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噩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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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大厅，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静静地摆放在中央突起的玻璃舞台上，几张矮桌围绕在四周，绛紫的台布搭配浅咖的复古坐椅，在橙黄的灯影下泛着一层琥珀色的薄芒。依墙散立的香龙血树掩映着分设其间的布艺沙发，巧妙地发挥着隔离的作用；与沙发相应而设的仿石材纹理玻璃台几，由内向外透着柔和的光。
大厅的一角是通向二楼的旋梯，被改造成蛇形的走廊上摆放着若干金属质地的高脚桌椅，与墙壁上精致的造型灯饰交相辉映，营造出一片梦幻般的景象。吧台就设在这走廊的下方，与梯口相邻，琳琅的各色酒品错落陈列于后壁的展示墙上，在射灯的照耀下闪着一片耀眼的金黄；大理石台面上横向摆放着若干玻璃容器，分别密封着不同种类的咖啡名品；形色各异的酒具咖啡具若非悬于顶部的金属架下，便整齐地排在消毒柜中，无不剔透晶莹。加之镶嵌于各处的装饰镜恰到好处的折射出片片光影，将这个狭长的角落打造成整个店中看起来最豪华的地方。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风铃响动，年轻的侍者微笑着送走了店里最后的一桌客人。将台几收拾妥当，托着用过的高脚杯，男子稳稳地向吧台走去。
“Susan姐，客人都走光了。”有些好笑的看着吧台里眉头深锁的老板娘，男子轻轻地提醒道。
“嗯……”此刻的老板娘正一脸专注地摆弄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闷闷得应了一声，女人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哎……想找几首适合在店里播的音乐怎么就这么难啊！~”趴伏在吧台上，Susan噘着嘴不住地抱怨，“好不容易因为下雨客人少一点，还想着给曲库来个大换血呢，找得眼睛都花了才找到那么几首，有这时间都能看好几集动画片了呢！~~”
苦笑着摇了摇头，男子解下了身上的围裙。“这个可以先摘掉了吧？音乐的话明天白天我来找找看吧，您可以继续致力于您伟大的动漫事业了！~”夸张地摆了一个“奋斗”的造型，男子转身往店后绕去。
“哟吼！~我家小天最乖了！~”听着背后传来的雀跃声，男子双肩一垮，黑线，悄无声息的爬上额头……
“啊！小天稍等一下！~”
“嗯？还有事吗？”停住脚步，男子转回头，吧台里的身影正跑前跑后的不知在忙些什么。
慢慢走回刚才的位置，男子静静地注视着吧台里的女人。
来到Blue•Hill已经两年多了，景天深知这位老板娘有多么的与众不同。她是一个崇尚“快乐至上”的人，一心只扑在她感兴趣的事情上面，至于这世间的悲伤与苦闷，仿佛全都与她无关，大概就是这种乐观的态度，才让已入而立之年的容颜上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她总是像个孩子似的，热衷于各种新鲜事物。动漫网游自不必说，就连眼下的这间咖啡吧以及中央舞台上的那架钢琴，似乎也是老板为了满足她的一时兴起而存在于此的。她的特别是公认的，活跃的思维加上超强的行动力，让她随时可能冒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偏又收效甚好的所谓“经营策略”，因此敢于驻足于此的客人们几乎也都是些怪人。她就是有着那样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时刻散发出如阳光般的温暖与包容，瞬间让人们的烦恼与忧愁消弥于无形。也正是因为她的这种力量，才使得人们能够完全地信任着她、依赖着她，而这间怪怪的咖啡吧，也才始终保持着高朋满座的经营状态。
“呐！~拿去！~”举起一个装满白色液体的玻璃瓶子，女人脸上满是自豪。“你要去喂后巷那几个小家伙吧？猫猫怕冷的，给它们拿点热牛奶喝！”
“啊……谢谢。”伸手接过瓶子，温热的感觉自掌心传来。女人把温度控制得很好，暖暖的，却丝毫不会觉得烫。
“雨季快来了呢！Michael那家伙怕猫怕得要死，也没办法把它们接到家里来养。我记得库房里还存着一些当初修温室时用剩的板材，回头就用那个在后巷给你的宝贝们搭个猫舍好了！好歹刮风下雨的时候有个地方躲嘛！~”双手搭在台面上，Susan对眼前的男子建议着。
“好，明天更新完曲库，我去解决猫舍的事情。”
“嘿嘿~那小天天，加油哦！~”看着女人狡黠地把那个“奋斗”的姿势原封不动地又摆还给自己，景天额头刚刚消散的黑线，又再度凝结了起来……
“对了，小天！”叫住转身欲走的男子，Susan伸手抓过他刚刚摘下的围裙，“这个明天还是先不要穿了。”
“真的？”不敢相信地猛转过头，景天惊喜地盯着那个一脸认真地老板娘。
“嗯！我想了一晚了，这样的围裙穿在身上效果实在不够理想，果然还是要装上花边才更萌一点……”
“Susan姐！”
“嗯？”仰起头，Susan满脸无辜地看向不远处那张绝望的面孔，眼底，却尽是戏虐的笑意。
“算了……”气馁地垂下双臂，男子径直地离开大厅，不再理会身后传来的阵阵爆笑……
