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人生》多情追惜

4、第四章 山庄记事

　　第一节身世之迷
　　春去秋来，花落花开，一转眼，明日已有四岁。
　　这一日，明日一人伏在桌上，努力地探头向外望——刚才来了一对父子，是来向边疆求医的。那个孩子似乎得了一种很奇怪也很严重的病——不停地哭喊——看样子也有六七岁了。而一旁的父亲焦急万分，在这春寒料峭的时候，竟急得满头大汗。边疆检查了一下孩子，又凝视了一会儿。
　　“神医，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孩子吧！我可以把所有的家产都给您，我愿意当牛做马。”
　　边疆摇摇头。
　　“我求求您了！”那父亲“扑通”一声跪下了，不住地磕头。
　　“你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边疆扶起那父亲，“好吧，我会治你儿子的。”
　　听了这话，那父亲才微微有了笑容：“多谢神医，多谢神医……”边疆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那父亲才闭了口，站在一边，眼睛却一刻不眨地盯住孩子。
　　边疆开始运功，隔空点穴，半柱香后才收了功：“试试看。”
　　孩子跳到地上，左转转，右动动——已完全好了。
　　“多谢神医，多谢神医……”那父亲拉着孩子的手又向边疆磕了几个头，直到边疆发话：“好了好了，回去吧。”那对父子才兴高采烈地回去，回去时那父亲还将孩子抱过了头顶，让孩子骑在脖子上。脸上洋溢的幸福，似乎将春天都映衬得温暖了许多。
　　边疆微笑着望着父子离去的背影，一转身，就看见了趴在窗口的明日——他眼里也洋溢着喜悦，然而更多的是羡慕与忧伤——边疆心一紧。
　　“明日，来，下来。”边疆抱住明日，将他放在椅子上。
　　“师父……”
　　“明日，去休息吧。”边疆打断明日的话。
　　“师父。”明日拉住了边疆的衣袖，用期望的眼神望着边疆，“我的父亲、母亲呢？”
　　“他们在哪儿，为什么不来看我？”明日那天真的脸上分明带着幽怨——边疆别转脸去。
　　“师父，告诉我，好不好？”
　　边疆心中酸楚——他该怎么回答明日呀。边疆一狠心，甩开了明日的手。
　　“师父！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明日的话越来越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边疆实在不忍心了。
　　“明日，你还小，不懂。你父母有难处，等你长大了，他们会来看你的。”
　　“那他们在哪儿啊？告诉我，告诉我！”明日双手紧紧拉住边疆。
　　边疆知道明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可他又怎么忍心告诉明日真相呢。边疆一把抓住明日的胳膊：“明日，听话。等你长大了，我会告诉你的。”
　　“那您就现在告诉我吧。”明日依旧追根问底。
　　边疆急了：“明日！”——边疆疾言厉色地呵斥道。
　　明日望望发火的师父，瘪瘪嘴，眼泪就流了下来——边疆狠狠心，不回头。
　　“吵什么呀？”古木天一进门，看见边疆铁着脸，而明日正在落泪。
　　“你干什么呀，吓着明日了。”古木天埋怨着边疆，抱起明日——明日一看见古木天，抽噎地更加厉害了。
　　“不哭了，乖，明日，不哭了。”古木天哄着明日，“我们出去玩。”便抱着明日出了门。
　　边疆一声叹息，颓唐地倒在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边疆仍然一声不吭。房内的空气被凝固了。
　　明日望望绷着脸的师父，不知所措，便偷偷夹了块肉放在边疆的碗里。边疆看了眼明日，长叹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对明日充满了愧疚——明日却当是师父还在生自己的气，便赔礼道：“师父，不要生气了，是明日不好，明日以后再也不问，再也不问——他们的事了。”明日眼泪汪汪地恳求边疆道，“师父，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边疆看着懂事的明日，心如刀割——如此乖巧的孩子，为什么会有如此不幸的命运？——边疆长叹口气，以舒解压抑在心头的沉重。
　　“好了，明日，吃饭吧。”边疆夹了菜送到明日碗里，明日破涕为笑，夹起菜来就往嘴里送，却因吃得太急，呛住了。边疆笑着轻轻拍打明日的后背：“慢点吃。”
　　明日回头看看边疆——师徒俩相视而笑。

