人，能娶到瓜尔佳氏这般贤良淑德的女子。怡雪每每听到这些，都恨不得马上逃离，她不想听到这些，她不想在他大婚之日笑着恭祝他们百年好合，她不想。

　　暮春京城的夜晚，仍是有些凉意，怡雪披着件外衣，静立在窗前。沁梅作势要关上窗，却被怡雪拦了下来，“别关，让我再看会儿。”
　　沁梅不解地问道：“格格，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啊？不都一个样吗？”
　　“我想看看他的府邸在哪儿。”
　　“他，谁啊？”
　　怡雪凝视着远方，良久，才淡笑一声，说：“没什么，关了吧！”

　　“是。”沁梅点头，将窗户关了起来。
　　这时，一阵断断续续的箫声自远方响起，怡雪猛地转身，侧耳听了一会儿，便打开门跑了出去。
　　沁梅在身后大喊，却仍是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是他，一定是他。脚下的步子越发地快了起来，她想见到他，赶快见到他。不知跑了多久，还是在一座假山后头停了下来，怡雪微微喘着气，一步步走近了假山。月光下，一个清寂的侧影倚在石桌旁，桌上已横横竖竖地倒着几个酒壶。果然是他，那么晚了，他竟还在宫中？她有些不可置信，揉了揉眼，发现自己并未看错。
　　只见胤祥手中握着一把萧，眼神有些迷离地望着远方，他已有些微醺，可仍是吹着萧，这曲子怡雪记得，是很久之前，她第一次听他吹的那首。
　　怡雪轻叹口气，慢慢走至他的身旁，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胤祥感觉到有人走近，抬起了头，怔忡地盯着眼前的人片刻，遂勾起一抹笑，喃喃道：“怎么连我醉了的时候，你也会出现？我还以为，只有在梦里，我才会看见你。呵呵，我真是痴了。”言罢，他又抓起酒壶，灌了一口酒。
　　怡雪有些意外地听着他的这番话，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她怯怯开口，道：“十三哥，你醉了？”
　　胤祥站起身子，迷茫地看着她，伸出手渐渐抚向她的脸庞，怡雪一下子紧张得不敢动弹，今晚的他好生奇怪。
　　他的手顿在半空，苦笑道：“罢了，即使是我的幻觉，我也舍不得亲手打破它。”

　　“什么？”怡雪轻声问道。胤祥却不回她，转过身子继续喝着酒。
　　怡雪坐到了他的面前，夺下他的酒壶，道：“你不能再喝了。”
　　她不喜欢他醉醺醺的样子，胤祥却不予理会，仍是自顾自地喝着酒，她拿他没办法，只好在一旁坐在陪他。
　　看得出来，他已经很醉了，他为何要酗酒呢？她曾和他说过，喝酒伤身，尽量少喝才好，他都不记得了吗？
　　半晌，又一壶酒被胤祥喝了个底朝天，喝完了酒，他抬起头看向怡雪，笑道：“你竟还在，老天真是福泽我。”
　　他站起身子，有些不稳地走近她，怡雪也站了起来，胤祥一把握住了她，有些急切道：“你要走了吗？”
　　“我，我没有要走啊。十三哥，你怎么了？我……啊”
　　胤祥一用力，便将她扯进了怀里，她惊呼出声，感觉到他有力的臂膀正紧紧圈着自己，脸瞬间红了个彻底。
　　“那就再陪我会儿。”他将头抵在她的肩上，轻声道。
　　怡雪此时已不能用大脑来思考了，只能全身僵硬着地任由他拥着。
　　胤祥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老天真会捉弄人，竟让我喜欢了你，这真是荒唐。可这荒唐，偏生是我自己要来的，倒也怪不得其他人，只能怪我的心吧。”
　　怡雪缓过神来，他说他喜欢谁？难道是那个瓜尔佳氏吗？难道，他是将自己当成了她，自己成了那瓜尔佳氏的替身吗！
　　想到这儿，她有些抵触他的怀抱，用力地想推开他，气恼地说道：“我不是瓜尔佳氏，这些话你该和她说才是，为什么要把我当成她呢！”
　　胤祥借着酒劲儿将怀中的人拥得更紧，他的眼中露出一丝迷茫，道：“瓜尔佳氏？呵呵，我喜欢的，怎会是她……我……我喜欢的人，不是她。”
　　“那是谁？”怡雪急切地问道。到底是谁呢，竟不是瓜尔佳氏！他喜欢的，竟还有别人吗？为何自己没发觉？
　　胤祥自嘲一笑，低头看着怡雪：“你竟不知吗？是了，你怎么会知道呢？”
　　“你说呀，你到底喜欢谁？告诉我？”怡雪迫切地想知道，究竟还有谁，能夺取他的心，却不知那人就是她自己。
　　胤祥端详着眼前的人，不明白为何幻觉竟会这般真实，他抚着她的脸庞，细细感受着这难以触及的美好，那么久了，这幻觉却仍未消失。
　　“雪儿，是你吗？我可以告诉你吗？”
　　“嗯？你告诉我什么？”
　　“雪儿，我不喜欢看到你和那个兆佳宇潇在一起，你们为何如此亲热呢？你难道不知道，我很难过吗？”胤祥有些痛苦地说道。
　　“什么？”怡雪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他的意思难道是……

