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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酒窝 ...

  •   林暮希下午的课也没去上,因为她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

      百叶帘把房间遮得严严实实,房间昏暗无光,一时间分不清白天黑夜。

      肚子好很多了,但很饿。早上那碗粥早被消化得干干净净,林暮希在肚皮一阵咕咕叫中醒来。

      什么时候了?

      她望着微白的天花板,愣怔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又因为刚睡醒身心俱惫,像跑了一场马拉松,也没细想。

      林暮希在黑暗中坐起身,靠着床头,揉按着有些酸软的腰,待暗适应视觉感受性提高,她目光开始在房内扫视一圈。

      窗边桌面零散堆着一些东西,药盒、水杯、还剩一把半的粥,这些一如睡前。

      她收回视线,余光撇过窗帘,然后才伸手去摸手机。

      她记得睡前是调了个闹钟的,手机就丢在枕边,摸索了一会儿,手机边都没有碰到。

      就在这时,林暮希猛地反应过来,瞳孔骤然一惊,两眼在黑暗中瞪圆,死盯着拉上的窗帘。

      来不及捕捉的不对劲儿她想起来了!

      她睡前时窗帘是没有拉上的!

      咽喉难以抑制地滑动了一下。

      明知道离开了那个地方,这里离忻城又有一千多公里,那个男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林暮希心跳还是很快,快得像要蹦出来。

      身子半弓着,双膝屈起抵着胸口,作出一个自我防护的姿势。

      林暮希双手不自觉握拳,指甲掐着手心,一遍遍地做心理暗示。

      别怕,别慌,林暮希,这是苏城,这里是苏城。

      她浑身颤粟,周遭黑暗,眸底与之相融合。

      恶龙猛兽张着嘴,将她扯进记忆的沼泽里。

      “啊!杀人啦!杀人啦!”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叫。

      “快拦住她!那个男人快要被打死了!快抱住她!”几辆警车呼啸而至,穿着制服的警察冲进混乱。

      那不是打架,也不是势均力敌地敌对,而是一幕令从警多年,大小离奇事件都见过无数次的警察们都神色一惊,为之震撼的同时上前拦住正在挥拳愤打的小女孩。

      而小女孩脚下躺得像摊烂泥毫无还手之力的,是小女孩两个身形般大的成年男人。

      咔擦,咔嚓。议论声和快门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围观的人群中不少人拿着手机在拍摄,小女孩被压制住,抬起头地瞬间眸底猩红,她的衣服上、手上,都沾染着血迹。

      所有人嘴里都在动,但她什么都听不到,她只听到自己粗重地喘息声,和体内压抑不住地兴奋感。

      窗外突然响起急促地鸣笛声,轮胎摩擦地面,一道急刹响彻云霄。

      犹如晨钟暮鼓,唤醒了屋内的人。

      呼!呼!呼!

      没事的,那个男人已经废了!

      已经废了。

      废了。

      林暮希胸口剧烈起伏。

      她环顾四周。

      房间是客房,不大,一眼看穿,并没有其他人。

      林暮希望着紧闭的房门,先是定眼看了几秒,仿佛是在确定一件事。

      片刻后,她扯开被子,双脚踏出床沿,还未有动作。

      咔嗒一声,门被人从外打开,然后林暮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没事,应该是痛经得疼厉害受不住造成的短暂性昏厥,我到的时候看见小希吃了止疼药在睡觉了。”秦岭边扶着门把手,原本是想偷偷看一下林暮希睡醒了没,当看到坐在床上的人还愣了一下。

      秦岭打开灯:“怎么醒了也不开灯?”

      他往床边走,“好点了没?”

      林暮希扯过被子盖过正在颤抖的身体,调整着呼吸。

      “好点了。”她看着秦岭手中的手机,“是外婆吗?”

      秦岭:“对,你跟她说两句?”

      林暮希接过,陈海花带着哭腔的声线传入耳道,内心里的惊骇平稳了些,林暮希听着外婆唠叨的话语竟然有点想哭。

      她昂起头眨眨眼,扯出一丝微笑,“好了,我就是忘带了止疼药,没什么事的,睡过一觉现在肚子不疼了,不用担心了,啊?”

      陈海花又念叨了会儿,叫秦岭赶快林暮希回家,她煮好红糖姜汁了。

      当林暮希看到未接来电有一百多个,才从秦岭口中知道,是谢予通知秦岭的。

      据秦岭口述当时是谢予追到门口时林暮希已经坐上车走了,谢予没有她电话,打微信语音她也没接,无奈,他只能打电话给秦岭,秦岭知道也吓了一跳,在课堂上就跑了出来,打回家问林暮希又没在家,所以导致了这个局面。

      秦岭手握方向盘,红灯间隙抽空看了眼副驾驶,语气难掩严肃:

      “你说你啊,不舒服干嘛硬撑,都疼得快晕了还不去校医室拿药,你以为你忍者神仙么?”