取了特意给猫儿们留下的食物，景天推开了建筑后侧的小门。门外的窄巷漆黑一片，凉风夹着细雨扑面而来，使得原本称得上精壮的男子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拢了拢衣领，借着手电筒的微光，景天朝着转角处走去。那是他发现它们的地方，也是在一个星月无光的夜晚，去丢垃圾的男子循着细弱的声音找到这处石台，四个小家伙就蜷缩在上面一堆破旧的纺织物中间，孤苦无助得近乎凄惨。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景天，担负起了喂养它们的责任，从未间断。
天气果然还是有些冷的，只穿了一件衬衫的男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石台上的织物已被雨水浸得透湿，四个小家伙也早都不知去向。“应该早点给他们搭个猫舍的！”景天心中不住地自责，猫儿们才不过两三个月大，这样的雨夜能躲到哪去？随手将伞丢到一旁，男子冒雨四下里找寻。
“咪咪？”电光游移于各个角落……
“咪咪……”轻柔的呼唤声不断自男子口中传出。
难道……
“喵……”正当男子想到最坏的情况时，一道细弱的声音自前方响起。
“咪咪！~”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景天急切地朝着声音的来源奔去。一心惦记着猫儿们的安危，男子顾不上观察周围的环境，以至于当目光触及墙角的黑影时，男子惊得差点跌倒在雨地里。
“谁！”
调整了一下电筒的光线，男子慢慢朝人影走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眼前的情形渐渐清晰：一个略显单薄年轻男子浑身湿透地瑟缩在墙角，身边躺着一个小小的旅行箱，景天一直在寻找的四个小家伙，此刻正紧紧地偎在男子的怀里，断续地发出几声低鸣。
警惕地蹲下身，景天心中不免有些迟疑，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倒在这里？
“喂，醒醒！”伸手推了推眼前的青年，景天轻轻唤了几声，而对方却丝毫没有反应。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景天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扬手贴上青年的额头。
“好烫！”察觉到对方的异状，景天慌忙将青年打横抱起，朝着来时的小门急冲而去。
“Susan姐！”刚将吧台整理妥当，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
“Susan姐，有人昏倒在后面的巷子里，我把他抱进来了，能不能帮我一把！”满身狼狈地撞进大厅，男子匆匆地对女人说明着情况。
“小天？这……快，先把他带到你的房间去……”Susan有些愕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愣了一下，立刻伸手指向地下室的方向，而后又回头向楼上招呼着：“Michael ！~快下来帮忙！小天捡了只大猫咪回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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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床上熟睡的男子，景天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此刻的青年身体已被擦干，原本粘在身上的湿衣服也都换成了干爽的棉质睡衣裤。退烧药已经喂他吃下去了，Michael和Susan也返回了他们三楼的卧室，而刚刚还一派忙碌景象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轻轻携去青年额间的汗珠，景天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男子：一头乌黑的短发浓密而又柔软，额前的刘海儿顺贴地自动偏向右边；瘦削的脸廓罩着细致清透的肌肤，自白皙中微微泛出病态的红；细密的眉下，闭合的双目微微上扬，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灯光的照射下投出两片淡淡的阴影；挺阔的翘鼻搭上紧抿的薄唇，与尖细的下颚显得极为相称。
男子并不算高，颀长的身型看起来有些瘦弱。敞开的衣领下隐隐露出两道锁骨，平坦的胸腹随呼吸不断起伏。青年有双绝美的手，虽不似大多男人那样粗糙宽厚，纤细中却也隐隐迸着柔韧的筋肉；精致修长的十指尖端可见些微翘起，优雅的曲线像极了经过细致雕琢的工艺玉器，只怕稍有移动，便再也难见这造物主的恩赐。
真是个漂亮的青年！这样精致的容颜即使是男人也会忍不住多看上几眼。只是这张漂亮的脸上，为何尽是孤独与悲切？抬手抚上男子眉间的纠结，温润的触感让景天有些不舍得离开，而这突如其来的留恋却又让他心中一凛，手，也如触电般猛然弹起。拉开些许距离，景天静静地靠在床边，默默端详那忧郁的睡脸。
夜深了，床边的男子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闭阖的双眼却未从那精致的面孔上移开分毫。若是此刻他还醒着，便会见到男子那两行无声滑落的眼泪。他，做梦了……
“羽，我回来了。”再度晚归的男人轻声打着招呼，目光不断搜寻着目标的身影。公寓里的灯都是关着的，漆黑中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洒进室内，给毫无生气的居所蒙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换好拖鞋，男人放慢了脚步朝客厅走去。他果然在这儿，细弱的身躯蜷缩在沙发里，头枕着扶手，怀里，还抱着一个靠垫。
