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灵师·人间界》游湖彼岸

4、忘，蚂蚁要搬家

　　李东海从希有之华出来，心里一点儿都不轻松。
　　天色暗下来。再过一会儿，路灯就要亮了。
　　路灯？李东海抬头看看伫立在眼前的铁管子，突然觉得遇到小猫的那天晚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
　　他抬脚踢开一块石子儿，继续往前踱着。那晚自己走的时候，四周是很安静的，连风声都没有。然后，身后传来诡异的铃铛声，跟着他的节奏，当啷，当啷。再然后，他回头，看到小猫，于是路灯倒了下来。
　　李东海伸手捏捏脖子，没有啊？事情的经过的确这样啊？为什么会觉得忘了什么呢？
　　马路上的车呼啸而过，弄乱了他额前长长的刘海。
　　呀！晚上还有晚自习！他还没有吃饭呢。东海看看手表，心想就买个面包凑合凑合吧。平常傍晚都是跟赫在一起去他家吃饭的；赫在妈妈做饭很好吃，待东海就像亲生儿子一样。
　　眼前浮起赫在那张完全二五零的脸，思量着今晚要用什么招式将他秒杀。哼，居然敢打我的头。李东海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加快脚步往学校赶去。自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有个人，一直跟着他。
　　无声无息。
　　啊，又是这条路。李东海撇撇嘴，为毛我又走到这里来了。虽然不见得害怕，但还是觉得不吉利。倒掉的那根路灯，似乎依然挺挺地躺在地上，砸碎了路边的基石。不知道会不会身后再响起铃铛声，还有一只可怜的小猫？
　　再不会了。铃铛已经被他当掉了。李东海这才想起书包里那一千块钱。本来应该很兴奋地思考拿来做什么，却随随便便抛到脑后了。是不是东西都是渴望的时候才会带来兴奋，得到了就再不屑一顾？
　　才不是，那可是钱啊。
　　李东海抬头看着早早跑出来吹风的月亮，心想明天周末可以叫赫在一起去看电影，《TRANSFORMERSⅡ》，想想就很兴奋。当初《TRANSFORMERSⅠ》上映的时候他正处在考试期，等考试结束了电影已经下档两天了，最后是和赫在一起捧着乐事薯片对着电脑屏幕看着不太清晰的枪版，一边愧疚因为没能支持一下票房一边哀叹这个片子还是在影院有效果，最后二人立誓将来一定去影院看《TRANSFORMERSⅡ》首映……
　　李东海兀自盘算着，完全没有感觉到，右后方一个高高的长长的影子向他倒来。
　　“啊！”哪个没长眼的混蛋重重地撞他，害他重心不稳叉手叉脚地拥抱了大地。
　　“当！”钝重的撞击声让李东海呆了一呆。路灯，又倒掉了，诡异地朝向他的方向。他觉得眼前这一幕就是明天报纸头版大幅照片：【迎南路街灯二度倒塌，事故原因尚且不明】。然后下面有一条小小的豆腐块，写着一个可怜的高三学生被路灯莫名地打死。
　　前面拐角晃过一个身影。很熟悉。
　　一瞬间很多很多东西涌进李东海的脑袋里，过去的两个月，完整的零碎的，昏黄的路灯，当啷的铃声，小猫可怜的眼神，诡异发生的事故，还有飘着古气的希有之华以及韩庚别有深意地笑容，哗啦哗啦地蹭过他太阳穴，疼。
　　然后他想起两个月前遇到小猫的那天被遗漏的细节。就是看到小猫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混乱的说不清的声音。

　　【好香……好想吃……】

　　然后他想说，刚刚拐角的那个身影，是赫在。

　　【当心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哪怕亲人朋友】

　　韩庚非常无语地看着那个消瘦的小人儿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看蚂蚁。
　　刚才他毫无预兆地晕厥，吓得韩庚以为他的病出现了什么变异，抱着他也不敢上楼去，就轻轻放在地上，冲去拨打120，然后回来检查他什么呼吸啊心跳啊的，发现一切正常；于是韩庚汗涔涔地想，不会是什么白血病一类的绝症吧，那该怎么办？然后就突然意识到，到现在还没能问这他从哪儿来为什么大雨天的出现在希有之华门口，连他家住何处父母何在都一无所知，韩庚思路顿了顿，觉得自己这几天的行为很反常。
　　救护车电光火石般地来了，穿着白大褂的人敲门进来冲向倒在地上那个人做检查，担架都抬进门来要往车上搬，就听医生说，他好像是睡着了。
　　韩庚心脏突然不跳了。
　　然后那人就自己睁开眼了。
　　前后不过十分钟。
　　然后这个人现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看蚂蚁。
　　韩庚压着一肚子的怨火，想是时候好好谈谈了。之前那些话……
　　“金希澈？”
　　“哦。”趴在地上的人脑袋都没晃一下，聚精会神地看第69只蚂蚁又折回来了。
　　“你从哪里来？”
　　“不知道。”这只蚂蚁比其它的动作灵活，想必暑假上过课外补习班。
　　“诶？”不知道？看他样子就是本地人吧，是不是离家出走所以不想说？“那你为什么大雨天在外面？”
　　“不知道。”它专挑小米粒儿，看来是不喜欢面包；恩，这是个发现。
　　韩庚继续和气地问：“你多大了？”看样子也就是大学生吧。
　　“不知道。”小米粒儿和面包相比有什么优势让它这样偏执呢？
　　看到地上的人儿完全沉浸在蚂蚁王国里，韩庚换个姿势。“你知道祀灵师？”也许这个词儿会比较有刺激性。
　　“不知道。”它和迎面来的第71只蚂蚁交换了一下情报。
　　很明显没有。韩庚不气馁：“你看得到灵气？”
　　“不知道。”第71只蚂蚁选择了面包。
　　“不知道？你失忆啊！”他刚才的问题怎么能用“不知道”来回答呢？于是韩庚佯装生气地拍了下桌子，声音提高了几十分贝。
　　没想到地上的人儿抬头转身，看着他说：“对，我失忆。”
　　韩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地上的人儿神色微微一黯：“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认真地看着韩庚，眼亮晶晶的，“只记得我叫，金希澈。还有，希有之华。”醒来之后他曾问韩庚，这是什么地方；韩庚说，希有之华。简简单单四个字，是世上最温暖的流，激动得他咳了很久。
　　可是，为什么呢？
　　看着希澈黯淡的脸庞，韩庚不知道如何询问如何安慰。那神色和那张绝色的脸太不相称。绝色的脸，也是让人心疼的脸。
　　韩庚需要整理一下。四天之前天降暴雨，希澈来到自己家。洗澡，做汤，做了一堆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替他去看医生，把自己的床让给他，在他睡熟的时候偷偷瞄他，看到他吐血自己的心都好像被撕破了。这样的心理，韩庚没法解释；那种叫做宠溺的感情，莫名地从心里释放，顺理成章。
　　他叫自己，祀灵师。他说，有的你忙的了。他说，我叫金希澈。
　　金希澈。记忆里从来没有过这个名字
　　“啊！有动画片！”希澈眼睛蓦地一亮，拍拍屁股起来去拿遥控器，不再理会他的蚂蚁王国，“我昨天看到预告了。”
　　“什么？”韩庚条件反射地问。
　　“《蚂蚁》。”