　　第二节初次下山
　　自从上次身世的风波以来，边疆就开始教明日学习书画，以便分散明日的注意——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一日，山庄里春光明媚，百花争艳，整个山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明日专心地坐在窗前，手里握着紫毫，正照着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练字，外面的鸟语花香都被明日忘之脑后。
　　边疆站在门外，欣慰地望着明日，不住地微微点头——他就喜欢明日的专心劲儿，一旦做一件事，就一定认真做好。
　　明日似乎写好了字——他放下笔，拿起宣纸，对着摹本仔细地反复比较，皱皱眉，又歪着头思考。边疆走了进去，站在明日身后看明日的字。
　　“师父。”明日发现了边疆，“为什么这几个‘之’字我都写不好呢？”
　　“《兰亭集序》里共有二十二个‘之’，而每个‘之’都各不相同：你看，这个‘之’飘逸灵动，而这个‘之’就显得端正古朴……”
　　明日听着边疆的指点，用心地领悟着。
　　“多好的太阳啊，明日，出来玩儿！”古木天还未进门，就一个劲儿地喊。
　　“怎么又在练字？”古木天一进门，看见边疆师徒俩，不满道。
　　“师伯。”明日甜甜地喊道。
　　“来，明日，出去玩，别老待在屋里。”
　　“可是，我还有几个字写不好。”
　　“写不好？让我看看。”古木天凑上去，“写得这么好，还说不好？哎，你说，明日是不是写得很好啊？”
　　“以明日的年纪，能写到这样的水平，的确是很难得了。”边疆也夸赞道。
　　“可是……”明日面露难色。
　　“明日啊，你也该多出去看看，今天就出去玩吧。”边疆鼓励明日道。
　　“好啊好啊，今天山下有市集，很热闹的。”古木天似乎已经耐不住寂寞了。
　　明日望望两位期待的眼光，终于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
　　山下的市集已是人声鼎沸，很是热闹。这边疆地区虽不及中原的繁华，但定期的草市还是极为热闹的。草市东晋时期便有了，至隋唐时已相当普遍。唐诗里就有“草市迎江货”、“草市多樵客”，加之地处边疆，胡商遍布，可见当时商品经济的繁荣。
　　古木天抱着明日，兴奋地向明日介绍各色玩意儿，明日也很开心——虽然神医山庄里环境清幽，应有尽有，但却缺少人气，除了两位老人，几个仆人和一些上山来求医的人外，实在难以看到其他人；这次能看到这许多人，明日自然也是新奇的。他东张西望，目不暇接。
　　他突然瞥见几个孩子——七八个孩子在人群中穿梭，快乐地奔跑，大的十来岁，小的三四岁，互相叫嚷着，嬉闹着。明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头看看自己，眼里闪过一丝落寞。站在一旁的边疆早就看见了明日的眼神，也不住在心里叹息——明日终究异于常人，而明日自己也意识到了，那他还能开心吗？这次的确不该出来。
　　正兴奋着的古木天也觉察到了——只要一看明日的眼睛，也就明白了一切——明日的眼睛是如此富有灵性，眼波的流转便是他一切无言的表白。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明日突然对着边疆说：“师父，我饿了。”——他嘴角挂着笑，可眼神里依然有着难以掩盖的悲戚与哀伤。
　　“好好好，我们吃饭去。”边疆答应道，也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但笑一旦带着苦相，便是比哭还要让人难过。
　　这一次赶集在表面上总归是快快乐乐地回来了，但谁都知道，微笑是用来给别人看的，微笑背后所隐藏的，大家也心知肚明，只是不愿点破罢了。

　　第三节宝贝坐骑
　　接下来的几日，生活一如往常，明日依旧在专心地练字——他的字写得越来越漂亮了——他似乎早就忘了赶集的事，一心投入学习。只有在他偶尔失神望着砚台时，还能微微感觉到他的伤心。
　　明日每一个眼神，都逃不过边疆的眼睛，可是他也只能微微叹气——他已用尽各种办法——可是，五年了，明日却一点起色都没有——他也是一筹莫展。
　　“明日，你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古木天在门口大喊。
　　明日从沉思中醒来，含笑着看着门口的古木天——边疆却心痛莫名——明日太懂事了，小小年纪就会隐藏悲哀，以笑对人。
　　“你看。”古木天一闪身，露出一把轮椅，“明日，有了它，你就能行动了。”
　　明日一笑。
　　“来，试试。”古木天将明日抱到轮椅上，明日用手推着轮子——轮椅前进了。
　　“谢谢师伯。”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轮椅在明日的推动下，缓缓地前进，而明日小小的身躯在轮椅里显得如此单薄。
　　“亏你想得出。”边疆笑着撞了一下古木天，心里却充满自责。
　　自从有了轮椅，明日的行动自由多了，只是跨越不过门槛。边疆就动手将所有的门槛都锯了。
　　“师父。”明日望着正在锯门槛的边疆，欲言又止。
　　边疆心领神会，擦擦汗，笑道：“门槛有什么用，不如当作柴烧，也算是废物利用。”
　　明日“扑哧”一声笑了——师父的苦心他是明白的——边疆终于又看到明日真心的笑了。