      绿灯亮了,秦岭一踩油门,“你以为忍忍就会好了?”

      忍过了第一天就会好了。

      林暮希心里默答,秦岭还在絮絮叨叨,说什么害大家担惊受怕,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她自知理亏,不敢说出声,不然得继续挨说。

      她微信好友很少,而且她也不常上微信,只是平常宁娜迦打视频过来时她才顺道看看。到上课时她更是把数据都给关了,模式又调静音,所以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未知来电有几个是陌生号码,林暮希想起上午那颠簸却稳妥,温暖而宽阔的胸膛。

      盯着前方车辆的眸色微闪,在一辆辆疾驰而过的车辆中,她还是打开了微信,找到那个大写X,打了几句话发送。

      Laity:这星期都不用去图书馆,下星期再去。

      Laity:你的衣服我明天还你。

      车驶入秦家车库,林暮希转动着手机,在秦岭一气呵成精准无误的倒车技术下,林暮希在屏幕上再敲上两个字。

      Laity:谢谢。

      翌日。

      林暮希在陈海花的督促下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连帽一体的羊绒护耳围巾,及膝的羽绒服,脚下套着加厚保暖中筒袜。

      从昨天回来家里就开始开暖气,林暮希被这么一折腾,竟出了一点汗。

      她松了松绕脖的围巾,在陈海花探手摸上她裤子时,连忙后退,“我裤子够厚了外婆。”

      语气有点无可奈何,却又乐在其中。

      她真怕外婆要让她加秋裤。

      好在陈海花在摸过她裤子后没说什么,不过还是唠叨了几句。

      “裤子还是不够厚,你这身子骨本来就瘦,一点脂肪都没有,近期天气刮风又下雨的,现在你特殊时期,不能受一点凉知道吗?”

      大概是昨天吓到他们了,特别是外婆,昨天回来的时候,她眼里还泛着泪花,林暮希瞧见,头一次心里头愧疚不已。

      不该让两老这么担忧的。

      林暮希看着陈海花把暖宫贴、保温杯塞进她书包,末了还伸出手等着她。

      一夜未眠的疲倦感被爱意冲散,林暮希突然觉得满血复活,带着笑去牵外婆的手。

      到楼下才发现秦岭跟外公也起床了,此时正坐在餐桌上。

      秦岭泛着困意,看着包成粽子似的林暮希,桃花眼噙着笑,点头夸了句:

      “不错,就该这么穿。”

      待林暮希落座他旁边,还伸手拨弄一下她脑袋上垂着的耳朵:

      “兔子啊,我妹真可爱。”

      吃完早餐陈海花捧着个碗端到林暮希面前,一股子刺激的姜汁味直冲入鼻。

      林暮希眉头轻皱片刻,还是捧着碗底一口气儿喝了下去。

      这红糖姜汁昨天她喝过两次,喝完暖烘烘的,确实舒服,腹部也不疼了。

      旁边秦岭拍拍手,淡淡来一句,“我妹真勇,”然后捞过车钥匙,“走,送你上学去。”

      林暮希在上车前想起谢予的外套,又跑回去拿。

      秦岭看见有点惊讶,“这谁的衣服?”

      林暮希对衣服的由来自然不会细说,只说衣服不小心被水弄湿了,谢予好心借给她穿,然后她忘了还。

      谁知秦岭听后内心直接爆粗,我操,这臭小子不会铁树开花吧?

      …

      林暮希来得比较早,只是想不到班里人已经到了一大半。

      当她推门进来时大家都眼露诧异,那明晃晃地眼神仿佛在说“这么快就回来上课?”

      在林暮希看来,昨天她晕倒的事其实算不上大事,这种事情她经历过几次,在忻城“特殊时期”来时也有几次忘记拿药,疼得她在座位趴一上午都没人来问候一句,放学班里人走光了,直到宁娜迦找不到她才发现她有痛经的毛病,此后每月月经来那几天,宁娜迦和莫燊都会轮流往她班级溜达。

      忻城的同学怕她,避她如蛇蝎,当喊她怪物时,林暮希就叼着烟,站他们身后,腕骨处的青色刺青暴露在外,瞳孔黑沉无漾,听到不符实际的话时还会轻笑一声。

      倨傲、可怕、野性、冷漠无情,这是他们对她作出最多的评判。

      往往听到这些的时候,林暮希就抬头望天,人们在大笑,她也在笑。

      那一刻,她觉得她是神明,神明就该宽恕蝼蚁。

      林暮希脱下棉手套的功夫,座位上就围了不少人,全是关心她的话。

      ——你该尝试着去接触,去体会。

      ——囚笼里的鸟困得太久,是会忘记怎么飞的。

      好。

      林暮希听到自己的声音回。

      关切的目光把林暮希游离的思绪拉扯回来。

      她眉眼弯弯,统一答复:“谢谢大家的关心,我的身体没多大问题,昨天的情况属于‘老毛病’,回去吃了药休息好就没事了的。”

      每个人都有隐私,而且本人都说了是“老毛病”犯了,看林暮希的精神状态确实好很多,大家也没继续问下去,都各自回自己的座位。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钟芊芊才凑到林暮希耳边,轻声说:

      “希希,昨天吓死我了,你痛经这么厉害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林暮希本想说不是什么大事儿,当触碰到钟芊芊满意担忧愧疚的眼神,到嘴里的话愣是拐了个弯。

      林暮希:“其实也没多疼,我只是想睡一会儿就好了。”

      钟芊芊没那么好骗:“怎么可能,你都疼得晕倒了!”