　　“我喜欢你。”他贴近她的耳畔，幽幽地说道。

　　泪随着她颤抖的身躯一起滑落下来，她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他说他喜欢她，她没有听错。这让她如何自已。
　　“你……你再说一遍。”
　　胤祥怜惜地抬手替她拂去，手指滑向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唇瓣，眼眸渐渐变得深邃，只听他喃喃道：“我喜欢你，雪儿。”
　　他慢慢俯下身去，终于吻上了那樱红的唇，他闻到一股清香，那是她身上的香味。怡雪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感觉到唇上的酥麻，是他在她的唇上辗转。他舔吻着她的唇，舌不经意地进入的口中，与她的交缠在一起。她只觉身子发软，完全倚在他的怀中，身后便是大石头，她却没有感到丝毫凉意。他紧紧拥着她，她亦沉醉于此……

　　“爷？您在哪儿啊？奴才找您找得好苦啊！”
　　怡雪一惊，是小福子的声音。“呜……十三哥，快放开我！”
　　胤祥终于放开她的唇，眼里仍有些混沌，好看的剑眉微蹙着。怡雪侧头看到小福子已向这儿跑来，心虚地拔腿就要跑，却被胤祥一把拽住。
　　“不要走，雪儿。”
　　怡雪用力地挣脱，却仍是被他钳制着，她急的又要哭了，若是让小福子看到，后果定不堪设想！
　　“十三哥，放开！”
　　“不要，别走！”
　　“啪！”怡雪情急之下扇了他一巴掌，胤祥终于放手，这一巴掌，让他清醒了不少。
　　“雪……雪儿，真是的你？”他捂着左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怡雪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转身便跑了出去。
　　胤祥目送着她的离开，怔怔地摸着自己的脸颊，是痛的。他的神色渐渐复杂起来，拳头忽的紧紧握住，狠狠地砸向了石头。
　　“爱新觉罗胤祥，你好生糊涂！”

　　月色下，怡雪小跑着在宫中七拐八弯，终于回到了落雪轩。正坐在门前打盹的沁梅见她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立即惊醒了过来。
　　“格格，你去哪儿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啊？”
　　怡雪一屁股坐了下来，轻喘着气，良久，才摆手道：“没什么，我想睡了。伺候我更衣吧！”
　　“格格，你真的没事吗？”沁梅一脸不信。
　　怡雪不耐地回道：“真的，你别问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沁梅连连点头，不敢再问，便伺候怡雪歇息了。

　　月色已沉，怡雪却在床上辗转难眠，她想起他的吻，如此虚无缥缈，美，却不真实，他真的是喜欢她吗？她不由得想着，不知想了多久，困意终是袭来，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