“羽，睡着了？”俯下身，男人伸手拨开散在青年额前的几缕青丝。
青年的眼睛是睁着的，他没睡，因为他睡不着。他听到了男人的开门声，也听到了男人的呼唤，可他不想说话，他没有力气说话。
“对不起，回来晚了。”愧疚地揉了揉青年的黑发，男人蹲在沙发旁边，“吃过饭没有？累了吗？要不要回房间去睡？”
青年没有吭声，依旧保持着沉默。桌上的饭菜大概已经凉透了，全都用盘子扣着，一口也没动过。他一直在等男人回来，从傍晚到深夜，一面等，一面回想着最近这段日子。
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原本都会按时回家的男人竟也开始早出晚归，起初只是偶有发生，但现今已经发展到几乎每天如此。他知道这段时间男人都跟谁在一起，也知道男人跟她在一起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曾试着说服自己要给对方多一些理解和体谅，但他真的不愿再这样独守孤寂！他真的受不了了，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人分享这原本独属于自己的爱情，却不得不接受这样残忍的现实。他连争取的立场都没有啊！在这样的关系里，自己俨然成了最多余的那个存在，是破坏别人幸福的灾星！既然根本不会有人对他表示同情，那么，何不干脆离开？
“羽？你怎么了？不舒服？”见青年没有反应，男人不禁有些着急。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两人的温度相差无几，“有没有什么地方会疼？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分手吧……”轻轻地吐出这一句，青年缓缓将视线调到男人错愕的脸上。
“你……开什么玩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男人有些紧张的询问：“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我知道是我不好，又到这么晚才回来……”
“分手吧。”不容男人把话说完，青年又讲出了同样的三个字。收回视线，青年站起身，放下怀里的抱枕，独自向窗边走去。
“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看着窗前纤细的背影，男人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没事，只是，不想再成为你的负担了。”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青年清冷的声音就如那月光一般，淡淡地回荡在男人耳边。“我会离开这里，那样，你就可以带她回来了。”
“你是在为了她闹别扭吗？”
轻轻摇了摇头，男子悠悠地答道：“不，我没有闹别扭，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比起我，她更适合你。”
“哈？哈哈！蓝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冷笑过后，男人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恼怒，“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什么才跟她在一起的，我是被逼的！如果不跟她在一起，咱们两个的事就会被拿去曝光，我在莫氏就干不下去了，这些你是知道的啊！”
“所以，我才不想再成为你的负担了。”低下头，青年没有转身，月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刚好掩住男人的表情。“如果没有我，她就不会再以此来威胁你。你可以安心地跟她结婚生子，不用再为名声和前途担心，而且，也不用再分心顾及我的感受了。”
“分心？你说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分心？”顿了顿，男人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声音颤抖地说：“蓝羽，咱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你明知道我心里最爱的是你，现在却要把我推给别人？你真的愿意看着我跟那个女人结婚生子？”
“可你们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听对方说出这句话，男人一下子愣住了。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男人的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可随即便被冷冽的怒气所取代。
“你为什么会知道？是谁？谁对你说了什么？！”大步冲向窗前的青年，男人扳过对方的身体迫使他面向自己。愤怒使他忘记了要控制手上的力道，被牢牢钳住的男子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强忍着来自双臂的痛楚，男子试图挣脱对方的束缚，不料却被抓得更紧。
“你放开我！”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噩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