      林暮希也知道这个说法有点牵强,换成谁都不信,于是只好实话实说。

      “好吧,”她把围巾解下,“其实昨天晕倒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低血糖犯了。”

      昨天早上喝的那碗粥在第二节课就消化完了,而陈海花塞给她的饺子林暮希其实有打开过,但她没吃。

      饺子是韭菜馅的,还是煎的,当她看着底盘横溢着的油就立马合上,怕多看一眼就该吐了。

      她们聊得忘我,没注意到敞着的后门走进来一个人,在听到林暮希说“低血糖病犯了”时,漆黑冷淡的眸微动,垂在腿侧的手下意识伸进裤兜,在摸到熟悉的硬度感后,神色自若地走到座位上。

      “你还有低血糖?”钟芊芊惊讶,音调不自觉上扬,随后又满脸心疼,“肚子饿你怎么不告诉我啊,要是知道你低血糖我就可以去给你买吃的了。”

      去买个吃的也就几分钟的事,哪至于说会饿得晕过去。

      林暮希承认当时下课时她是嫌麻烦才没去买吃的。外面冷又不想动,加上学校超市没有热食卖,而饭堂没到点也还没开,想着撑到放学买粥喝。

      倒是高估了自己身体状况,一节课没能撑完就倒了。

      围巾叠好放入书包,林暮希拿出蓝色保温瓶,晃了晃。

      只见她薄皙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喏,今天带着呢。”

      “哐”,身后谢予丢书包的动静有点大,像是在发泄着某种怨气,眼神直盯着某个人。

      说出地话也含讽带刺:“哟,林同学今天心情好像不错啊?精神气足呢。”

      林暮希没搭话,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静听着。

      预备铃在响,他黑漆明亮的眼微眯着,手搭在桌面,食指指腹有节奏地敲着。

      在预备铃结束的前一刻,他继续着未说完的话:

      “今天还打车吗?”

      询问的语气却不等她回答,舌尖抵着犬齿,近乎咬牙切齿:

      “关车门该是更有劲儿吧?”

      话里揶揄之意明晃晃,林暮希懂了。

      她唇角弧度微敛,清冷瘦削的脸庞难得的闪过一丝窘迫,微垂着眸,睫毛下的碧瞳不再波澜无惊。

      犹如一颗石子丢进了碧海里,涌漾起了一阵阵涟漪。

      异样情绪再次蔓延,林暮希摸着左手腕骨,感受着手表下肌肤传来的粗糙触感。

      躁动不安的情绪一点一点被安抚,她半侧过身,眼神没往后看,而是只对着前边。

      她视线越过旁边的同学,望向远处云层中,只露出一点光芒的太阳。

      不啻微茫,造炬成阳。①

      林暮希脑海里徒然浮现这句话,这是心理辅导老师陈轶经常说的一句话。

      旁边钟芊芊疑惑着脑袋,“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打车?”

      昨天的事钟芊芊不知情,以为林暮希是去了校医室后才回家的。

      谢予一如既往地懒得废话:“不关你事。”

      乌云散开,光芒普照天地间。

      路边丛中露珠溜了边,大道行走的的人们脸上带着笑。

      这久违的太阳,终于出来了。

      林暮希扣好表扣,在钟芊芊疑惑的注视下,脑袋稍往后侧,萦绕在身的淡漠疏离感褪了些,这次是真的眼里带笑:

      “昨天的事谢谢谢同学了啊,”嘴角弯得深,左脸隐藏至深的小酒窝隐隐若现。

      旁桌的同学突然转过身,对上的就是这姣好容颜。

      黢黑的皮肤成了很好的掩护色。但那一双乌溜溜的黑眸,早已愣了神。

      林暮希仿佛对自己的容貌不自知,眼神对上旁桌,只坦然一笑,然后头往后转,直直撞入那漆黑的眼里。

      “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要是谢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的,都可以来找我兑现。”

      一口一句谢同学。

      叫得真顺溜。

      谢予摸出铁盒,拇指微用力,铁盖往一边滑开,他随便挑出一颗。

      柑橘味在舌尖蔓延,他盯着林暮希那凹凸下去的脸颊,喉结小幅度地滑动了一下。

      破天荒地第一次顺着人台阶下:“行啊,等我想到了以后再找你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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