　　第四节学海无涯
　　“明日，这是二十四节气图。”边疆指着一幅图对明日说——明日用心地听着。
　　“一年分为二十四个节气，分别是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
　　明日用心地记着，又抬头问道：“那图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格子？”
　　边疆笑了笑——他就喜欢明日追根问底。“每一节气又细分为三候，即五日一候，因此一年又细分为七十二候。”
　　明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明日，这张图你要牢记，等你都了然于心的时候，就能掌握气候的变化，从而将自然万物都为你所用。
　　“是，师父。“明日点点头。

　　“师父，您在干什么？”一清早明日推着轮椅，来到花园里，看见边疆正在忙碌。
　　“哦，是明日啊。”边疆回过头来，“我在整理草药呢。”
　　明日走近边疆：“师父，这些都是什么药啊？”
　　边疆笑笑：该是时候教明日医术了。
　　“明日你来看。这是石菖蒲。”边疆拿起一株草，“石菖蒲又名菖蒲、阳春雪、望见清、水剑草等，性味辛、微温，有开窍、豁痰、理气活血、散风、祛湿的功效，主产于四川、浙江、江苏。”
　　明日接过石菖蒲，仔细端详：“这一株小草，竟有这么多功效？”
　　“是啊，这就是医术——化腐朽为神奇，发挥自然万物的灵性。”
　　明日对医术顿起好感：“那这又是什么？”明日拿起一朵花。
　　“这是凌霄花。”
　　“凌霄花？好美的名字。”
　　“凌霄花又名倒挂金钟，性寒，味甘、酸，有行血祛淤、凉血祛风的功效。”
　　“还有这是杜仲，这是防风，这是牡丹皮，这是天仙藤，这是白芷，这是草乌，那是沉香、当归、何首乌、龟板、锁阳……”边疆向明日一一地介绍——明日逐渐沉浸于中药的世界。

　　“明日，中医不仅要懂得药，更要学会望、闻、问、切，这是扁鹊创始的。今天我们先学《黄帝有八十一难经》——
　　一难曰：十二经皆有动脉，独取寸口，以决五藏六府死生吉凶之法，何谓也？
　　然。寸口者，脉之大会，手太阴之脉动也。人一呼脉行三寸，一吸脉行三寸，呼吸定息，脉行六寸。人一日一夜，凡一万三千五百息，脉行五十度，周于身。漏水下百刻，荣卫行阳二十五度，行阴亦二十五度，为一周也，故五十度，复会于手太阴。寸口者，五藏六府之所终始，故法取于寸口也。
　　二难曰：脉有尺寸，何谓也？
　　然。尺寸者，脉之大要会也。从关至尺，是尺内，阴之所治也。从关至鱼际，是寸内，阳之所治也。故分寸为尺，分尺为寸。故阴得尺内一寸，阳得寸内九分，尺寸终始一寸九分，故曰尺寸也。
　　三难曰：脉有太过，有不及，有阴阳相乘，有覆有溢，有关有格，何谓也。
　　然，关之前者，阳之动也，脉当见九分而浮。过者，法曰太过。减者，法曰不及。遂上鱼为溢，为外关内格，此阴乘之脉也。关以后者，阴之动也，脉当见一寸而沉。过者，法曰太过。减者，法曰不及。遂入尺为覆，为内关外格，此阳乘之脉也。故曰覆溢，是其真藏之脉，人不病而死也。……”
　　一个月后，明日已掌握了基本的草药和中医理论——边疆笑逐言开——自己终于后继有人了。

　　夜色如水。边疆抱着明日站在花园里，晚风中融化着淡淡的草药香。
　　“师父，那星星好漂亮。”明日手指星辰道，“你看，一闪一闪的，像是在眨眼睛。”
　　“星星也是有灵性的。每一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本命星，他能预示每个人的未来。”
　　“那他一闪一闪的，是想和我说话吗？”
　　“对啊，他想让你知道他们的故事和未来。”
　　“那怎样才能听懂他们的话呢？”
　　“让师父讲给你听：我们将天空分为二十八宿，即东方七宿：角、亢、氏、房、心、尾、箕；北方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西方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南方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每一个星宿，都有若干个星组成，也就是掌握每个人命运的本命星……”
　　明日仰望星空，充满着景仰与虔诚：“好神秘的星辰。”——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的本命星将带给他怎样的命运。
　　边疆也仰望苍穹——他也不知道今后还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